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手上长鞭一甩,直直朝周青青挥去。不过那鞭子,却在经过聂劲时,被他伸手一把抓住。
秦络用力拉了拉,没有拉动,而抓住他鞭子的人,似乎并未怎样用力,跪在地上,却也看起来不卑不吭。这未免让她恼羞成怒:“好大的胆子,你是什么人?”
聂劲默不作声,只是不放开那鞭子。
周青青不知这彪悍的四公主是哪门子套路,有些傻眼地不知所措。秦祯笑着走出来两步:“四妹,你这是给你嫂嫂是什么见面礼?”
秦络道:“定西郡王威名远扬,杀我西秦几万将士,我是想试试他女儿到底有几分本事!”
说罢,她又拉扯了扯鞭子,聂劲终于松手。
秦祯笑道:“你嫂嫂是金陵城绣花弹琴的娇小姐,可不是跟你一样上阵打仗的女将。”
秦络对他的话信以为真,鄙夷看了眼站在聂劲身后的周青青:“我就说你不该娶个南周女子,不过是绣花枕头罢了。”说完,他又看向地上的人,伸手一指,“这人是谁?”
秦祯道:“他是你嫂嫂从南周带来的侍卫。”他顿了顿,掩嘴轻咳一声,“聂护卫,起来吧。今晚你到底是帮了我大忙,我惩罚你确实看起来有点忘恩负义。”
聂劲站起身:“谢王爷。”
秦络哼了一声,斜睨他道:“聂护卫?看起来你功夫不错,改天找你切磋一番如何?”
聂劲拱了拱手,面无表情道:“回四公主,在下从不跟女子比试。”
秦络气得又要扬起手中的长鞭,被秦祯挥挥手压下去,他闷声笑了笑:“好了好了,别整日想着跟人比武。正好你回来了,最近京内抓了好多北赵探子,那宫里乐坊的芍药也是,我重伤未愈,审讯的事就交给你和冯潇。”
秦络昂昂头,拍拍胸口:“三哥放心,审讯犯人我最拿手,谁敢嘴硬,我敲掉她膝盖,拔掉她指甲,每日烙刑水刑轮番上几遍,我就不信她不招。”
周青青看了看这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西秦公主,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第三十章
待长公主离开,秦祯转身进屋,聂劲朝周青青使了个眼色,见她一脸坦然,只得放低声音道:“小姐,你去跟王爷认个错。”
周青青皱了皱眉,她也不是不想认错,只是确实不知自己何错之有。想了想,抬头又见聂劲忧心忡忡的样子,便低笑开来:“阿劲,你别担心,他既然肯让你替我受罚,肯定就不是什么大事。”
聂劲点头,他才见秦祯几回,自然对着不甚了解。乍一看似乎有着西秦人常见的张扬不羁,却又似乎诡谲深不可测。她家小姐看似聪慧,实则涉世未深,若是不懂变通,怕是会在秦祯面前吃亏。
周青青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朝他眨眨眼睛,便朝房门走去。
油灯摇曳的屋内,秦祯正坐在红木桌前饮茶,听到周青青进来,稍稍抬眼瞥了她一下,而后不紧不慢放下手中茶杯,朝对面指了指:“坐。”
周青青今日是头回见他动怒,虽然那怒气来得莫名,但不得不说他那样子,委实有些令人胆战心惊。她一时对他捉摸不定,到底是有些忐忑,小心翼翼走过去坐下,试探问道:“王爷,您气消了?”
秦祯淡淡看他一眼,冷冷道:“知道错了?”
周青青生于将门,自是懂得迂回之术,笑着点头:“知道。”
秦祯又问:“错在哪里?”
周青青略微迟疑,才又道:“我不该没有王爷的命令,就擅自跳下城楼抓人。”
秦祯脸上总算露出一丝惯有的笑容:“念你是初犯,本王就不与你多计较。”
周青青撇撇嘴,眼珠子又狡黠转了转,打蛇随棍上:“王爷你罚也罚了,还说不计较?况且芍药被抓,我也算是有功,你怎么不说奖赏?”
