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和摇了摇头,讷讷地,又问了一声:“你怎么了?”
“没事。”高修往后退了一步。
“你不是进去找相机吗?相机呢?”林清和见他两手空空地出来,越看越不对劲。
高修没作声。
“到底怎么了?”林清和又习惯性地想去碰他,“发生什么事情了?”
高修一声不吭,将手缩回来,准备转身走开。
“等一下!”林清和反应极快,一把扯住了他的手,“怎么突然这样?到底发生什么了,你总得告诉我一声吧!”
高修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一方面觉得自己没办法面对她,另一方面却又觉得不能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这些事情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她还那么小,什么都不知道,她甚至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可是他当时没有办法这样说服自己。
***
林清和想不通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高修甩开了她的手,她追着他跑了出去,可是以她那小短腿哪追上他啊,刚出了小区门口就不见了他的踪影。她坐在中心湖的花坛边上眼泪汪汪地发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去他家门口转悠,一无所获,回自己家爸爸妈妈也不在。最后还是另一个亲近的邻居哥哥向东把她捡了回来。
向东是高修最好的哥们儿。
“阿修叫我来找你。”他背着把吉他,伸手给她抹眼泪,“刚出门呢我,又急急忙忙转回来了,今个儿哪儿都去不成啦,你怎么哭成这样,带你去门口便利店吃冰棍儿好不好?”
“不、不好。”林清和哭得一抽一抽的,“为什么是咚哥你来?阿修他去、去哪里了?”
“你先别哭,脸都肿了,那啥……他这不突然有点事儿嘛。”
“为、为什么这么突然?”林清和脸都皱成了个包子,“他明明答、答应了要跟我一起去植物园的。”
“你懂不懂‘突然’的意思,不这样还叫什么突然……”向东其实也什么都不知道,就是接了电话,照着好友的吩咐来找她,“植物园的事儿,下次吧,他跟我说了,下次一定带你去。”
“真、真的吗?”
“哎呀,真的真的,快别哭了,把眼泪擦擦。”
然而哪有什么下次,接下来的整个暑假,林清和都没有再看见过高修。
打他的手机,一直显示关机状态。去问向东,向东也说自己找不着他。去问吴婉,吴婉一脸疲倦的笑,模棱两可地说他去了爷爷奶奶家避暑,还没决定什么时候回来。
有什么办法?
林清和只能乖乖地等。一直等。直到学校开学。
九月初,正是沿海台风季,林清和上初一,高修上高一。初中部跟高中部虽然连在一起,但中间隔着一座小山,除了运动场之外,其他资源都是分开的,就连校门都是一个朝北一个朝南。
林清和只能在放学的时间过去找人。
可是这样也难找啊,她开始学画画跟雕刻,每天除了基础课程还得另外上美术的课外兴趣辅导。而高修从这个时期已经开始不用手机了,她每每过去,十回之中只能逮到一两回,逮到之后也没有太长的相处时间。
他渐渐地都不怎么跟她说话了。她甚至没有办法赖着他一起回家。就这么几公里的路程,高修选择了住校,每个星期只有周五才回家,有时候甚至连周五都不回。
说来说去,其实都是他避着她,她是知道的。
但她也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呀?
***
临近九月底十月初的时候,b城即将迎来今年最后一个台风。林清和听着六点半天气预报,翻开手机日历看了半天。
高修的生日快到了。
日期正好是周六。林清和倒在沙发上想了又想,这种日子约他,用送礼物的借口,或者什么都好,不耽误他太久,应该不会被拒绝吧?
……嗯,应该。
她转头就打了个电话,拜托住在城南的同学帮忙买了两张植物园的门票。
不是周末,高修不回家住。林清和拿到门票之后,踢着拖鞋走过一个街区去找向东,向东光着膀子穿着个大花裤衩,脖子上挂着个铁三角就邋邋遢遢地下了楼。
林清和带了两条红豆栗子的冰棍,自己吃一条,另一条给他。台风前夕,气温普遍都比较闷热,两个人就这么大喇喇地蹲在前庭吃冰棍。
林清和也没说什么,直接就道:“咚哥,明天回家的时候,你叫他等等我吧。”
“怎么?还是逮不着他人?”向东跟高修同级,但不同班,他是普通班级。
林清和颔了颔首:“每次过去他都不在,我也不好意思总是往高中部跑。”
“你那么远地跑过来,不是大课间就是放学后,这时间段最多妞来看他,他早溜得不见人影了。”
林清和手指捏着那两张门票,“嗯”了一声。
“这什么?”向东拿过她手里的东西,“植物园门票?后天的?去那地方做什么?”
“上次说要去,到现在都好久了,我想趁他生日去一趟。”
“所以打算明晚约他?”
