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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把我说得像一个自私鬼好吗……如果是为了小星着想,我当然也能够理解,毕竟那是老段的亲儿子,我要有孩子我也宝贝着呢。”
    “可是理解并不能阻止失望。因为这件事让你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明明比谁都努力想要维系这个团体,却依旧无法避免它的分崩离析。更进一步地说,你害怕自己会被排除在新团队之外。”
    “……”苏合叹了口气:“你能留点口德吗?没必要说得这么露骨吧。”
    “不,我只是说出了事实。而你抵触海臣,也是因为你觉得他会抢走你唯一的亲人、你的表弟。如果那种事真的发生了,你就又将变回孤身一人。而这次,就连人类社会都瓦解了,你将面对的……将是最纯粹、最黑暗的孤独。”
    浴帘对面突然变得死寂无声。
    紧接着响起的,是浴帘挂环被扯开的刺耳声响。
    浑身是水的苏合,有一半身体出现在了杜云飞面前。然而此时此刻最吸引杜云飞的,却是苏合脸上的表情。
    那是杜云飞从未见过的表情,甚至是苏合从未在人前展露过的表情。
    那张好看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却充满了阴鸷;细长的眼睛里看不见半点媚色,有得只是警惕和冷冰冰的寒光。
    “杜云飞,我容忍你,不代表你可以胡说八道。”
    “我是不是在胡说八道,你的表情已经给出了答案。”杜云飞干脆一手指着洗手台上的镜子。
    苏合并没有去看镜子。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杜云飞脸上,就像要在那张脸上看出两个血窟窿似的。
    “你找到我,就是为了说这些屁话?”
    “不。我找到你,是想告诉你,你所担心的事并不会发生。”
    宛如峰回路转,杜云飞给出了意外的答案。
    “离开并不意味着朋友的背叛;成家也不意味着家人的抛弃;而你,也不需要通过他们来证明你自己存在的价值。孤独,只存在于那些觉得自己孤独的人心里。”
    “……”苏合阴霾的表情,因为这番话而微微一滞。
    杜云飞没错过苏合这一瞬间的怔神:“也许你自己没有注意,其实段鲸的症状同样出现在你身上。最近这段时间的阴雨对我们每个人都有影响。”
    听到这几句,苏合总算挑了挑眉毛,回过神来。
    “口才不错。可惜,事实终归还是事实。就连你自己也说过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如果朋友和亲人都走了,只留我一个人在岛上,那你说我是孤独还是不孤独?”
    “我不会走,”杜云飞道:“我和你一样,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你还可以回美国,去找你的家人啊。”
    “我的家人也有家人。而我,也要找属于我自己的家人。”
    说完这句话,杜云飞就停下来直直地盯着苏合看。
    不知是无语还是觉得有趣,苏合总算笑了一声,又歪着脑袋打量杜云飞:“把话说明白点儿,否则我就当你是在流氓。”
    杜云飞依旧看着他:“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
    苏合嗤笑一声,拉上浴帘从杜云飞的视线里消失,紧接着又传来了淋浴的水声。
    静听片刻之后,杜云飞捡起了地上的肥皂,打开水龙头。
    ————————
    第二天,一场针对佛光岛周边悬崖和崖底的大型清理开始了。两架无人机同时出动,沿着佛光岛的海岸线缓慢推进,高清摄像头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裂隙或者孔洞。
    真相令人有些惊讶——佛光岛四周、尤其是东南两侧的崖壁上,排布着大大小小十六个洞壁或者佛龛。其中十二个都是一眼能够看清内部结构的小佛龛,另有四个,需要进入调查才能够确认。
    这十六个洞穴外部的崖壁上都可以看见深凿在岩石里的方形榫眼,这显然是栈桥的痕迹。事实上,有八个洞穴外至今还残留着栈桥的遗迹。
    而所有残留的栈桥,全都断断续续地,延伸向同一个地方。
    “看看这个……”
    操纵着无人机的海臣,将镜头对准了佛光岛南面的悬崖底部。在一片巨大的黑色礁石中间,一个醒目的人工平台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这显然不是什么古物了,涂装成醒目红白色的钢板,在礁石上搭建出一个可供小艇临时停靠的码头。一艘船舱内积满水的快艇,正在码头边载沉载浮。
    而更让人惊讶的东西,就在这座临时码头的后方。
    “……好大的山洞!”