秦祯勾唇笑了笑:“奖罚分明一向是我的原则,我当然是要奖励你的。”
说罢,他抬手对她勾勾手指。
周青青不明所以,微微前倾嗯了一声。
秦祯继续勾了勾手指:“不是要奖赏么?再过来一点。”
周青青见他笑得意味不明,愈发一头雾水,蹙了蹙眉,又往前靠了靠,睁着一双乌沉沉的大眼看向他。
秦祯低笑一声,忽然上前,贴上她的唇,周青青下意识想要后退,却被他伸上来的大掌,固住后脑勺,阻挡了她的退路。
好在这个吻并不漫长,他只含住她的唇,又坏心思地舔了舔了她柔软的唇瓣,便稍稍退开,揽在她脑后的手,移至前面,摸了摸她的嘴角,歪头笑道:“这个奖赏夫人可否满意?”
周青青双颊早就红成两片飞霞,愤愤将他的手扒开,往后退开,讪讪讽刺道:“王爷可真是奖罚分明!”
秦祯挑眉:“可不是么?”
周青青比不过他的厚颜无耻,只认命一般伸了个懒腰道:“我也不指望王爷给我什么奖赏,惟愿以后可别又不自觉触到王爷逆鳞。”
秦祯笑了笑,这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口,不动声色看她一眼,却未再做声。
这一夜,两人自又是共枕而眠,相安无事。
隔日过了午时,四公主秦络和冯潇入府禀报审讯探子的事儿。
两人进到小院时,周青青正被秦祯强迫着耍剑,说是昨晚不是挺有本事么,让她好好给他露两手。
秦络一进小院,看到这场景,眼睛一亮:“原来三嫂会武功。”说罢,眉头一扬,手中的长鞭一甩,笑道,“那我就领教领教。”
长鞭掠风而过,发出一声呼啸,周青青吓得往后跃了两丈,方才堪堪避过那擦身而过的长鞭,赶紧丢下手中的剑道:“四公主,我只是会点花拳绣腿,怎敢与你比试!”
秦络却不依不挠:“定西郡王的女儿,怎可能就会点花拳绣腿?三嫂可别是看不上我?咱就比试几招,点到即止。”
周青青赶紧跑到秦祯身后躲着:“不用比不用比,我认输就是。”
秦祯朗声大笑,挥挥手道:“四妹,虽然王妃是你嫂嫂,但年龄还小你几岁,你可别欺负人家。”
秦络这才罢了休,她身材高挑,眉眼同秦祯长得几分相似,虽无女子柔美之色,整个人却英气逼人,神采飞扬。
她笑了笑,朝秦祯道:“三哥,昨晚我连夜审了天牢里那几个探子,废了她们的筋脉,封了他们的穴道,让他们想睡睡不得,想死死不了,熬不过酷刑,该招的都招了。唯有那个芍药,嘴硬得狠,一个字都未吐露。”
冯潇附和:“芍药不是普通探子,想来不会轻易招认。不过不打紧,我正在排查跟她有过接触的人,她在西京多年,必然留下过不少蛛丝马迹。”
秦络颇有些倨傲道:“再嘴硬又如何?在我秦络手下熬过三天不招的人,还没从娘胎里出来。”
冯潇轻笑:“四公主确实好手段。”
秦络也笑:“好手段不敢说,不过对敌人自然不能留情,我可不能学冯潇你,连个人都没杀过。”
周青青不动声色朝冯潇看去,只见他微微低头,眉宇间有一丝赧色。
秦祯大笑:“四妹你别欺负完了我的王妃,又来欺负冯潇。”
秦络轻笑,转头看了看,朝周青青道:“王妃小嫂嫂,你那位聂护卫呢?”
周青青咦了一声。
秦络又道:“我要找他切磋武艺。”
周青青一时无言,这四公主怎的对找人比武这般执着?
秦祯摇头笑了笑:“你打不过聂护卫的,还是别自取其辱。”
“没打过怎么知道打不过?南周的人我就没见过几个有真本事的。”
几人正说着,外头忽然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个朝廷将士模样的人:“王爷不好了!”
秦祯皱眉:“发生何事?”
