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田果很意外,抬手看看表,“你不是相亲去了吗?现在刚11点,没请人家姑娘吃顿饭?”
“请个屁。”张扬看起来无精打采,连骂人都气若游丝,“姑娘压根就没来,是她妈过来相的亲。”
不知为何,张扬父母总觉长相娇柔的儿子以后娶媳妇困难,所以张扬十八岁起就开始给他张罗介绍对象的事。只要是女的,身体健康,初婚,城镇户口,年龄大点无所谓父母就都带着张扬去相亲。
八十年代不流行找小丈夫,姑娘们都觉得年龄大的男人才懂得疼人,而且身材要魁梧,比如“铁人”王进喜那样的。张扬人瘦脸小,五官比姑娘还秀气,所以在相亲这一块很没有市场,今年从五一起,接连相了七八个,平均一个礼拜一个,可没有一位姑娘看上张扬,有时来到相亲地点,大老远一看还以为他是个女的,上来就问:“你是张扬同志的妹妹吧?他呢,怎么没来?”当听说“她”就是张扬时,姑娘们又纷纷露出鄙夷的神色,仿佛跟这样娇柔的男人相亲是侮辱了自己。
其实张扬也不喜欢那种母老虎似的女人,“我喜欢温柔可人型的,像只小猫,比如林黛玉就挺好,走路都带喘,想着就很美。”
当时田果听想说“杨贵妃一走路也喘,是胖的,你喜欢不?如果喜欢我们胡同里还真有一位。白胖白胖,丰满中带着一丝妩媚。”
不过,也有喜欢张扬这一号的。六月份时和一位幼儿园老师相亲,那姑娘就挺喜欢他,相亲结束还送给他一块米分手帕,说什么“这事不成没关系,但咱俩友谊长存”那时人都含蓄,拿“友谊”□□情的挡箭牌,师姐有经验,听张扬这么一说就觉得有戏,还开玩笑说,别看这波学员里张扬年纪最小,没准最早结婚的就是他。可惜这件挺有发展的恋情被女方母亲毫不客气地阻断了,原因还是和从前一样,觉得张扬太柔弱长得不够爷们,力气可能还没有她家姑娘大,等到冬天时,又是买煤又是买白菜,她怕张扬体力不支,再折在三轮车上。
今天这位也是,姑娘没来,丈母娘来了,越看张扬越不顺眼。“小伙子,你人不错,长得也干净,但是太瘦了,你看那胳膊还没我粗那,不是我说话难听,如果跟你结婚,我家姑娘能享福么?不行不行,这事咱们今天就到此为止,很高兴认识你,你是好孩子,但做女婿真不成。”
“哎你说这老阿姨是不是脑子有病?”一提起这事张扬鼻子就气歪,“听那口气就跟我死乞白赖要倒插门去她家似的,她姑娘的相片我看过,完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就是我妈非让我去。”
“那你明天还有相亲局吗?”田果给张扬倒了一杯温水。
张扬咕咚咕咚喝两口,小手一擦嘴巴子,“去啊,革命尚未成功,我还得继续努力。”
其实田果一直搞不懂张扬刚十九岁,大把的青春可以挥霍,怎么惟独对相亲这事情有独钟。曾经也问过他,休息日在家都干些什么,结果张扬特别没志气地说“还呢干嘛,跟着我妈给媒人送礼去呗。你不知道,媒人可重要了,有时能不能成全靠媒人一张嘴。”
最早,田果以为那个时代的人都跟张扬一样,年纪到了,就得赶紧拉出去相亲,如果不去就跟犯法似的。后来看人家蝌蚪,刘长江他们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在胡同里跟伙伴们一块打牌打台球,田果才意识到张扬可能真有点问题,最早,张扬相亲也不像现在这么频繁,估计是失败的次数太多,心理出问题了,非要成功一次才能扭转乾坤。现在张扬对姑娘已经没有任何要求了,只要不是别人家的媳妇就成。
虽然觉得有点多余,但田果还是忍不住说:“张扬,你今年也十九岁了,喜欢什么样的女孩自己心里应该有数,不能总跟你老妈的思路走,人来一世不容易,好多事都能凑合,但婚姻是大事,以前是父母包办,现在是新社会,婚姻自由了,咱自己是不是也得加把劲?别什么都听父母的,父母不能跟咱一辈子对吧?你跟姑娘性格不合没事,但总的看对眼儿吧,挑媳妇你就一点条件都没有?对方只要是女的就成?”
