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望自是听出了她话语里那掩藏不住的关切之意,脑中一愣,倒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你怎么不问我为何要掳走你?”女子美目上抬,看向面前那人,“你真的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你想说自然便会告诉我,问不问又有何区别?”男子缓缓道,“至于生死,你若想杀我,又岂会耗费真气替我疗伤?”
萧望方才便感觉到,体内有股陌生的真气缓慢凝聚 ,而自己虽仍是没有半分力气,不过也绝无性命之忧。
“我讨厌死你永远都那么冷静的样子了!”问柳仿佛在恼怒被他看透了所有的心思,恨恨道,“总有一天,我要看到你为我慌乱紧张的模样!”
“白姑娘,你我以前是否曾相识?”
“你自己去想!”问柳瞪了他一眼,站起身子,“还有,以后不要叫我白姑娘!”
背对着他的双手紧紧攥着一块早已暗黄破碎的物什,思绪仿若又飘到了六年前的那个雪夜。这么多年来,她每每夜不能寐,想的都是能再见他一面,若是能再见他一面该有多好。可没曾想愿望终于成真时,却是方才在殿上与他的针锋相对。
问柳从未曾想,主人要自己捉拿的,竟是让她魂牵梦绕了几千个日日夜夜的男子。
果真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美眸紧紧看着男人平静无纹的黑瞳,她重新开口,“我要你手中的兵符。”
萧望静静的看着她,也不说话,似乎早就料到会是此事。
整个洞穴内的空气突地显得有些凝重。
“我已经封住了你的穴道,不要想着动用内力,你逃不掉的。”女子背过身去,似乎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此刻那不该有的表情。“等你伤好了,我便带你回西域见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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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眠。
萧府大门外,黄衣少女仍站在那儿不停的张望着。
昨日在宇文成都口中得知萧望被刺客掳走的消息,瑾苏虽是担心的不得了,却又只能被迫留在府内等消息,自然是心急如焚。
“吁——”
从远处急急而来的男子翻身下马。
“有人看到她们向西北边去了,而且大哥好像还受了重伤。”
“重伤?”瑾苏着急道,“为何会受了重伤?”
“听说是为了保护皇上强行动用真气而伤了心脉,你说大哥也真是的,怎么就那么拼命,他自己......”
成都话还未完,就看到瑾苏已翻上一旁早已准备好的马匹。
“你要去哪里?”
“当然是去救他,望哥哥是不会交出兵符的。”
“你一个人你打得过她们吗?至少也要等我调到御林军再去啊!”
“打不过也要去!”瑾苏拉住缰绳,“能撑多久就先撑多久!”
“喂!喂!不然你去调御林军,我去救大哥!喂!”
成都还在后面呼喊着,而少女却已经匆忙消失在他眼前。
“又是一个不要命的!”
成都见叫不住她,只能无奈的转身上马,向皇宫的方向奔去。
几日以来都是阴雨连绵。
山洞中潮湿的紧,问柳睡前点燃的火,总是在夜半时分便已熄灭。而偏偏她又是个睡眠极浅的人,一点风吹草动便会惊醒,这几日精神自然有些不大好。
夜半里,问柳的身子微微蜷曲着,衣襟拢的极紧。萧望看着她冻得瑟瑟发抖,却又因顾念自己的伤势而不愿尽早带他回去的样子,心头涌上一股怜惜之情。
伸手解下自己的外襟,欲披在她的身上。
“明明是一个女子,何必这般逞强?”
他轻轻叹息道。
不知是感受到身上那轻微的重量,还是听到了什么,问柳翻了个身,便又从梦中清醒了过来。
“这......”
看着身上那滑落的墨色锦袍,问柳竟有些恍惚,玉白的手又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才转而看向身前的男子。
“近日天凉,小心身子。”
萧望又捡起衣服,盖在女子的身前。
“你......”亲昵的动作让问柳霎时羞红了脸,“你可是在关心我?”
看着他并没有否认,女子低下头呢喃着,“我、我抓了你,我以为你会恨我的。”
“我明白,你是身不由己。”
萧望站起身,背对着她,“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我的伤好了,你定是困不住我的,又如何能带我回西域去见你的主人?”
“我知道,”问柳看着他挺拔的背影,低声道,“可我做不到对你不管不顾。”
“我又何尝不知自己困不住你?可若就这样带你回西域,主人定是不会放过你。我不知道,那时的你又会受到多少折磨。”
她的声音很低,很哀伤,银色的月光照在她绝美的脸上,更是平添了一丝落寞。
“所以,等你的伤好了,要么选择杀了我,要么,跟我回西域。”
“那你希望是哪一个呢?”
