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五竟然用怨念的目光投向赵大宝,赵大宝莫名其妙地想:卿五,我会错意了么?你的意思不就是让我这么帮你圆么?你不是说不让我告诉小七你会武功么?
卿五:我是在威慑小七,让他看到我的实力……赵大宝,你帮我圆话圆反了……
小七(⊙_⊙)在一边看着——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如此诡异的气氛下,自己怎么都没办法对赵大宝刚才那番听起来十分严重和苦情的话产生反应……mb的,卿五那嚣张劲儿像是什么心脉受损余毒反噬的么?天天那么能吃能睡涮火锅吃辣椒的……
气氛僵硬一番之后,卿五终于率先打破三人的僵局,转过头扶额道:“你们,去找人修地板吧。”
赵大宝同情地看着卿五:可怜的家伙,好不容易任性了一回都没人回应……卿五你个笨蛋,你就不会再苦情一点啊!你再说几句委屈话小七小子就沦陷了啊。
小七和赵大宝默默地走出房间,临到门口,小七丢下一句话:“晚上带你一起去就是了。”
说罢便跑出去找工匠修地去了。
————
傍晚时分,卿五安排了云亭的下人悄悄牵了两匹好马在一处街巷拐角处等着,而小七则背着卿五悄然溜出江南分堂。虽然背上了卿五,但是小七无疑还是兴奋非常的。
卿五指示小七来到街角,与下人接应,叫小七带自己一起骑马。
小七看着两匹马,一下子头大了——卿五双腿残疾,站着都困难,他要怎么骑马?
卿五看出他的为难,道:“我虽然身负残疾,但是骑马还难不倒我,只是上下马费事些,你来助我。”
“好吧。”小七将卿五放下地,随即揽着他的腰一跃而起,竟然拔地一丈多高,稳稳落在一匹马的马背上,随即他便跃下,留卿五一个人坐在马上,卿五握住缰绳,腰身挺得笔直,竟然真是像模像样的一位飒爽骑士。
小七道:“五少,你可要抓住缰绳,别被马颠下来了。”
“放心。”卿五扯了扯缰绳,在马上倒有几分神气。
小七站在马下,握住卿五的脚——卿五的脚尖下垂,一条腿软绵绵的没有力道,只是随意搭在马身上,于是他便把卿五的脚放到脚蹬里固定,卿五自己自然不可能完成这个动作。
莫小七看着卿五骑着马走了一段距离,确认他没事之后,自己才上马,道:“你真的没事么?”
“没事。”卿五扬起马鞭,竟然催动马匹疾驰起来,小七吓了一跳,连忙纵马跟上——卿五这个家伙!任性起来真是不要命!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纵马出城,在洒满月光的官道上飞奔,小七扬声问道:“去哪里?”
“红庙!”卿五转头道,他似乎极为畅意,颇为享受在马背上如飞的感觉。小七却紧张地跟随其后,生怕他摔下马来。
两人一前一后,只见两边景物不断后移,小七的目光始终追随卿五——只见他在马背上,一身雪衣,发丝猎猎飞扬,浑身洋溢着平日罕见的意气飞扬,恣意张狂。小七不觉有些痴了——是了,卿五纵然平日稳重,实际上却也不过是双十年华的少年郎,比自己大不了几岁,这般年纪不正是该纵情豪放的时节么?可他……却不得不困坐轮椅,小小年纪起就要面对阴谋漩涡,被逼得少年老成、精于世故。他其实也十分渴望如同其他人一般自由飞奔吧……
一丝心痛闪过眼眸,小七不禁想:自己在卿五的心底,到底是怎样的地位?于是不觉回味卿五说过的话————
你是我的腿,你要带我去我想去的地方。
手指倏然收紧,按住心口,小七默默道:好吧,卿五,天涯海角,我会带你去,我不仅是你的影卫,我还是你的腿。
马匹狂奔数个时辰,到了午夜时分,借着月光如洗,两人在一座镇子便停步,卿五指着镇子后面郁郁葱葱的丛林,道:“那林中尖顶的建筑,便是红庙,我们到这里为止,应该已经进入了红庙的监视范围,小七,你下马,我们慢行过去。”
小七于是翻下马,把自己的马拴在路旁,随即将卿五扶抱下马,将他扶到路边一处树桩上坐着。这时,他才解下背上的包袱,换上随身带来的夜行衣,换完后再给卿五穿,两人都蒙了面,小七背起卿五,钻入路边的丛林,按照卿五的指示,从林中路线接近红庙。
第37章 番外——莫知我哀
七年前。
赵大宝第一踏足卿家堡的主厅,那大厅,真是豪华宽阔得如同皇宫一般,以至于站在空旷的大厅里,赵大宝感到四周都是阴森森的看不见头,只能看见自己脚边的那一方距离。
“你是医神唯一的传人?”坐在大厅主座上那人冰冷的嗓音,使得垂首而立的赵大宝感到似乎被冰泉泼了,浑身一激灵。这卿家堡的主人,真是太有威慑力,他连抬头都不敢抬。
“我是。”赵大宝嗫嚅道。
“救我儿子,他不活,你也不用活了。”堡主卿云纵的语气丝毫没有感情,但是内容却着实可怕。
赵大宝觉得天旋地转,天啊,堡主,你不如干脆直接杀了我啊!
