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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向她脸上小心翼翼地表情,我将口齿留香的水煮花生送入口中。
    “阿岄,这周围的花开得好看吗?”
    苏岄剥花生的手一顿,黯然垂下映满繁花的眼眸,良久后又塞了花生到我手中:“姐姐,这花生是……是皇上命人送来的。据……据说,是雪山之巅所种,多……多吃能够延年益寿。”
    我看了看夕阳下随风摇曳的繁花,蓦地转头抬起苏岄像小狗一样耷拉着的脑袋。
    “姐……姐姐?”
    因为我突如其来的动作,苏岄一惊,眨巴着乌黑的大眼睛。
    我扬起一抹笑,就像变戏法一样,拿出我刚来后院便采下藏在衣袖中的蔷薇花:“我听阿岄说,她最喜欢的蔷薇叫做飘雪蔷薇,而这后院中的蔷薇却是花瓣呈淡紫色的胭脂蔷薇。明日我便让花匠将此处的蔷薇全部换成阿岄最喜欢的飘雪蔷薇。”
    苏岄愣愣地看着我,又眨巴了好几回眼后,颤抖地伸出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我精准无误地握住她柔软的小手,挑眉道:“阿岄,你做什么?”
    苏岄咬了咬唇,晓是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已经看得见,她支吾道:“我……我在赶苍蝇。”
    “赶苍蝇?”
    苏岄点头如捣蒜:“恩。”
    我笑道:“既然赶苍蝇,你脸红什么?”
    “我……”苏岄张了张嘴,她被我握住的手突然抖得更厉害,“姐姐,你……”
    苏岄眼眶蓦地一红,我便见笼罩余辉的泪珠自她眼睛溢出,她哽咽道:“姐姐你看……看得见了吗?”
    我慌忙去擦她眼角的泪:“我看到一只眼眶红红的小花猫。”
    我话音一落,未料哽咽的苏岄突然扑进我怀里嚎啕大哭,她一边哭,一边嚎啕大哭地问:“姐姐,你……你没有骗阿岄对不对?”
    视觉恢复后,我本一直想找机会告诉苏岄,可却因最近发生的事太多,我不知该从何说起。
    “阿岄,我看见了蓝奕。”
    苏岄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瞪大哭红的大眼睛:“姐姐你……你说什么?”
    我剥了水煮花生塞进苏岄嘴里:“连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你且边吃边听我说。”
    半个时辰后。
    “蓝奕这……这王八蛋!”苏岄气愤地将自己的粉拳砸在石桌上,这半年来她跟着我好歹也学了些拳脚功夫。她气鼓鼓地嘟着脸,“姐姐,你……你打算怎么办?”
    我捏了捏她鼓得像肉包一样的小脸,轻叹道:“我也不知道。一年前北辰离染上恶疾,半年后蓝奕才诈死离开冬青镇,而就在蓝奕离开的同时,北辰离的病便开始有所好转。换言之,蓝奕并非真正的北辰离。”
    “所以蓝奕当初抛……抛弃姐姐,是为……为了当皇上?”苏岄气愤地皱紧眉头。
    我紧抿着唇,脑海中不由回想起那日我在淑明宫偷看到的画面。那夜陈瑾不管不顾吻上蓝奕的唇,结果却被蓝奕蓦地推开,喷了她一脸的血。
    “瑾儿,当初你让朕纳你为妃,是为以朕对你的宠爱,来掩盖朕不会碰其他女人。”蓝奕说罢,长袖一挥,将桌案上所有奏折掀落在地。我从不曾见过如此气急败坏的蓝奕,在我眼中就算他满肚子坏水,可他总是笑得温润从容,好似这世间不会有能够令他伤心痛哭之事。
    对于一个看淡生死的男人,还有何事能够令他难过。
    “当初是当初!”满脸是血的陈瑾跌坐在地上,紧攥着双手喊道:“我娘亲曾为皇上采千秋果而不慎掉入万丈深渊。皇上那时便曾许诺会照顾我,直到你不在这世上为止。奕哥哥,不管是现在背负先帝重托的你,还是过去隐瞒自己身份生活在冬青镇的你。此生瑾儿只爱你一人。那年瑾儿为嫁给你,故意散布消息说你欲娶我为妻。
    可到最后,你宁可让我爹爹退婚,遭受他人耻笑,也不愿娶我。半年前,你自知若是你不宠幸你孪生大哥的女人,必会惹人怀疑。我自荐成为你的妃,制造你独宠我一人的假相。可就算我脱光了躺在床上,你却连眼都不眨为我盖好锦被,转而坐在这桌前批阅奏折!