    无人机镜头前方大约十米左右,赫然出现了一个高耸细长的洞口。涌向崖底的浪花在洞口被撞碎,翻滚出堆雪似的壮观景象。
    确认了崖洞的宽度没有问题之后,无人机缓缓进入崖洞中。
    看得出,这是一个人字形的天然洞穴。洞中央都是海水,只在两侧留有狭窄的礁石带,一直通往洞外的人工码头。
    越深入洞穴,光线也越暗淡。无人机的红外夜视功能开启了,画面随即变成了诡异的青绿色。
    “有丧尸!”
    眼尖的吕如蓝第一个叫了起来。画面前方右侧的礁石上果然蹲着一个丧尸,双眼在夜视仪下发出白光。
    无人机无视丧尸继续向前飞行。沿着地势的抬升,海水慢慢消失,洞底的空地上赫然出现了一座神秘的人造建筑。
    “寺庙?”
    的确,出现在夜视镜头里的,的确是一座酷似庙宇的中式建筑。与外头常见的木结构建筑不同,它仿佛是由石头搭建而成的。在黑暗潮湿的洞穴中伫立了这许多年,建筑显然也已经遭遇了严重的腐蚀,现场似乎正在计划着某种抢修措施,可以看见建筑前方的空地上堆放着一些物资。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这座岛为什么会叫佛光岛。”
    苏合喃喃自语:“这座岛在以前,应该是一个香火旺盛的宗教场所。有人把这个洞窟当做祭祀某个神仙的道场了,所以才会在崖壁上留下那么多的佛龛和石刻。
    吕如蓝也来了兴趣:“这么说,洞里头供奉着的应该就是佛光岛的保护神喽?那我们是不是也应该下去拜拜?”
    拜拜自然是不必了,不过下去看看还是很有必要的。
    留下林幼清在别墅里陪伴段星泽,其他人迅速做好准备,搭乘海臣的帆船绕过半个岛屿,来到了人工平台上。
    这番探险倒是非常顺利,大家干掉了两个漏网的丧尸,一口气走到了洞底。
    无人机镜头里看见的建筑物果然是一座庙宇。但因为年久失修,担心人身安全,大家并没有靠近观察。
    在庙宇旁边的空地上,苏合发现了一块残断的石碑。从上头的铭文来看,庙宇最后一次修缮是在民国初年,当时的佛光岛果然是远近闻名的一处宗教场所,每逢初一十五,附近的渔民都会来到岛上祈求富贵平安。
    如今,祈求富贵平安的人早已远去,庙宇也香火不再。不过这座隐秘的海神洞,倒是可以拿来利用利用。
    最高兴的人显然是海臣:“这洞的高度和宽度都太合适了,刚好能够把帆船藏进来。这样一来外头什么大风大浪都打不着……简直不要太棒唷!”
    吕如蓝却不以为然:“说得倒是轻巧。把船停这儿了,你怎么回码头?游回去吗?”
    “干嘛要回码头?”海臣理直气壮地反问,又伸手指了指头顶上,“当然是直接就上去了!”
    “攀岩?!”
    “我们可以编织软梯,从崖顶通到崖底。”杜云飞提出折中的建议,“一个隐蔽的出入口,或许会对以后有所帮助。”
    离开海神洞后,他们又对其他的崖壁洞穴进行探查,确认了再没有丧尸出没,这才算是安心。
    至于昨天救了段星泽一命的那间石室,他们也重新钻进去查看了。原来那竟然是一间禅窟,左右石壁上同样雕凿有佛龛,而段星泽用来砸碎丧尸脑袋的,居然是一尊残破的汉白玉小石佛。
    怀着感恩的心情,段鲸将这尊石佛的残件收集起来,带回别墅准备修复。
    第61章 采蘑菇的小苏合
    发现海神洞之后又过去两周,不知不觉间,五月和春季手挽着手步入尾声。
    虽然苏合一口咬定今年的夏天必定凉爽怡人,可是老天爷却似乎存心要与他开个玩笑。
    从5月26日开始,天又破了大窟窿。倾盆大雨卷土重来,还伴随着节节攀升的气温和蚊虫大狂欢。第二天早晨八点的天气预报中,国家应急广播对这场华东地区的大雨做出了权威的解读——梅雨季节开始了。
    佛光岛上的六大一小,除去杜云飞之外,对于梅雨都不陌生。但熟悉并不代表好感,正相反,所有人都恨死了梅雨,恨到简直想把自己敲晕几个月,醒过来直接面对凉爽干燥的秋季。
