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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夫子最近很开心,非常地开心,最明显的表现是他上课再也不啰嗦了,而且每次下课都能踩着铃声离开教室。据乐梓桐这位语文课代表的前方密报,原因有三:
    一、我们班已经连续六周获得流动红旗。估计谁也没有想到,许愿星事件的唯一受益者居然是我们六年二班,最大的竞争对手一班在此事件中元气大伤,目前仍在闭关修炼!
    二、由许愿星事件引发的“外号风暴”目前也已告一段落,我们二班虽然挑事者不少,但是被告发最多的还是一班。什么“周芷若”“赵敏”“韦小宝”“紫薇”“小燕子”等等全部集中在六年一班,后来连校长都发话了,问学校要不要建个“影视培训基地”支援一班建设?搞得陈老师这一个月焦头烂额,落了好几天的作业都没批。
    三. 乐梓桐同学荣获本届实验小“雷锋杯”少儿诗朗诵比赛的一等奖,韩夫子觉得面上有光,更加精神抖擞,神采奕奕!
    我觉得她的主要目的是和我们显摆第三点,因为一、二两点我们比她更清楚!
    事发后乐梓桐拉着我哭天喊地,说这么大的新闻怎么就被她硬生生给错过了?之后每天像例行公事般一天起码问三遍,当时的情形如何如何,仇元昊的表情如何如何,邢蕊蕊有没有哭,李佳琪当时的表情是不是很吓人,为什么仇元昊没有站出来劝架,为什么没有人挺身而出,英雄救美?
    我被她问得一头雾水,到最后都怀疑自己在没在现场?好像当时的震撼现在回想起来也不过如此,终究不过是老师眼皮子底下幼稚而可笑的“过家家”。
    她的好奇心从我这里得不到满足,转而去问方尧,在方尧那里吃了闭门羹后又把目光锁定沙金霞。我最怕的就是她往沙金霞的伤口上撒盐,毕竟人家暗恋的是事件男主角,虽然目前貌似已经时过境迁,但谁又知道是不是沙班长伪装出来的?
    可事实证明我的想法的确多余,沙金霞对乐梓桐的连番轰炸只给出了一句回答——“要不要我帮你把李佳琪和仇元昊找来,给你来个情景再现?”
    ......
    就在我们都以为韩夫子只是因为班级荣誉而怡然自得时,一堂别开生面的“公开课”告诉我们“个人主义”有时候是可以和“集体荣誉”共存的。
    这天韩夫子在课堂上花了一节“眼保健操”的时间为我们强调课堂积极性的重要性。无非就是积极思考,积极举手,积极回答问题,积极到黑板上回答问题等等不让老师冷场的活跃举动。然后他通知我们,下周三会到阶梯教室上一节公开课,让我们好好准备,公开课的内容是课文《负荆请罪》。
    公开课,说好听了是提高教师的业务素质,促进教师间学习交流,以教师的发展促进学生的发展,从而实现学校创办优质教育的目标。可后来的我们都知道,这只不过是一场演给校领导,教育局看的群众大戏而已。上课老师自导自演并领衔主演,课代表,班长,副班长等担当黄金配角,甲乙丙丁等路人甲时不时友情串,最终再刻意制造点无伤大雅的小错误,一场为时45分钟的校园大戏完美落幕!
    可当时的我们绝对不敢那么轻视它,原因很简单,它和老师的饭碗挂钩,具体怎么个挂钩法,我也不知道。但不管怎么样,积极表现总是没有错的。
    于是在下周三来临之前,我们班的每节语文课都是《负荆请罪》。
    经过三节课的初步海选,黄金配角定为陈鑫,我,乐梓桐,徐涛和其他三位男生。因为主角是韩勃,蔺相如还有廉颇,所以分角色朗读全部由男生完成,乐梓桐和我分别担任第一幕和第二幕的旁白。
    陈鑫分到的角色是第一幕的蔺相如,徐涛没有如愿以偿地分到第二幕才出现的赵国大将军廉颇,不过好歹和陈鑫一组,他读韩勃的台词。另外三个男生分别是第二幕的廉颇,韩勃还有蔺相如,而我很不巧地被分在了第二组。本来以为只是站在位置上朗读的轻体力活,谁知道后来韩夫子不知是为了凸显公开课的“别具一格”呢,还是为了凸显他教学风格的“别具一格”,硬生生地把简简单单的朗读课文,变成了脑力活和重体力活的结合版,而遭此横祸的就是被分到第二幕的四个人。
    其实我的部分还可以,不过就是从座位移步至讲台,朗读变成了背诵。另外三个人可就惨了,比我多了表演不说,背诵量也是我的好几倍!可是军令如山,我们这些小巴辣子只好无条件服从。于是每天下午放学后,等值日生打扫完卫生空出场地,我们才能排练这场戏中戏!