    知晓你喜欢吃绿茶饼,我便在绿茶饼中动了手脚,掺入壮阳的药物。可你宁可去寒潭中泡上数个时辰,也不愿要我……”
    陈瑾面容狰狞地抬头,怒瞪着蓝奕吼道:“北辰奕,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因为咳血,蓝奕的胸口不断起伏,他道,他沉声道:“瑾儿,我能够给你,你想要的一切。除了我这个人,这颗心。”
    那时蓝奕负手而立背对着陈瑾,爬在屋顶上的我却正好看到他苍白的脸,他低声道:“我北辰奕此生生是玉兮的人,死亦是玉兮的鬼。”
    幽幽烛火映在蓝奕脸上,两行清泪划过他苍白苦涩的脸庞。
    察觉有人正在我擦拭眼角的泪,我回过神来,看向紧抿着唇的苏岄:“阿岄,在这里人们是否视双生子为不祥?”
    苏岄为我擦拭泪痕的手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点头道:“在我们姜国,双……双生子就像是瘟疫。若是哪户人家诞下双生子,定会双双送……送入寺庙,此生困于古刹,长伴青灯。若……若是双生子诞生于帝皇家,因害怕他们的不祥为……为整个国家带来厄运。刚诞生的双生子便会被国……国师灌以毒药,将其双双扼杀于襁……襁褓之中。难……难怪蓝奕他自幼便身中剧毒,不想他竟……竟会是出生于帝皇家的双……双生子。”
    先帝北辰湛子嗣单薄,膝下多女却无子。二十六年前,姜国迎来普天同庆,大赦天下之日,便是因北辰湛的皇后为他诞下北辰离。可世人却不知其实当初先皇后诞下的其实是双生子,一个是北辰离,一个便是北辰奕。
    姜国帝皇家的双生子不能存活于世,所以北辰奕很不幸,成为被抛弃的那一个。
    可我却不知当初为何蓝奕不曾被毒|药毒死,而是被送到冬青镇上。
    正如蓝奕所说,每日我上朝时,不曾在朝堂上听到有人因我的容貌而对我窃窃私语。后来我让苏岄一打听才知晓,原来因蓝奕赐封我为惊鸿将军一事,不少臣子上奏说我配不上惊鸿将军的称号。蓝奕则在奏折上批下话说,对我有所质疑,便是对他有所质疑,疑君者之臣,怎敢称臣。
    曾经在朝堂上,我站于母皇身侧俯瞰天下。
    如今在朝堂上,我站于众臣子之中,淡然仰望蓝奕。
    母皇总说我命好,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我却在心中摇头,只道她不懂我。我想要修仙,江山……我看不上。
    此时正襟危坐的蓝奕可是跟我一样,其实他并看不上这江山?
    这天夜里,蓝奕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正在黑灯瞎火地缝制衣衫。
    “将军你这是……”
    “送礼部尚书的生辰礼物。”上次步爻廉的衣衫被他给扔了,现在我只能为步爻廉做件新的。
    借着月光,我看到蓝奕修长的眉宇就像蚯蚓一样扭作一团。
    “阿南,你若是女人,你是会选择做与三千伊人共侍一君的妃子,还是做一世一双人的尚书夫人?”
    哐当一声,我桌上未燃的红烛被蓝奕打翻在地。
    我谎称道:“阿南,赶紧将烛台捡起来。这烛台可是礼部尚书昨日送来的。”
    蓝奕神情一怔,长袖一扬,只见他拿在手中的烛台便化作一抹弧度,被他扔出窗外。
    烛台落入花丛,听到花丛中发出窸窣的声响。
    我道:“是什么声音?”
    蓝奕道:“阿南出去看看。”
    仅是半晌的功夫,便见推门而入的蓝奕手中拿着烛台,很明显蓝奕手中的烛台并非苏岄昨日送我的烛台。
    蓝奕悄无声息地将烛台放置在桌上:“将军,是一只野猫。”
    我哦了一声道:“阿南,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蓝奕双手紧握成拳,眉头皱得更深几分:“将军,阿南并非女子,不知该如何做选择。”
    我又哦了一声道:“阿南,你可知女人最想要的是什么?”