田果说的太直接,把张扬羞得脸红,瞪她一眼,没好气地说:“瞧你,说的真流氓!”
流氓?田果乐了,笑话他:“哟,你这么单纯那,既然这么单纯,以后娶了媳妇怎么入洞房?哎,你知道入了洞房这人都干什么吗?”
张扬的脸从米分红变成的番茄,一半是羞涩,一半是羞愧,作为童男子他还真不知道。理发店的男师傅们性格中都有点柔,不像钢铁厂里的工人一个个威猛的不得了,有时师哥他们也聊这事,可每每关键时刻就停住了话头,彼此给一个“你懂,无需我多言”的眼神。他们是懂了,可张扬不懂啊,闹得一头雾水外加身体燥热,还不如不听呢。
“田,田果,你,你跟张莉学坏了。”张扬指着她,想发火又不敢的样子。
田果笑,此时好像伸手扭扭他白白的小脸蛋,那些女人也是没福,这跟贾宝玉似地清秀少年郎哪里比不上那些粗嗓门的糙老爷们?等嫁给那些糙汉子你们就知道他们不洗脚不洗澡就上床睡觉的苦了。张扬多好啊,每天都抹雪花膏,身上永远香香的。
“行了行了别生气了刚才开玩笑呢。”见他还低头生闷气,田果踢踢他的脚以示友好,“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条件也不差,犯不着去跟那些看不上你的人浪费时间,她看不上你,你也别郁闷,回头就说你也没看上她,你不是喜欢林黛玉那样的么?就照着林黛玉去找,下次人家再给你介绍孙二娘,王熙凤什么的,你直接就pass掉!”
“帕斯?帕斯是什么?”
“就是过掉!淘汰的意思。”
张扬点点头,觉得田果的话说的在理。偷偷瞥她一眼,说:“那,那你,你喜欢什么样的?”
“不知道,估计碰上就知道了。”说这句话时,田果脑子里暮然蹦出钮焕然的脸。
张扬心细,看见田果的脸瞬间从亢奋变成了郁闷,知道她心里有事,就问:“你想到谁了?”
“我他妈谁也没想。”田果生气,起身就往外走。
“你干嘛去?”张扬心想这人怎么说生气就生气了,喜怒无常还真是难伺候。
田果回身说一句:“都中午了你丫不饿啊,我买午饭去,你吃什么?我请客!”
吃过午饭,张扬剔剔牙,准备起身回家了,“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下午那场相亲我还是去看看吧,万一那姑娘就是林黛玉呢。”
田果看了看姑娘的相片,冷笑:“这林黛玉长得比你还结实呢,估计扛着煤气罐上六楼没问题!”她忧心忡忡,“张扬,你是不是看见个女的就觉得像林黛玉?我跟你说啊,这是病,得赶紧治治。”
张扬被田果说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把姑娘的相片抢过来,回击一句:“我看你就不像林黛玉,《骆驼祥子》看过么?你比那虎妞还虎妞,以后就只能找一个祥子那样的窝囊废!”
嘿!兔子急了果然会咬人,田果刚要把手里的杯子盖朝张扬拽过去,一位穿着白褂子蓝布裤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姑娘悄声走进了店铺。
“小果儿。”她笑了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哎呀,小燕儿!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快进来!”田果赶忙招呼。
“这姑娘谁啊?”看见清纯文静的周燕,张扬眼睛忽然发直,心跳加快,脖子也僵硬了。
“跟你没关系!不是下午还有相亲吗,赶紧走!不走我打你了啊!”田果连推带吓唬,把张扬轰走后,才问周燕,“你怎么来了,今天天气这么好,没跟婶子他们一起出去玩?”
周燕家是六月时从唐山搬来的,就住在田果的院子,她父母都是特级教师,本来应该住学校分配的二室一厅的楼房,可周燕父母大气,把楼房指标让给了一户家老人腿脚不灵便的同事,甘愿搬到这潮湿的大杂院里。她家刚搬来时,街道王大妈还给全院人开了一个会,号召大家像周老师一家学习。
“同志们,这叫什么,这就是活在我们身边的雷锋啊!”
