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梁音愤然抬头,和陆风平对视。
“你怕我。”陆风平重复了一遍,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怕你?”梁音反唇相讥,“你先看看自己的处境吧!”
陆风平垂下头来,双手在铁环中慢慢翻了几下:“没错,你们束缚了我的肉体。”当他再次抬头的时候,笑容中平添了几分邪气,“但你们永远不可能束缚住我的精神。我看着你,就像看着十一年前的那个女孩。我骑在她的身上,用刀割破她的衣服,我感受到她的身体在颤抖。在我眼中,她永远都是一只无助的羔羊。”
梁音的呼吸变得沉重,她的思绪被带回到那个秋夜。寒冷和恐惧穿越了时空,侵袭着她的回忆。她的身体真的开始颤抖起来。
监控室里的陈嘉鑫有些担心了,他转过头提醒了一声:“罗队?”
罗飞紧盯着显示器,眉头紧锁。
在镜头中,梁音的身体颤抖得愈发激烈,但她的双拳紧紧地握了起来,似乎正在积蓄着某种力量。
罗飞抬起左手摆了摆,示意助手少安毋躁。
梁音深吸了一口气,突然间迈开大步向着陆风平走过去。她走到那张束缚椅面前,用双手撑着前方的面板,形成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然后她爆发出全身的力量,怒吼道:“你得意什么?你的罪行,足够枪毙十次了!到时候你的精神就会和那肮脏的肉体一样,灰飞烟灭!”
“但你还是怕我。”陆风平咧着嘴角说道,“你永远也不敢再留起那条麻花辫。”
梁音慢慢弯下腰,和陆风平面对面地,近距离地对视着,然后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会留的,只不过你永远也别想看到了!”
这句话带着掷地有声的力量,彻底堵住了陆风平的嘴。后者愣了片刻,竟无言以对。
梁音带着胜利者的姿态撤回到自己的阵地。她找了张椅子坐下来,用审讯者的语气问道:“说吧,胡盼盼是不是还活着?”
陆风平沉默了几秒钟,回答说:“是的。”
梁音心中一喜,但板着脸继续追问:“人在哪里?”
“南城外江边上。”
“江边上?”
“对,有个废弃的码头,胡盼盼就关在那里。”
“你把她关在那种地方,她怎么生活?”梁音又担忧起来。从陆风平进看守所开始算,已经过去四五天了。如果胡盼盼断了饮食,那可大大地不妙。
“你不用担心,有人在那边照顾她的。”
陆风平的回答让梁音松了口气,随后她开始关注另一个问题:“你还有同伙?”
“算不上啦,只是被我选中的一个帮手。”陆风平舔了舔嘴唇,又道,“我用了点小小的手段,所以他非常听我的话。”
梁音明白所谓“小小的手段”是什么意思。看来这家伙用催眠术控制了一个傀儡,帮他在拘禁地点照顾自己的猎物。这么说的话,至少胡盼盼的性命暂时无忧。现在警方要做的,就是尽快将这个可怜的女孩解救出来。
“你说的那个码头,具体在什么地方?”
“我可以带你们去啊。”陆风平主动说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要换回自己的衣服。”他现在所穿的是看守所里统一配置的黄色号服,胸口处印着一行黑字:龙看00324。
“换衣服?”梁音警觉地问道,“干什么?”
陆风平耸了耸肩膀:“我不想穿这身号服。你要知道,每个被我控制的女孩,其实都是我的爱人。我得保持我的形象。”
梁音“哧”地冷笑一声:“都这个田地了,有必要吗?”
“反正我就这一个要求,同不同意,你自己看着办吧。”陆风平一边说一边把身体靠向椅背,“不让我换衣服,我就哪儿也不去。”
梁音斟酌了片刻,回复道:“这事我做不了主,不过我可以帮你争取。”
“快去吧。”陆风平把头往旁边一甩,“你们罗队就在隔壁看着哪。”
梁音起身来到了监控室,进屋便问:“飞哥,我表现还行吧?”
罗飞微笑着点点头。
“那衣服的事?”
“可以满足。”罗飞转头吩咐陈嘉鑫,“你去把陆风平的衣服拿过来,先仔细检查一下。”
陈嘉鑫取来陆风平的衣物:一条休闲长裤和一件深蓝色的t恤。
罗飞亲自上手,将这套衣裤搜了个遍。那条休闲裤正好是松紧绳的裤腰,连腰带也没有。所以很容易确认:那就是一堆布料,并没有夹带任何异物。
“去给他换上吧。”罗飞下达命令,“然后抓紧时间出发!”