    蓝奕默了默,阴沉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衣衫上,恨不能在这衣衫上戳出洞来。
    蓝奕沉声道:“阿南不知。”
    “这女人啊……”见蓝奕越是在意,我缝制衣衫的动作便越是小心翼翼,我顿了顿道,“其实有很多种。有的女人看重名高过所有,有的女人看重利高过所有,但却有一种女人不爱名不图利,只愿与自己所爱之人同甘共苦,他若不弃,她便不离。阿南,你说这样不求名利,只求一心人的女人可好?”
    蓝奕沉吟良久并没有回答。
    “这样的女人太死心眼。若是三生有幸,遇上怜她,惜她,懂她之人,便是极好。若是三生不幸,遇上抛她,负她,伤她之人,便是悲哀。本将军曾经便是这样的女人。”我抬眸望向窗外被乌云遮挡的月色,“只可惜,本将军并非福德深厚之人,用一颗真心换来的却是满腹伤心。本将军早已并非完璧,做皇帝的妃子怕是不行。做礼部尚书的妻子倒是可以考虑。”
    我说着从怀中拿出一沓银票递到蓝奕跟前:“阿南,你受本将军威迫,伺候于本将军身边。一笔钱,你且拿去,足够你和你家媳妇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将军……你是要……赶我走?”
    蓝奕的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我点了点,笑道:“本将军想嫁礼部尚书为妻。”
    我话音一落,脸色苍白的蓝奕一个踉跄险些跌坐在地上。
    我将银票放在桌上,转而就像抱着宝贝一样,抱着怀中的衣衫躺在床上道:“忘掉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不是玩男人,而是试着去爱上另一个人。阿南,你走吧。”
    这夜,我抱着衣衫,唇边微扬,装睡。
    这夜,蓝奕双手紧握成拳,脸色苍白,站于床边。
    待破晓时,屋中的花香味渐渐消失。
    我起身换上官服,抵达皇宫时,与我料想中的一样,只听郝公公扯着嗓子说,蓝奕今日身体抱恙,免去早朝。
    我故意让车夫在回府的中途停车,与我料想中的一样,我淡淡看到乔装打扮成花匠模样的蓝奕出现在长街上。
    “惊鸿将军,可是要买衣裳?”
    一头枯槁白发,一张苍白宛如厉鬼的脸,这样的容貌晋城恐怕再难找出第二个来。所以我能够被人一眼认出来。
    我闻言点头道:“你们这里可有适合我穿的红衣?”
    看到我就像看到财神一样的老板忙点头道:“铺子里刚好来了几件托人从西蛮带回来的红衣,惊鸿将军可要试穿看看?”
    “好。”
    西蛮天气炎热,我以为从那里带回来的衣裳只是布料会比较轻薄。当我换上衣裙站在铜镜前,我才晓得为何西蛮人会用火辣来形容他们那里的姑娘……
    ☆、第63章 小兰乱流年v章
    “这衣裙好看吗?”我转头看向老板问道。
    成衣铺老板满脸堆着笑,连连点头:“俗话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这一身别致出众的衣裙正好展现出将军婀娜曼妙的身形。不瞒将军你说,这身衣裙来试的不少,却没人能够将这身衣裙穿出韵味来。乍一看,我甚至以为将军便是热情似火的西蛮女子。”
    “我像热情似火的西蛮女子?”
    老板继续连连点头如捣蒜。
    那时我只当老板所说的话不过是为卖出衣裙,并未在意。
    “就这件。”
    我抱着买好的衣裙出门时,乔装打扮成花匠的蓝奕正站在门口。
    早已料想到他会站在门口的我并没有觉得意外。我神情淡然地从他身边经过,琢磨着上哪里去找就像染香楼那般替人梳妆打扮的地方时,一道劲力突然揽在我腰间,我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跌入一个熟悉坚实的怀抱。
    一辆好似赶去投胎的马车自我跟前疾驰而过。
    “姑娘小心!”蓝奕刻意改变声音在我耳边说道。
    我诧然的眸光撞上蓝奕眼中的紧张,蓝奕紧紧抱着我,好似害怕下一瞬我便从他眼前消失。
    “姑娘,你可有撞到?”疾驰的马车突然在前方停下,一抹黄影跳下马车跑到我跟前。看向被蓝奕紧抱在怀中的我,北辰姣诧然:“惊鸿将军?”
    没想到险些撞上我之人会是赶着去捉面首的北辰姣。
    我挣开蓝奕的怀抱:“多谢,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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