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人不打脸,江予彤几次三番说出“狐臭”两字,并且当着许多人的面,对一个年轻女孩子而言,可谓恶毒之极。傅明瑾眼神一沉,猛地上前一步,扬手就要给她一巴掌,却在半空时,忽然顿住了。
周围提起心的众人,见状松了口气,连忙分开两人。一人笑了一声,打圆场道:“傅小姐的手臂抬起来,茉莉花香味儿愈发浓了些呢!”
满园子的小姐们,属傅明瑾和江予彤的家世最好。
江予彤是个骄傲的性子,最不耐烦跟家世比她好的人玩闹,请的都是江子兴的同级或下级。这些人遇见她,都会敬着捧着,没有敢得罪的。故此,哪怕江予彤方才言语难听,也没有人敢眼睁睁看着她被傅明瑾打。
但是,也没有向着她而对傅明瑾不敬的。毕竟,傅明瑾的脾气也没比江予彤好到哪里去,若是招惹了,也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众人一意要分开两人,不想两人起了大干戈,到时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不想,江予彤看见傅明瑾放下手,却是扬起下巴得意起来:“打啊?有胆子你打倒是打啊?”
真是作死!众人心头纷纷闪过四个字,看着江予彤得意又丑陋的脸,眼中几不可查地闪过厌恶。然而口里仍是劝道:“大家都是姐妹,不要如此。”
“谁跟她是姐妹?”江予彤厌恶地道,“本小姐可没有这样一身臭味的姐妹!”
傅明瑾寒着一张脸,看着江予彤冷笑一声,抬起手指轻轻吹了吹,说道:“我也没有长着一张猪头脸的姐妹!”
她这样一说,谁还不明白,她方才为何没打下去?
不是不敢打,而是嫌恶心!
“你——”江予彤顿时恼了。
眼见场面就要一发不可收拾,一位小姐急中生智,搀住江予彤的手臂:“方才我看到江小姐身边的丫鬟离开了,想来是请大夫去了,估摸着用不多久大夫就要来了,咱们送江小姐回房吧?”
若是江予彤有个好歹,她们也没好果子吃。
江子兴也不是大度的人,众人多少听家中父兄说起过,江子兴就是个笑面虎,伪君子真小人。江予彤又是独女,吃了亏,江子兴知道了,还不得归到她们身上?届时给父兄招了灾,可就没地儿哭了!
一时间,人人心里只想,大夫快些来吧,最好江予彤没事才好!
大夫果然来了,而且是被冯氏带着来的。
本来冯氏放心地待在前院,只想着这回请的都是家世不及江予彤的,万不能惹出乱子来。谁知,竟出了这事,一时面带寒霜,吓得珊瑚都不敢多言了。
“这是怎么回事?”来到众位小姐面前,冯氏收敛了几分寒霜,看过来问道。
搀着江予彤的那位小姐,先给冯氏见礼,然后说道:“我们正玩着呢,不知怎的,江小姐便成这样了。”
“是傅明瑾!”江予彤却偎在冯氏怀里,指着傅明瑾,咬牙说道。
冯氏立刻喝道:“彤儿不许胡说!”
她不像江予彤没脑子,知道这种话说出来,不仅对傅明瑾没影响,反而会对她自己的名声有极大坏处。一边掐住江予彤的手,一边给傅明瑾道歉:“彤儿无故遭了灾,情绪不好,并非故意冲撞傅小姐,还请傅小姐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傅明瑾冷笑一声:“我要跟她一般见识,早就气死了。”
太师府的嫡女了不起?她外公还是一品神武将军呢!论起家世,她一点不输给江予彤!故此,面对冯氏时,也丝毫不惧。
冯氏的眼睛眯了眯,笑得愈发慈爱起来:“傅小姐真是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这时,大夫已经给江予彤把了脉:“江小姐应当是吃了不当吃的食物,看着凶险,其实并不要紧。我开几服药,吃上几日就好了。”
“敢问大夫,此患于小女的容貌可有碍?”冯氏问道。
大夫答道:“不碍。几服药下去,连点疤痕也不会留。”
“那就好,多谢大夫。”冯氏说完,转头对珊瑚道:“带大夫去写方子,然后抓药回来给二小姐煎服。”
“是。”珊瑚福了福身,便带着大夫出了亭子。
众人听见江予彤无碍,也都松了口气,上前安慰起来。在冯氏的巧言调解下,气氛很快恢复轻松愉快。
一人说道:“方才听夫人称呼江小姐为二小姐?不知大小姐是?”
