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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
    风月阁是京城最大的烟花场所,这个最高端的烟花场所从来都是世家子和一众文人名士爱去的地方,只是叶无莺在京城这么多年,从没去过,连风月阁的门往哪开都不知道。
    司卿更是嫌弃那地方脏污,从不去的,这会儿一听到谢玉说起那地方,顿时有些厌恶的撇撇嘴。
    “灵阵已经安排好了?”叶无莺又问。
    阿泽点点头,“放心吧,天黑之前我肯定能搞完。如果有阿玉姐帮忙的话会更快的,只是我得先知道地方呀。”
    几人之中,唯有阿泽听到风月阁这个名字仍然无动于衷,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论灵阵的布置,阿泽在这方面的天赋颇有些得天独厚,学习这方面的东西不过短短数年,造诣却已经不浅,一般这方面的大师也未必比得上他了,只因他是贤士,这方面的强大不是一般擅长布置灵阵的炼气士可比的。
    谢玉笑盈盈地勾住阿泽的肩膀,“来来来,姐姐带你去。”
    ……活像个勾人堕落的恶魔女。
    顾轻锋无奈,“不要戏耍他了,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于是,五人就这样分道扬镳。
    那三人一走,司卿顿时觉得舒服多了,哪怕是这样让他讨厌的雨天,看着都没有这样叫人心烦了。
    两人就这样肩并肩走着,司卿散去巫力,感觉叶无莺的伞朝自己这边倾斜着,转过头去才发现他已经湿了半边肩膀,顿时心中有种欢喜的情绪渐渐发酵。
    他要的正是这种,叶无莺也会看着他护着他爱着他的情感,就好像上辈子他们还未曾决裂的时候。
    正因为贪恋渴望着这种温暖,他才会在此生收敛起了内心深处的黑暗情绪,努力不去思念与叶无莺曾经在巫殿里那些令他沉迷的艳靡过往。
    “要回去那里看看吗?”叶无莺忽然说。
    司卿先是一怔,然后才反应过来叶无莺说的是哪里。
    上辈子的时候,叶无莺和叶家的关系不好,初时住在叶家的宅子里,后来他树敌太多,就搬了出来,在那个地方,曾有两人许多甜蜜的回忆。此生叶无莺从未提起过那里,司卿知道叶无莺的心中还是有一根刺,自然也不会去提。
    这会儿叶无莺主动问起,怎能不让司卿感到惊喜?而且他很快就认了出来,这条小巷正是通往那处宅子的路。
    偏在这时,来了个不速之客。
    巷子那端,走过来一个年轻男子,他容貌俊秀,这样寒冷的深秋天气,却只穿着一件薄衫,黑发彻底被雨水打湿,面容也显得十分憔悴,但对于叶无莺而言,这人的长相绝不陌生。
    他似乎并没有看到叶无莺和司卿二人,脚步有些踉跄,慢慢走过来的样子跌跌撞撞的,看着下一步就要摔倒在地。
    “是丁佩雁。”叶无莺轻轻说。
    这人从叶无莺刚上京的那时便见过,不比徐家徐翊巍的傲慢,他对那时年轻尚小的叶无莺很是友好亲切,那时,叶无莺只是个从地方上来的小世家之子,丁佩雁尚且能如此,可见他是这个世上叶无莺碰到的为数极少的“好人”之一。所以,叶无莺也一直记得这一份善缘。当时丁家出事,他并未出手再去追究,就是因为记着这一点缘分。
    比起徐翊巍,丁佩雁给叶无莺的印象更好。
    果然,丁佩雁又走了两步,就直接往下摔去,叶无莺一把扶住他,见他面色苍白,长长的眼睫颤了颤就彻底闭上了眼睛,竟是直接昏过去了。
    “管他做什么?”司卿皱眉。
    叶无莺看着后面跟过来的好几个家仆模样的青年,“是你们徐家的人?”
    “我才不是徐家人。”司卿似乎有些不快。
    那几个家仆看到丁佩雁才松了口气,见叶无莺扶着他,说话还算客气,“多谢这位公子热心。”说完就要上来拉丁佩雁,看动作可称不上多温柔。
    司卿冷冷一笑,并未动手,夜与玄就凭空出现,夜的长刀轻轻一荡,就将那些家仆给震飞了出去。
    身为徐家的家仆,基本的见识还是有的,一见那两个默默站在雨中的巫偶,和叶无莺司卿那天人一般的模样,立刻想起了一个可能,非但不敢跳起来说“你们知道我们是谁吗?我们可是徐家的人”,反倒是膝下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碰上其他人,他们自然可以拉出徐家这面大旗,可是面对眼前这两人,说自己是徐家人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还不快给我滚。”叶无莺的口吻很柔和,说出口的话却很不客气。
    那几个家仆一声都不敢吭,爬起来飞快地溜走了。
    “他这是找死?”司卿皱眉。
    叶无莺叹了口气,身上有伤,又显然被折磨过,这会儿跑出来淋了雨,哪怕丁佩雁根基打得稳,本来身体素质很不错,却也坏了大半了。
    “算了,我们也先去风月阁吧,得让阿泽和谢玉救他。”
    司卿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不快,可也没有反驳,丁佩雁变成这样明显和徐家有关,他眯了眯眼睛,就怕徐翊巍那小子做出类似于上辈子他对无莺做的事,司卿有些心虚,就怕叶无莺又产生某种联想。
    于是,十分乖巧地跟着去了,甚至没再挑剔什么。
    人呐,总是要识时务一些的,不是吗?