“嗯,他总躲我,都不知道肯不肯跟我去。”
向东叼着冰棍,想都不想就拍了拍她脑袋:“成,我明儿找他说一声。”
“谢谢你啦,咚哥。”
“谢个屁。”向东不屑地哼哼,“一根冰棍都嫌贵的事儿。”
林清和眯着眼睛,笑了笑。
“不过我明晚有球赛,不能跟你们一块儿走,帮你约门口等?”
“嗯,我放学早,我去你们门口那个文具店等他。”
向东点点头:“行,你从学校里边走,最好找个妞陪你。”
林清和摇摇头:“不怕啦,那么近,我都多大了。”
“不是你多大的问题,”向东把冰棍棒子一扔,拍了拍她脑袋,“最近外头传闻多,小姑娘家家得留个心眼儿。”
***
第二天向东一大早去了学校,手里照旧拎着两份早餐,一份是自己的,另一份爬了两层楼上去给高修。还没敲铃,高修理所当然是不在的,不知道又是去哪里躲着看书了。
向东把面包牛奶随手往他抽屉一塞,跟他同桌打了声招呼:“等他来了你跟他说一声儿,叫他去找我一趟。”
同桌竖着一本火影忍者的漫画,也不知道听没听清,心不在焉地比了个“ok”。
“尖子生看毛看这么认真……火影?看到哪儿了?我告儿你啊,他们就没打赢,二柱子跑啦,回头过几年,大家都换了身衣服,我爱罗成风影了。”
“我操.你妈向东!”同桌应声火起,“剧透一时爽啊你!”
“这算个屁剧透?”向东打着哈欠开溜,是时间回去睡觉咯。
向东呢,属于被赶到后排自生自灭,只要不出声影响其他同学,老师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那类型学生。他晚上净捣鼓混音去了,白天一敲铃蒙头就睡,不到中午吃饭醒不来。
这会儿揉着脑袋起来,正好是午休时间,他随手抓了个同学过来问:“高修来找过我没?”
同学正擦黑板呢,摇摇头:“好像没有。”
高修下来一趟,班里女同学准吱吱喳喳地吵起来,今天好像没这状况。
奇了怪了。向东打了个哈欠,准备去逮人。
食堂不见人,宿舍楼不见人,就连图书馆都不见人。卧槽,不说林清和,这人有时连他都找不着。他问人要了高修同桌的电话,一个电话过去,对方说已经把话转达了,而且午休铃一响,高修就没了人影。
向东摸了摸脑袋,决定戴了耳机,蹲他们班门口等下午第一节课铃响。蹲到差点又睡过去,高修终于他妈出现了,用脚踢了他几下。
向东抹了抹嘴角的口水:“你小子哪儿去了,叫你下去找我呢?”
“你们那层楼太吵。”高修面无表情,眼睛看起来有些疲惫。
这时正好上课铃响,向东急忙站了起身,下节课他上政治,年级主任的课,也是他唯一不敢睡的课。
“操,都这时间了……我就是来通知你一声,今晚放学到门口文具店等,你别先走,千万要等着小林子,别先走,记着了啊。”他拍了一下他脑袋,看他点点头,任务达成,转身一溜烟就跑了下楼。
不过怎么觉着这小子今天没什么精神?一脸漫不经心神游太虚的样子?
向东有些微微疑惑地甩了甩手。
不会出啥事儿吧?
***
然而事实证明,是真出事儿了。
初中部五点钟下课,高中部五点半下课。
向东身为篮球队主力,下课铃一敲就被众人簇拥着往篮球场跑。今天是半决赛,看的人多,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地围着,他把书包给了班里同学拿着,热热身就准备上场。
肾上腺素一爆发,一时间哪儿还记得林清和跟高修那丁点小事?
可当他打完球赛七点多,跟着班里的人一路打打闹闹往校门口走,准备一起去吃顿好的庆祝时,看见从另一条岔路走过来的高修,真是愣了。
“……你他妈怎么还在这儿?”
“刚从校医室打了点滴出来。”
“打点滴?”
“发烧。”
“不对,我管你为什么打点滴,小林子人呢?”
“她怎么了?”
“我操!我不是叫你放学去文具店门口等着呢嘛!”
高修还没转过弯来:“球赛七点半结束,现在出门口,正好。”
“七点半你个头!不是等我!我操!是等小林子!妈的这都什么情况!”
高修霎时间也愣了。
两个人急急忙忙往门口文具店跑。
结果那里亮着灯,却不见林清和人影。他们问了老板娘,老板娘倒是有点印象,说有个初中制服的小姑娘在这呆呆等了一个多小时,一边等一边打电话,后来六点多天黑,没过多久就走了。
向东急急忙忙翻出自己一贯静音的手机,妈的,二十几通来电,全是林清和,他立马回拨了过去。
“操!关机了!”
高修烧得脑袋有点迟钝,还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