那人期期艾艾道:“芍药……芍药死了!”
“什么?”众人几乎异口同声。
“芍药死了。”
秦祯眉头蹙得更深,沉声问:“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就是半柱香之前,狱卒给她送饭的时候,发觉她口吐白沫已经没了气,叫了御医,说是中毒身亡。”
秦络高声道:“怎么可能?我亲自检查过,她身上没有任何毒物。”
秦祯沉着脸默了片刻,冷笑了一声:“不用说,肯定是我们天牢里也有他们的人。”他顿了顿,“看来北赵当真是用心良苦。”
秦络恼火地跺跺脚,一鞭子抽到旁边的槐树:“三哥,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秦祯棱角分明的脸,阴沉下来:“天牢里所有探子即刻处死,尸体挂城门示众。今夜开始,西京全城宵禁,兵马粮草齐备,我明日就启程回东境边线。”
周青青惊愕,看着他犹有些苍白的脸:“王爷,就算北赵西征要同西秦开战,你也得等伤好些了再动身吧。”
秦祯看了他一眼,勾唇笑道:“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受伤?为什么西京城里最近探子又如此活跃?此前北赵用一队轻骑偷袭东境边线,引我出去后,本欲借机杀掉我,可惜未能得逞,于是让西京的探子大肆活动,让我分心在京内,无暇顾及东境状况。如果我没猜错,这两日我们就能收到线报,北赵大军已经在来西秦的路上。若是等到他们大军逼近,我再去整顿军马,只怕是会来不及。”
“可是……”周青青忧心忡忡看着他。
秦祯挥挥手:“我这身伤,虽上不得战场,但在营地指挥,不是问题。”罢了,又道,“四妹,你马上去南境调两万兵马动去东面支援。”
秦络嗯了一声:“我今晚就动身。”
秦祯点点头,又朝冯潇道:“京中的事,你不用再多管,我晚点上报皇上,让他交由刑部和皇城司,你准备一下,明日跟我去东境。”
冯潇躬身抱拳:“是,王爷!”
待秦络和冯潇离开。秦祯又看向周青青:“你也准备一下,明早跟我一起启程。”
周青青微微一怔,本来她还震撼于秦祯的决断,和如此快刀斩乱麻的行事风格,心道战神武王,果然名不虚传。不想他忽然让自己也跟着,便有地啊不愿意了:“王爷,你们去打仗,我跟着作何?”
虽然她如今身为西秦王妃,但西秦毕竟不是自己故土,这个曾经打得南周苟延残喘的国家,与新兴的北赵对上,两国何去何从,她倒是真的不甚在意。
秦祯自是知道她的心思,笑了笑:“你也说了我重伤未愈,你身为王妃,跟着自然是照顾我。”
周青青讪讪一笑,阴阳怪气道:“只怕王爷要我跟着,不只是想要我照顾吧。”
秦祯挑挑眉,十分坦然道:“当然,因为你在哪里?你那位聂护卫才会在哪里。”
周青青不满地拔高声音:“秦祯,你又要聂劲替你做什么?”
秦祯笑了笑:“聂劲出自你父亲麾下,曾是你父亲副将,想必也承袭了定西郡王的作战才能。北赵既然放了那么多探子在西京,军中自然也幸免不了。我秦祯的作战手法,只怕他们已经非常了解,所以我需要聂劲帮我。”见她生气,勾勾唇笑道,“放心,我不会让他上战场,在营地跟我布兵就行。”
“反正你不能让他做危险的事。”
“你倒是挺关心你这位护卫的,怎么不见你关心我这个夫君会不会做危险的事。”
周青青脱口而出:“你能跟他比吗?”
☆、第三十一章
秦祯脸色蓦地一冷,周青青方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忙笑着改口道:“阿劲只是一个小小的护卫,而王爷您是西秦主帅,西秦的安危都系在您手里。作为妻子,我虽然不舍得王爷上阵杀敌,置身危险当中。但为了江山社稷黎明百姓,我就算不舍得也要舍得。”
秦祯嘴唇勾了勾,轻笑一声:“是吗?”
周青青挑眉回道:“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