    第130章
    风月阁名字里带着阁字,事实上它不是一栋小阁,而是几座连在一起的小岛。
    去风月阁必须要乘船,而与风月阁的美人齐名的,就是风月阁的画舫,那些小船儿个个不算大,却都精致极了,入内每一寸都布置得完美无瑕,让人无从挑剔。
    画舫上的船娘皆是三十来岁的美貌女子,她们实则是风月阁这个风月场中最低的那一个级别,即便如此,也是个个独有韵味,并不是寻常烟视媚行的女子,有不少昔日的红牌,到了年岁稍稍大了,只能来做船娘,这一艘艘小船,都是她们亲手布置,好似她们的闺房。
    风月阁中并没有那些粗俗的女子,说来讽刺,要入这风月阁,非但要读过书,还要个个都是官学出生,自与其他地方不同。
    除此之外,也有年轻的俊丽男子站在一些白帆小船的船头,这些也是风月阁的船,本来风月阁就分为男苑和女苑,这寻欢作乐不仅考虑到了男女,也考虑到了性向,当真是无所不有。
    司卿想也不想,和叶无莺上了一艘画舫,比起白帆小船,他宁愿选择画舫。
    船娘是个面带倦容的清瘦女子,言语间淡淡的,算不上多热情。她瞧见叶无莺和司卿两人这样的容貌,目光也不过只凝了片刻,就低下头去,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且明明看到了他们带着个昏迷的男子,却只当没有看到。无疑她是个聪明人,在风月阁里那么多年,她见过的人和事太多了,虽然这两个青年出色的容貌是她平生少见,也不至于让她太过失态。至于客人的事,她绝不会多嘴一句,显得极有分寸。画舫上准备的果酒和点心都很美味,画舫渐行,船娘唱起歌来,清冽悦耳的歌声里带着些许惆怅和幽怨,远远地飘开,混着黑河上因为下雨而起的一层轻雾,连司卿对风月阁的恶感都削减了不少。
    “听这名字十分恶俗,现在看来,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司卿看着那雕花小窗外的河景说。
    风月阁能名声斐然这么多年,自然不可能没有理由。
    船行了一会儿,被安置在软塌上的丁佩雁就醒了。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精致的纱帐顶,一时间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徐家,顿时感到心如死灰。却忽然感到了身下的软塌在微微晃着,温柔安逸,然后他才发现眼前的景象十分陌生,这间屋子并不大,虽然处处雅致,却绝不是那个庭院深深充满大家气派的徐家。
    “醒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丁佩雁抬起头来,看到那人却是一怔,他没想到会是这个人。
    哪怕比起多年前,他的长相已经有了明显的改变,丁佩雁仍然一眼就认出了他,因为长得这样好看的人实在不太多,另一位徐家的那位天巫大人坐在不远处的窗边,正冷冷看着他。
    “是你……”丁佩雁喃喃说。
    司卿哼了一声,“除了我们,还有多少人能毫不在意地将你从徐家仆从手中带走?”
    打狗还要看主人,如今京城形势晦暗莫名,徐家看似置身事外,但动辄便能影响大局,不论是谁都不会在这会儿去触徐家的霉头。比如丁佩雁的姑姑惠妃明明还在宫中,哪怕赵弘启被赵弘旻杀死,皇后形同被软禁,惠妃却能屹立不倒,也是个奇女子。对于丁佩雁的遭遇她不是全然不知,只是漠视罢了。
    因此丁佩雁早已经绝望,他并不认为有谁能够救他,谁知道峰回路转,竟是眼前这两个人。
    是了,他们出手徐家绝不会敢来追究的,不说司卿的身份,就是叶无莺也从未将徐家放在眼中过。
    丁佩雁低下头去,“多谢……以前那事,是我对不住你。”他显得很愧疚,说的自然是那位丁家老祖参与围攻叶无莺的事。
    “不管你去不去求你祖父,你们家那位老祖都会对我动手,这一点根本与你无关。”叶无莺看得很清楚,“他的背后是宫里的那位惠妃,并不是你恳求一下就会成功的。”
    丁佩雁摇摇头,“可我毕竟做了那样的事。”他为了徐翊巍忍着内心的折磨和痛苦去求着丁家老祖出手,如今叶无莺以德报怨,让他心中愈加有愧,“现在想来当真悔不当初。”他叹了口气说。
    叶无莺看着眼前的丁佩雁瘦骨伶仃,饱受折磨的样子,想起昔日他初来京城,一路上丁佩雁对他温柔和善,又多加照拂,那样一个容颜俊秀内心柔软的青年,到底成了这副沉默苍白的模样。
    那件事于徐翊巍而言不过是一时兴起的试探,于丁佩雁来说却彻底违背了他为人的原则,他一直受到良心的折磨,徐翊巍那时跪着向他求情悔过不过也是一瞬的愧疚吧?否则丁佩雁也不会是现在这样子。