晚十点零七分。南城外,长江边。
两辆警车开到小路尽头停下,前方杂草丛生,已无车辆可入之道。
“车只能到这里,接下来得靠两条腿走啦。”说话的人正是陆风平。他坐在前面那辆警车的后排中间,在他左边坐着罗飞,右边坐着一个五十来岁的谢顶男子。
那男子是萧席枫。这次罗飞特意把他请来制约陆风平,以防后者借机用催眠术对警方人员实施攻击。
前排开车的是陈嘉鑫,副驾上坐着梁音。听到陆风平这话,两人同时回过头来,似在等待罗飞的指示。
罗飞挥挥手:“下车!”
于是五人先后下车,后面跟着的那辆警车也下来三个干练的刑警队员。一行七人押送着陆风平一人,阵势不可谓不浩大。
前方就是陆风平所说的废弃码头了。右手边是一大片铁皮房子,看样子应该是吞吐货物用的仓库,左手边则是一片工地,里面矗立着几座塔吊。
陈嘉鑫扫了一眼周边的环境,评论道:“这是拆了一半啊,怎么停了呢?”
“这里原本要盖个度假村的。但据说环评没通过,被人给举报了。”陆风平“嘿嘿”一笑,又道,“前一阵不是刚换了个环保局局长吗?其实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你就别操心这些闲事了。”陈嘉鑫转过头来白了对方一眼,“赶紧带路吧!”
陆风平动动胳膊说了句:“先把这玩意摘了。”他已经换上了自己的长裤和t恤,但双手仍然反铐在背后。
罗飞走上一步,态度坚决地说了声:“不可能。”一边说一边用左手抓住了陆风平的胳膊。这时另外三名刑警也围过来,隐隐形成了包夹之势。
“行。”陆风平看看这架势,把脑袋一晃道,“那就一会儿再说吧。”
罗飞扯了下陆风平的胳膊,问了声:“哪边?”
陆风平扬起下巴颏儿:“前面那条便道走个一百来米的,然后往右拐一点,那边有个仓库。”
“走。”罗飞拉着陆风平,一行人走上了便道。这条路介于工地与仓库区之间,道路上堆满了各种废弃的建筑垃圾。众人在垃圾间穿行,速度想快也快不起来。区区一百多米的路程,足足走了有三五分钟。
到了一个岔路口,陆风平停下脚步说了声:“就这儿拐弯了。”他一边说一边转过身,往左手方向看去。
罗飞等人也跟着转头,左手边是工地区域,月色中可以看到不远处有一座高高耸起的塔吊。塔底透着灯光,看来虽然停工了,但工地里仍有值班人员驻守。
罗飞记得刚才陆风平是说要往右拐进入仓库区的,这会儿怎么又转向左边?于是他便质疑道:“到底往哪边走啊?”
“往右。”陆风平像是故意要开玩笑似的,突然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身,一下子又面朝右边的仓库区了。
罗飞等人也跟着转过来,众人押着陆风平向着右边的岔路走去。走出几步之后,罗飞感觉身边似乎少了个人,回头一看,却见梁音仍站在岔口上,犹豫不前。
罗飞便唤了声:“哎,你怎么不走啊?”
梁音看了罗飞一眼,心里有话却欲言又止的样子。踌躇片刻之后,她弯腰揉了揉脚脖子,说:“这路太难走,我不过去了。”
罗飞微微皱起眉头,他知道梁音这是在找借口。也许是因为曾经的经历,所以不愿亲临现场吧。罗飞这般猜测。他也不想勉强对方,便点头道:“那你就在这里等着吧,别乱跑。对讲机带好了,保持畅通。”
梁音“嗯”了一声,站在路口上左右看看,颇有些无聊的样子。
罗飞急着去营救胡盼盼,这便继续押着陆风平往前走。众人在坑洼不平的道路上穿梭着,又拐过了两个弯,最后陆风平终于停下脚步,说了声:“就是这里了。”
罗飞放眼打量,却见面前出现一间破败的仓库,铁门紧闭。那仓库的外墙已斑驳不堪,铁门倒是崭新锃亮的。
罗飞问陆风平:“这门是你装的?”