    原以为我在这场戏中的参与度不高,也就是开头两句幕启和最后两句幕落。谁知道真正排练起来,我反而成了牵动情节发展的重要人物!比如课文括号里的语气描写以及动作描写,全是我的。
    第一天彩排,沙金霞和乐梓桐还留下来陪我,美其名曰陪我,其实是想看笑话。那天我们四个还没脱稿表演呢,就被她俩干扰到“从头开始”了好几次,最后不但台词没背熟,连情节都串不起来,扮演蔺相如的迟帅紧张到磕磕巴巴一句话都说不全,更别提扔荆条,搀扶廉颇将军起来等等动作细节。连我到最后都无助地感觉到,自己这个旁白在中间像是多余,一点儿作用都没起。
    不过参与演出有个好处,那就是每次语文课都不用上,可以特批到走廊的空地上排练“小剧场”。这感觉和逃课没啥区别,不知道当时陈鑫参加奥数比赛的时候,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感觉。
    紧锣密鼓排演的结果仍旧不尽人意,“蔺相如”的台词太多,语气动作描写也不少,脱稿后还是很难一气呵成。所以我们四个商量的结果是,利用周末两天来学校排练,以待韩夫子周一检验。
    蒋先生和蒋太太对我这次演出工作给予高度支持,但他们仅限于心理上的支持,身体上没有任何表示。我爸周末两天要加班巡逻,据说最近扒手很多,所以他要穿上警服,除暴安良。我妈继续发扬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良好品德,和店里的阿姨换了班。没办法,人家儿子正值高三的冲刺时期,女儿才上小学的朱女士当然义不容辞。于是乎,这两天送我往返学校的艰巨任务,就交给了最亲爱的袁叔叔。
    袁叔叔其实对我很好,虽然他老是叫我“非洲公主”,但我私下里还叫他四眼胖仔呢,《纤夫的爱》也没少唱,所以我俩扯平啦!记得以前在家属院的时候,他经常带着我和球球去公园玩,回回都给我们买肯德基。那时候肯德基非常稀奇,是我们第一次接触的洋餐,是富人们才能吃上的东西!每次去都要排好长好长的队,爸妈都舍不得给我买……只有袁叔叔舍得,他每次都会买给我吃。所以那时候的我天天盼着周末,盼着袁叔叔来接我,盼着和球球一起去公园,盼着周末那顿豪华洋餐!
    转业回家后,虽然大家不像以前那样,住得近,聚得多。但是但凡老蒋没空接我,他都会找袁叔叔帮忙,这次额外的周末跑腿也不足为奇。
    我坐在袁叔叔的摩托车后面,风很大,吹的我眼睛都睁不开。盛夏已过,转眼又是深秋,家乡的秋天其实很短,短到我才让“躲”在橱柜里的秋衣重见天日,隔壁的羽绒服和棉袄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奔赴战场”。还好,我今天穿了棉袄,姜黄色的灯芯绒棉袄,去年过年的新衣服。
    我和袁叔叔说了再见就急急忙忙地往教室奔,已经迟到半个小时了,没办法,谁教闹钟对我来说一直是形同虚设呢?
    教室里男生的声音很大,“廉颇”正在说:
    “蔺大人,请您宽恕我这个老迈昏庸有的人吧!我常常在别人面前侮辱您。现在,我知道,那完全是我的过错。”
    清脆的男声,在本来就安静得出奇的周末校园里,显得格外清晰。
    “过去的事就别提了。” “蔺相如”说。
    等等,怎么是陈鑫的声音?不会吧?不应该呀!
    我半是好奇半是期待地推开教室的门,然后就看到陈鑫一本正经地学着电视里老夫子的样子摸胡须,边摸还边点头,对面的“廉颇”还在说着台词,站在一旁的“韩勃”已经看到我了。
    “哟,咱们的报幕员来啦!”他看着一脸茫然的我,继续笑道:“和你汇报一下,我们的人员有调整,陈鑫现在是我们二幕的蔺相如。”
    “那迟帅呢?”我依旧很好奇这位原定人选的去向,“难道生病啦?”
    “没有,他和我换过来了。”陈鑫走到我面前,抢过我手里的糖炒栗子就开始剥,“所以蒋半仙,你现在得好好配合我。”
    “这是袁叔叔买给我的,又不是买给你的,你们给我留点儿啊!”我伸手就要去夺,被他闪过了,还分了几个给“廉颇”和“韩勃”。
    “是袁叔叔买的啊?那我更能吃了!”陈鑫说着把剩下的栗子还给我,“你的部分全背熟啦?”
    我心中一乐,你还有心思担心我?才是我要担心你吧!我们好歹排练了三天,你才刚加入好不好?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拖后腿,昨天晚上就把课文背得滚瓜烂熟了!”他仿佛读懂了我的小心思,正色道:“不信待会儿排练的时候见真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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