萧望转过身来面对着她,黑眸直直落在她那张倾城的脸上,“是我杀了你,还是跟你回西域,让你的主人杀了我?”
问柳静静看着他,却不语。
看着她不同白日里那般的脆弱模样,萧望也不好再说什么,拿出袖口中的玉箫,横放于嘴边。
“第一次见你,你吹的就是这首曲子。”问柳自顾自的说着,也不期待他的回复,重新燃起火堆,抱着膝盖蜷缩着,“那时,我还没有认识主人,也还不是白问柳。”
“难怪你不认得我,若我是你,也不愿承认自己曾救过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箫声倏然而止。
“问柳姑娘。”
“我不许你叫白姑娘,你就叫我问柳姑娘。”女子垂眸苦笑,“你终究是不懂我的意思。”
“你我以前真的曾经相识?为何......”
“我乏了,”问柳打断他的话,似乎不想听到他的陌生话语,“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还要去山中采药。”
瑾苏一路向西边行进着打听他们的消息,却接连几天都一无所获。
不知不觉,快马已进入了山林之内。
“老伯,您最近有没有见过两个陌生人,一个很漂亮的白衣女子,还有一个发束白玉的墨衣男子?”
面前的老者采好了整筐的草药,似乎刚刚下山的样子。抬眼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少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道,“今日每天都会有一个陌生女子上山采药,好像是穿着白衣服,不知是不是你要找的人,至于你说的那男子,我倒是没见过。”
几日的失望早已让瑾苏身心俱疲,而如今听到老者这般说辞,她自然激动不已,一阵匆忙道谢后,便又跨上骏马向山中飞奔而去。
午时已过。
阳光直射在林中,将整片山林染上了一丝金黄。
走在前头的白衣少女擦着额头的汗,反复比较着手中的草药,才小心翼翼的将它放进篮中。
转头看向身后那默不作声又走的缓慢的男子,无奈道,“快点跟上啊,不然以你的速度,我们天黑都回不去!”
“你每日都这样吗?”萧望看着她细致的没有丝毫疏忽的动作,低声道,“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知道我对你好就快点跟上!”问柳转过身,声音有些闷闷的,似乎不敢直视他的眼眸。低头攥了攥自己的衣角,又加快了脚步。
而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什么珍稀的品种,而就在她弯腰采摘的时候,身子却好像突然有些无力,手里攥着那药草,整个人就直直的向后倒去。
“小心!”
萧望急急上前,扶住她下滑的身躯,却突然感觉到怀中女子那不正常的温度。右手向前拂过她的额头,发现那额头竟也滚烫得惊人。
“你病了?”
“没事。”问柳刻意回避他关切的双眸,站直了身子将手中的草药放进篮中,“我们走吧。”
“白问柳。”萧望也不跟上,反而在身后叫住她。
“你根本就没打算带我回西域对不对?你是想帮我治好伤后再回去以死谢罪是吗?”男子声音很低,“白姑娘,你何以要为了我做到如此地步?”
女子一愣,顿住了脚步。
“你知道这种草药叫做什么吗?”问柳手里攥着刚刚采摘的那株白色花瓣,“它叫曼陀罗花。”
她声音很轻,微湿的双眸看向身后的男子,“你知道吗?曼陀罗是有毒的。若是轻轻嗅便没事,可当你每日面对它,每日闻着它的香气,久而久之,便成了剧毒。”
“它能治好你的伤,却治不好我心里的毒。”
所谓医者却不能自医,这六年来,我早已病入膏肓了。
“白姑娘。”
萧望看着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而不远处,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
转头,看向那明黄的身影,“瑾儿?”
“望哥哥!”少女急急的向他跑来,大大的双眼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确定他真的没有受什么伤,才逐渐安下心来,“你没事就好了,你不知道我多担心你。”
萧望看着眼前跑的气喘吁吁的小丫头,既好笑又心疼,“我何时让你担心过?倒是你,怎就自己一个人跑来了?若是有何危险怎么办?”
“哪里会有什么危险,”瑾苏抬头看他,咬着唇反驳,“你的武功那么高,不还是被人抓走了?还要靠本小姐来救你!”
“好好好,我们的萧二小姐最厉害了,好不好?”萧望弹了弹她的鼻尖,笑着。
问柳看着他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心里蓦地涌上一阵酸涩。
记忆中,他是不爱笑的。不知心里藏了什么,他似乎总是一副很严肃的样子。她从不知道,原来还有人可以如此轻易的让他笑出声来。
她本就是个心思极细极深的女子,那抹笑容代表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萧将军,还未给我介绍呢,这位是......”
萧望转身,略微抱歉的笑了笑,“舍妹瑾苏,年少不懂事理,让白姑娘见笑了。”
“你就是白问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