冯氏的眼神深了深,随即笑着说道:“是从小养在庄子上的孩子。小时身子不好,算命的说她跟京都风水相冲,便寄养在亲戚家。如今瞧着无碍了,便接了回来。”
江予彤在旁边撇了撇嘴。
傅明瑾却微微挑了挑眉,看了看冯氏,又看了看江予彤,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说起来,我们家大小姐也是个好的,眼下彤儿不方便待客,便叫絮儿出来招待你们。”冯氏笑着起身,替江予彤告了罪,便带着江予彤离开了。
不多时,江絮带着梅香来了。
但见少女穿着一身桃粉色的裙子,衬得她皮肤白皙娇嫩。五官精致,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澄明,一丝明媚笑容挂在里头,叫人一见之下便心生好感。
“江絮见过各位姐姐妹妹。”来到众人身前,江絮盈盈福身,清声说道。
场中静了片刻,随即一众人全都围了上来:“便是你给傅小姐做的茉莉香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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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屈打成招
方才江絮没来到之前,众人已经从傅明瑾的口中得知,那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人,就是江絮。
此时,一见到江絮出现,立即就围了过来。
“蒙傅小姐不弃,用了我的香粉。”江絮盈盈一笑,抬头朝傅明瑾看去,“不知傅小姐用着可好?”
傅明瑾双手抱胸,勾唇道:“若是不好,我敢出门吗?”
这般落落大方的态度,顿时招到众人的好感。比起江予彤的蛮横不讲理,傅明瑾虽然也十二分高傲,却要好相处太多:“这香粉清雅宜人,闻着很是清爽,与一般的香粉不同,我们都很喜欢呢。”
“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一时得闲,弄来玩的。”江絮蜷首一笑。
本来江絮想叫傅明瑾到花月楼去买的,但花月楼那种地界,十二分的不合适。况且,易妈妈把小红和小翠给了她,也不知道花月楼的香粉交由谁做了。万一做的不好,可是要得罪了傅明瑾。故此,那日送帖子回来后,悄悄买了材料做的。
“江大小姐,我有个姐妹身上也有些味道,她苦恼得紧,不知可否也给我一盒香粉?”这时,一位长得娇娇怯怯的小姐上前来说道,“我不占江大小姐的便宜,我可以给你银子。”
江絮看了她一眼,笑道:“其实谁身上没有些体味呢?不过是重一些,还是轻一些罢了。若是味道不重,完全不必苦恼。只要常清洗,常打理,不要遮着捂着,自然便会好很多。”
腋下出汗,散发出异味儿来,那是再正常也不过的了。傅明瑾跟别人不同的是,她是真的有狐臭,离得近了,闻着都刺鼻。她自己介意,便裹得严严实实,并抹上浓浓的香粉试图遮掩。
殊不知这样,恰得其反。裹得严实了,那味道便越积越重,总有捂不住的时候,一旦散发出来,便是刺鼻的味道。而扑上浓浓的香粉,不仅遮不住味道,然而会产生一股更加难闻的气味来。
“若真是担心散发出不好的气味,可以身边多备几条手帕,隔一时便擦一擦。不要夹着腋下走路,胳膊抬起来,常通风就没有异味儿了。”江絮将道理和方法一一讲来,然后看了傅明瑾一眼,见她不甚在意的样子,便说道:“傅小姐的味道有些重,所以才稍抹香粉,味道轻的很是不必。”
众人听她一番娓娓而谈,均是心下信服。
本以为养在乡下的女子,必没什么气质,她们还曾想过,被冯氏叫出来的说不定是个畏畏缩缩的土包子,论气度恐怕连她们身边的丫鬟也不如。谁料,江絮的风姿气度,竟是这般出色。
又听她说话时条理分明,又不咄咄逼人,一个个都很喜欢,起了交好的心思。
只听一位小姐笑道:“我算是听明白了。江大小姐说了这么多,无非就只有一条,不肯把香粉卖给我们喽?”