“是啊。”陆风平坦然道,“要藏人的嘛,屋子都无所谓,门总要像个样子。”
罗飞走到近前瞧了瞧,发现在门锁位置没有钥匙孔,只有一块金属触片,他便转过头来询问:“这门怎么开?”
“指纹的。”陆风平一边说一边耸了耸肩膀,把铐在背后的双手举了起来。
之前罗飞不肯给陆风平打开手铐,后者放话“一会儿再说”,伏笔原来在这儿埋着呢。
罗飞却不搭对方的茬,反而对陈嘉鑫努了努嘴,说了声:“帮他个忙。”
陈嘉鑫会意,揪着陆风平转了个身,把他的后背对着那个指纹锁,然后问道:“哪个指头啊?”
“右手大拇指。”
陆风平话音刚落,陈嘉鑫便拽着对方的右手大拇指向着铁门上的金属触片按过去。因为触片的位置较高,陆风平反铐的双手也被拽得向上抬起。他咧嘴喊道:“哎哟,疼,疼!”同时不由自主地弯腰前倾,屈成个虾米似的。
“疼?”陈嘉鑫冷笑一声,“你就忍着点吧!”说完手腕一发力,将对方的那根大拇指狠狠地按在了金属触片上。在陆风平的惨叫声中,门锁解开了,铁门自动向着左侧平滑过去,让开了通往仓库的门洞。
户外还有些许月光,仓库内则是黑暗一片。考虑到陆风平至少还有一个帮手,罗飞不敢贸然走进这黑乎乎的未知之地,他吩咐陈嘉鑫道:“你带两个人,先进去查看一下。”
陈嘉鑫领命点了两名刑警。三人右手持枪,左手掏出警用手电,摆出标准的夜战姿势,然后三人呈三角掩护队形,慢慢向着仓库内搜索而入。罗飞则和另外一名刑警押着陆风平在门外等候。
大约两分钟过后,陈嘉鑫独自从仓库内返回,他来到罗飞面前汇报道:“罗队,那女孩在里面呢。”
“哦?”罗飞立刻追问,“情况怎么样?”
“暂时没什么危险,但她被关在一个铁笼子里,带不出来。”
铁笼子?罗飞转头瞪了陆风平一眼,那意思是你挺会玩的啊!陆风平撇了撇嘴,为自己辩解道:“关在笼子里也是为了她的安全嘛。她出不来,别人也进不去,对不对?”
罗飞懒得搭理对方,又问陈嘉鑫:“里面的情况摸清楚了吗?”
陈嘉鑫点着头说道:“里面进深挺大,但空荡荡的,不可能藏人。另外我们贴着墙壁搜了一圈,确认就只有这里一个出入口。”
罗飞转过来问陆风平:“你说有个帮手的,不在里面?”
“他每天早上来一趟。”陆风平顿了顿,又坏笑道,“他那个指纹,只能开这扇铁门,又进不了笼子,这么晚还待在这里干什么?”
既然是这样,那只要明天早上在这里设伏,应该就可以抓住那个家伙。不管此人是帮凶还是被催眠术所操控的傀儡,他都是个重要的知情者。不过这事可以先放一放,现在首当其冲的急务还是要将胡盼盼先解救出来。
“我们进去吧。”罗飞下达了命令,同时他吩咐处在最后方的那个刑警,“薛冰,你留在屋外警戒。”
薛冰响亮地应了一声:“是!”他既高大又强壮,一看就知道身手不凡。
罗飞和陈嘉鑫一边一个押着陆风平,萧席枫跟在他们身后,一行四人走进了仓库。一进去就看见正中央位置果然有个铁笼子。先前进入的那两个刑警正围在笼子前面,用各种办法想把那个笼子打开。
陆风平忽然嗅了嗅鼻子,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你说这屋子里的酸味怎么就散不掉呢?”
经他这么一说,罗飞也下意识地嗅了嗅鼻子,确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味。
却听陆风平又说道:“这个仓库以前是用来储存硫酸的。最浓的那种,稍微沾上一点点,就叫你皮开肉绽。”
罗飞皱起眉头。旁边的陈嘉鑫则用手电往四下里照了照。罗飞借着光柱打量,却见墙角里还残存着一些大号玻璃瓶。瓶子虽然空了,但瓶身上贴着的诸如“强腐蚀性”“危险”之类的警示标签仍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