    5月27日下午,大家在别墅二楼北侧的会议室召开紧急会议,预估梅雨季节可能会产生的隐患,安排梅期工作和生活重点。为了避免t3综合症加重,杜云飞建议大家就算雨天窝在别墅里,也应该适当安排外出行走、锻炼的机会。段鲸也强调,要适当增加与外部世界的无线电联系。
    说起无线电波里的世界,格局并没有大的改变。几个国家台已经开始将广播节日日常流程化,甚至编排出从“生存指南”到“音乐欣赏”在内的24小时全天候节目。
    如果有人偶然打开电台,也许会以为世界的文明与秩序正在慢慢恢复,然而事实却远非如此。
    出现在佛光岛上的t3综合症,也正在世界各地蔓延着。
    焦躁不安的气氛如瘟疫一般,顺着电波在全世界范围游走。谩骂和争吵一时成为了各个频段的主旋律。甚至还有传言,说有几个国家的官方安置点爆发出了大大小小的骚乱。在印度,不同阶级间的生存矛盾被狭窄的空间所激化,骚乱引爆了第二波丧尸冲击。几天之后,就连官方广播也归于死寂。
    外面的世界依旧危机四伏,佛光岛上安稳平静的日子也就愈发弥足珍贵了。
    话又说回来,梅雨季节倒也并非一无是处——晚冬及早春开花的植物正在大量挂果。紫红的杨梅挂了满树,桑树也迎来采摘期。而在苏合的蔬菜温室里,第一批蔬菜已经开始收获。新鲜脆嫩的茼蒿、香芹、长茎西兰花被源源不断地带回别墅,低温储存或被制成各种美食。
    水果和蔬菜的大爆炸带来了烹饪方式的改变。林幼清用植物油、柠檬汁、蛋黄和糖简单自制的沙拉酱为郁热潮湿的季节增添了一丝清爽。
    当然,光吃菜是满足不了某几个大型食肉动物的。梅雨季节,还是应该尝尝梅雨季节的特色美味。
    算准了退潮时间,海臣领着吕如蓝去了一趟红树林,冒雨抓回了半桶手掌长的弹涂鱼。眼下正是弹涂鱼的繁殖旺盛季节,雄鱼肥硕、雌鱼抱籽,无论炖蛋、油炸还是烧烤,滋味都异常鲜美。
    除此之外,丰沛雨水催长出的“杂草”也成为了某些人眼里的好东西。
    这天早晨,雨水暂歇。耐不住苏合的连续纠缠,杜云飞终于答应带他出门采集荨麻,制作前几天闲聊时偶尔提到过的“荨麻啤酒”。
    荨麻啤酒是杜云飞的一位英籍同事传授给他的,据说这种酒最初起源于欧洲中世纪的修道院。
    苏合找到了植物园里一处长满了荨麻灌木丛的荒地,两个人带上手套,花费近半个小时采摘了满满一大筐这种带有蚁酸会蜇人的麻烦植物,拿回别墅的厨房。
    值得庆幸的是,一旦被采摘,荨麻蜇人的能力就慢慢消失。揉洗干净叶片上的尘埃,再将它们全都倒进大锅里加热。煮熟后的荨麻由翠绿变成了深绿,看上去和菠菜没什么两样。
    两人合力挤压并且收集起叶片中渗出的绿色汁水,倒进玻璃大广口瓶里。再加入糖、切片的柠檬还有一把熟透了的桑葚,封口静置。
    而被榨干的荨麻叶也没有浪费,杜云飞将它捣烂成泥,与油、蒜泥等一起搅拌,又做成了一种酱料,同样保存起来。
    荨麻啤酒的预定开坛日期是两个月之后,不过光是看着这罐绿宝石一般的液体,苏合就已经产生了浓浓的成就感。
    “我以前只知道荨麻泡水可以当肥料,而且还臭得很,没想到居然还能捣鼓成饮料。”
    杜云飞动作熟练地收拾着料理台:“世界很大,你不知道的事有很多。”
    “那你以后多带我出去看看呗。”
    “你自己没腿?”
    “啧,不就酿了个荨麻酒嘛,看把你给嘚瑟的。待会儿瞧我弄点儿真正有技术的东西,给你开开眼界。”
    说到做到,这天中午刚吃完饭,苏合拎着个小竹篮哼着歌就出了门。杜云飞听了一耳朵那五音不全的歌声,愣了好久才意识到唱得居然是“采蘑菇的小姑娘”。
    事实证明,苏合的这首歌就是唱给他听的。
    下午两点,结束午睡的众人走下楼梯,正好看见苏合拎着一筐蘑菇回来,依旧是哼着歌,走进厨房里清洗。
    “哟,这是要吃蘑菇啦……”
    海臣到厨房里来接水喝,一眼就看见水池里头堆着的蘑菇,紧接着却倒吸了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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