于是他失魂落魄地被带到了五少爷的房间里,看见了床上那个奄奄一息、双目紧闭的少年,那少年生得秀美无比,却脸色苍白,泛着死灰,鲜血不断地从他嘴里溢出。
赵大宝被告知,五少爷中了至毒之毒——“天噬兰心”。
那少年不过十二岁的年纪,真可惜。赵大宝眼中闪过一丝怜惜,他坐在床头,伸出手抚摸少年一头墨发,轻声安慰道:“不要怕,我陪着你。”五少若死了,堡主也会让他陪葬。
“我爹要杀你?”少年倏然睁开眼睛,那如同暗夜星辰的眸子刹那点亮了赵大宝的眼睛——这孩子的一双眼睛多漂亮啊!真是可怜的孩子!
“我中了天噬兰心。”少年停了一下道,看得出来,就连说话已经也极为费力了,“我运功将毒暂时压制,你来助我排毒。我给你讲方法。”
那一刻,赵大宝就有种感觉,自己一辈子都和这少年脱不了关系了。
。
。
半个月后,卿五终于从死亡线上挣扎了回来,命保住了,但是腿废了。
整整半个月,那少年都坐在躺椅里不说话。
赵大宝不知道该怎么,他说了很多话,但是那少年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时间都似乎在他周边凝固了。
那一天,赵大宝外出去采购一些物品,便将五少交给下人照顾。可是他刚走,卿五就遣退了所有的仆人,一个人默默地坐在庭院里的躺椅上,他的旁边摆着一方石桌,石桌上有药茶。
卿五端起药茶,凝视着池塘,看着小鸟落在池边,蹦蹦跳跳。
突然,一丝烦躁涌上心头。
腿,
一丝力气都没有。
他咬咬牙,突然将手中的茶杯狠狠砸向池塘,茶水洒得一池涟漪。
晴朗的天空此刻便霎时乌云密布,不一会儿,雨点飘洒了下来。
卿五喉咙动了动,心中挣扎一番,终于叫道:“来人。”
来人,把我弄到屋里去。卿五把这句话生生咽了回去。
不想!不想就这样像个废物一样!他紧紧地蹙眉。
不知道是不是附近的仆人暂时有事离开的远了,亦没有回应卿五的呼唤。
雨点越来越多。卿五独坐雨中,手将躺椅扶手握得越来越紧。
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可是双脚死物一般,丝毫不动。
不!
不!
不!
我能站起来!
少年努力地撑着扶手,竟然凭借巨大的毅力和腰臂的气力,使得自己竟然缓缓离开了躺椅。
可是,也不过是短短的刹那,很快,软绵绵的双脚就使得好不容易脱离躺椅的身体失去了重心,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膝盖磕在了坚硬的石板地上,疼痛钻心,而他却紧紧咬着唇,始终不发出一声呻吟。
雨水越来越多。
身体变得冰凉。
他伏在地上,闭着眼睛,连呼出的气都渐渐冷却。
不知道过了多久。
脚步声缓缓在他的面前停下。雪白的靴子,雪白的衣衫。来人撑着一把雨伞,却不是为倒在地上的卿五遮雨,亦不扶他起来。清冷的眸子里甚至没有感情起伏,只是看着倒在地上狼狈的儿子。
“爹……”卿五有气无力地叫道。
“你想像狗一样,在这里趴一辈子么?”卿云纵冷冷道,“我在屋里等你,自己过来。若是过不来,你就像个废物一样死在那里罢!”
说罢转身进屋,竟然不再看他一眼。
卿五咬牙,伸出被冰冷的雨水浸泡得几乎没有知觉的手指,缓缓地抓住前面石板地的缝隙,死命地拖动身体。
他的身体不过才刚刚从生死边缘挣扎回来,体质尚还虚弱,更不消说刚才跌倒后淋了那么久冬天的雨水,早已气若游丝,但是他却倔强地不肯放弃,就那样拖着虚弱疼痛的身体,一寸寸往前挪。
他的手抖得厉害,其实已经没有知觉了,手指红肿,沾满了泥泞,指甲因为抠着光滑石板的边缘而断折,鲜血和泥泞和在了一起。
多久呢?
别人不过数十步的距离,他到底爬了多久呢?
当他用满是鲜血的手紧紧握住门槛的时候,看见是门口的雪色衣衫。
他努力地仰起头,不知道是不是雨水的缘故,他的视线竟变得模糊,看不清父亲的脸庞,耳中嗡嗡作响,却还听得见父亲那向来冷肃的声音:“记住,你是我的儿子,无论你是否落下残疾,你都不能示弱!这个冰冷的世界,你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
耳中的轰鸣越来越响,视线越来越昏迷,身体越来越冷,他终于再也听不清父亲的话语,眼前一黑,便再也不省人事。
卿云纵看着昏死在门口的少年,一丝凄怆终于爬上眸子。
“舒云……我对不起你……我没有顾好你的儿子。他……终究还是残废了。”低低的叹息逸出薄唇,“但是你安心吧,他很坚定。”
说罢俯下身,将少年抱了起来。
卿五醒来时,只见自己安然躺在温暖的大床上,身上换了新衣服,手指和膝盖的伤都被很好地包扎过了。转头一看,看见了一脸焦急的赵大宝。
“谢谢你为我医治。”卿五微微一笑,顿时让赵大宝愣住——笑得真好看,若是他长大了,这一笑定然倾国了。看得失神,以至于忘了自己要说的话。
他想说的是——其实他被山雨阻住道路,当他回来的时候,卿五已经被人安置好了,他不知道卿五是怎么弄成这样,问了下人,擅离职守的下人也莫名其妙。
是谁妥善照顾了卿五?
也许是某个恰好路过的仆人吧。
赵大宝心想。
卿五望着茫然的赵大宝,思绪不禁回到自己昏迷期间的迷梦中。
梦中,似有人轻抚他的脸庞,低低道:“你真像他。”
随即是一声悠长的叹息。
竟是如此悲哀。
第38章 诡异魔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