    “现在你准备怎么办?”叶无莺看着他。
    丁家早就被治罪,一时间这个大士族之家顷刻间分崩离析,一家子从士族削为了庶民,除了宫中惠妃之外,其余丁家人只得卖了京中的宅子,回到老家去度日,原本丁佩雁也要同他们一起走,却被徐翊巍强行留下。
    此事丁家明明清楚,却人人漠然以对,明知道他立场艰难,甚至还有不少人冷嘲热讽,昔日那些与他交好的兄弟姐妹,看着他的眼神都带着幸灾乐祸的恶意。
    他们都知道了他和徐翊巍的关系,徐翊巍那样不带任何尊重地待他,自然会让丁佩雁被人无限看轻。
    他无法再回老家去投靠亲人了。
    丁佩雁一脸茫然,前路灰暗,竟然天下之大,并无他的安身之所。
    “这天下是很大的,不仅仅只有大殷。”叶无莺忽然说,“既然你想彻底割断过去,比如去另一片大陆看看。”
    丁佩雁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他郑重地点点头,“我本就对你有所亏欠,现如今欠你一条命。离开这里之后,只需有用到我之时,必然鞠躬尽瘁。”
    听着他说亏钱叶无莺,司卿莫名就有些不爽,他可以感觉到丁佩雁发自内心的感激。他醒来之后,提都没有提起徐翊巍,然而眉目之间,仍然可以看得出那淡淡的仇恨。
    他定然是恨着徐翊巍的吧。
    司卿只是这样默然看着,看的是别人的事,想起的却是上辈子的那些过往。
    那时无莺逃走之后,是不是也是这样恨着他?恨得连提起他都仿佛是一种屈辱和折磨,明明爱过,爱得可以拿命去搏,爱得不顾家族只为了他能够活命,到头来,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重生一次,司卿用了那么多年的时光,才渐渐将那恨意消磨了。
    徐翊巍恐怕没有这样的机会,终其一生,丁佩雁也绝对不会原谅他。
    司卿忽然觉得很庆幸,庆幸到心中紧张,一时间指尖都有些发麻。
    他和叶无莺并肩走到了外面,秋雨混着河上雾气扑在脸上,冰凉的触感才让他感到清醒了一些。
    “丁佩雁可是国子监他们那一届的魁首,”叶无莺考虑的却是其他,“听闻之前选了官,能力很是不错,恐怕比维安他们更好用。”
    司卿只得回答,“希望如此。”
    叶无莺笑了笑,“今晚就先送他走吧,回头让一块儿去的苏平峥先照看一下他。”他们得将苏平峥也暂且送到艾尔沃德去,包括这次和他来的那些苏家人,就怕他们留在京中会成为赵弘旻的眼中钉,这家伙发起疯来根本没有理性可言,牵累无辜这种事他做得着实不少。
    刚说了几句话,就遥遥看到了笼在雾气中的小岛。
    雨中观岛,缥缈如仙人居所,亭台楼阁掩映在一片姹紫嫣红之中,美得犹如画中景象。此处岛上用了特殊的灵阵,使得岛上气温四季如春,永远花团锦簇。
    刚一靠近,他们就感到一阵温暖的湿气扑面而来。
    “客人,还请下船。”船娘轻轻说着,此时方才一笑,低声道:“我叫清娘,下次若还要来,便可点我清娘的船。”
    叶无莺点点头,给的船资不低,叫过丁佩雁一起下了船。
    画舫靠岸的地方有一座小亭,亭里坐着一群身着纱衣的少年少女,他们不过十三四年纪,还一派天真,却都是一副好相貌,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欢声笑语犹如银铃般悦耳。
    一见有画舫靠岸,便有一个少女站了起来,抿唇笑着说,“是清娘姐姐的船,我先去了。”
    然后朝着岸边走去,走姿婷婷袅袅,已经很有了几分婀娜。
    若来的是船娘画舫,便由少女去迎,若是白帆小船,便是那些俊秀少年去了。
    不比清娘的沉默,这少女见来的只有三人,这三个青年俱是一副好相貌,尤其是其中两个,竟是天人之姿,虽不曾带着仆佣,这样的气质容貌,足以成为风月阁的上宾。
    少女活泼地行了一礼,“还请客人随我来。”她娇俏地笑着,“我叫五儿,是月溶院的婢女。”
    这风月阁男苑为风阁,女苑为月阁,这月溶院自然就是月阁的院子之一。
    叶无莺并未跟着她走,直接说,“我来找人,听说鸦雪先生近日正在阁中?”
    一听这话,五儿立刻肃然了脸色,神情比方才更加恭敬,收敛了方才那种活泼劲头,轻轻道:“请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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