“好生偏心呢,就只给傅小姐,不肯给我们。”一位小姐嘟起嘴做埋怨状,“这天下间的好处,都叫你们这些美人儿占全了不成?”
今日来参加江予彤生辰宴会的小姐们,有十几位,数江絮和傅明瑾最是貌美动人。
其他人亦纷纷逗趣起来:“是啊,江大小姐可真是偏心呢,莫非瞧不上我们?”
“姐妹们不要打趣我了。”江絮求饶道,“并不是我不肯,而是我才回来,这些日子在学规矩,并没有很多时间。不若这样,我告诉你们调制香粉的法子,你们回去自己做?”
众人听了,便不要了,只笑道:“你说什么也没用了,总归你给了傅小姐却不给我们,已是坐实了的。”
好一阵子没有出声的傅明瑾,见到这一幕,嘴角勾了勾。
这边其乐融融,那边跟着冯氏回了院子的江予彤,却是大发雷霆。
“查!今天的吃食,哪些不对劲的,都给我查出来!”
“如果查不出来,全都家法处置!”
冯氏拨了身边得力的嬷嬷与珊瑚,跟过去调查哪些人去过厨房。
查来查去,并不见什么异样,冯氏的脸色难看起来。
“咦,这碟子里装的是什么?”珊瑚指着撤下来的盘子里,只余下点点残渣的一只碟子问道。
江予彤身边负责吃食的丫鬟走近前来,看了一眼说道:“回珊瑚姐姐的话,这里头原本盛的伍仁酥。”
听罢,珊瑚的脸色一变:“伍仁酥?里头都有什么?”
小丫鬟吓了一跳,答道:“有花生、核桃——”
“混账!”冯氏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拉出去打死!”
小丫鬟顿时吓得跪下来:“夫人饶命!”
“二小姐不能吃花生,你不知道吗?”珊瑚上前一脚踹倒小丫鬟,怒道:“竟然敢端上伍仁酥,什么居心?”
小丫鬟连滚带爬地起来,一边磕头一边惊慌道:“是二小姐亲口说的,上一碟子伍仁酥,奴婢当时好奇,还特意问清楚了,二小姐说做的!”
“我何时说过?”江予彤瞪着肿成一条缝的眼睛看过来,“好你个小贱蹄子,害了本小姐,还把脏水泼到本小姐头上来!拉出去,打死!”
小丫鬟懵了,连道:“冤枉啊!二小姐,分明是你说的,奴婢亲口听见的……”话没说完,就被两个婆子架着出去了,按在板凳上,狠狠打起板子来。
“我何时说过了?”江予彤气得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娘,你说她被谁买通了,要害我?”
冯氏眯了眯眼。
半晌,外头的叫声减弱了,冯氏站起身,走出去问道:“是谁指使你把伍仁酥端进亭子里的?”
小丫鬟已经被打得去了半条命,闻言勉强答道:“奴婢冤枉……”
“接着打!”冯氏一声令下,板子又落下来。
珊瑚走过去,在小丫鬟耳边轻声说了几句,然后道:“想活命,就快招。”
小丫鬟颤颤抬头,抖着声音说道:“回夫人,是大小姐指使奴婢的。”
牡丹园里,众人正向江絮辞别。
周祭酒家的千金挽着江絮的手,说道:“我一见江姐姐就觉得亲切。改日我做东,请江姐姐到我家赏花,请江姐姐务必到来。”
江絮笑道:“承蒙周妹妹看得起。若我得空,必找你去玩。”
周小姐也不强求,江絮在江家是什么地位,她们都看得出一两分,笑着又打趣几句,便告辞了。
傅明瑾留在最后,对江絮勾了勾唇:“她家的赏花会你不敢去,我若办一场,你敢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