☆、第074章
与父母一样,周燕也是老师,别看她跟田果一边大,却已在一所区重点中学任教,是班主任呢!
“上午和我妈去了一趟中山公园,想起你在这边摆摊儿,就顺道过来看看你。”周燕笑着说。
田果倒了一杯热水给她,“吃饭了吗?如果没吃我去给你买。”别看周燕刚搬来,又是高学历,但与田果很快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周燕总说“小果儿啊,我觉得你不像小学文凭,某些领域懂得比我还多,尤其是英文,你在哪儿学的?如果可以,能帮我补补吗?我英文不好,至今就会背26个字母。”
对于自己英文好,田果只说是在秀水练摊儿练出来的,“其实英文不难学,比中文简单多了,主要是多听多读,就跟小孩学说话似的,听得多了自然就会念了。放平心态别紧张,想想愚公移山,这可比搬山轻松多了。”
田果爱开玩笑,说话就像说相声,周燕特别喜欢跟她聊天,因为是教师家庭,工资待遇好,平日里学校发了香皂毛巾文具用品啥的,周燕妈都会给田果那一份,田果身世坎坷,周燕妈听后心疼的不得了,现在就拿田果当另一个女儿对待,平时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都会余出一份给她,有时田果回家太晚,周燕妈比姥姥还着急,什么时候见她回来,什么时候才熄灯睡觉。对于周家,田果特别感激,这是善缘,得珍惜,所以摊位上进了什么好衣服,田果都想着周燕,本来是要免费给,结果周燕眼睛一瞪,说:“怎么,看不起我人民教师么?告诉你啊,衣服该多少钱就多少钱,你做生意不容易,我可不能占你便宜。”
别看周燕长得文文静静弱不禁风,其实骨子里也有强悍的一面,有时在胡同里听见有人议论田果,她就走过去义正言辞地说:“小果儿咋啦?你们是不是欺负她孤儿寡母没人照顾?有时间在这儿嚼舌根子不如搭把手帮帮她,摆摊儿怎么了?你们知道做生意有多辛苦吗?早出晚归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告诉你们啊,以后少议论她,街里街坊住着,都给自己留点脸。”
“哎呦呵,刚搬来就这么横,属什么的呀!”有的邻居受不了,觉得周燕多管闲事。
周燕脖子一横,冷笑道:“属什么的?属打抱不平的!以后你们少议论田果,她是我妹妹,你们欺负她就是欺负我!”说完,下巴一扬昂首挺胸穿过目瞪口呆的八婆阵。
自从周家搬来,整条胡同的风气都改善了,每天积极向上,骂街的都少了。每次跟周燕聊完天,田果都觉得自个的五脏六腑特别肮脏,必须拿八四消毒液浸泡十天半个月,心灵才能洗刷干净重见光明。
“燕子,看看这些衣服,都是上周新来的,有喜欢就拿去穿,价格好商量。”田果挑出几件款式新颖的碎花衬衫,“对了,牛仔上衣你要不要?邓丽君同款,衣服不大,穿起来倍精神!”
其实周燕比田果还伶牙俐齿,因为年纪小,平日里也爱买衣服,每次到田果摊位前都叽叽喳喳,但今天似乎有些不同,异常安静,眼角垂着,伸手摸了摸田果拿出的几件衬衫,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指尖只一下一下无意识地摸着布料,田果瞧出她有心事,就问:“燕子,你怎么了?是跟谁吵架了?”
周燕不说话,似乎欲言又止。
“说!咱们胡同谁欺负你了!我抄家伙抽ta去!”田果把笔一扔,义愤填膺地站起来。周燕却扑哧一下笑了,看着她说:“原来我妈说咱俩像,起初我不觉得,但现在还真觉咱俩性格差不多,都跟汽油似的,一点就着。我没被谁欺负,今天来这儿是想告诉你,明天......”低头不好意思地笑笑,声音低下去,“我明天相亲去。”
“真的?”
周燕瞪她:“当然是真的,这事还有骗人的?”
田果兴奋但也有些不知所措,猫腰开始在衣服堆里瞎刨,“那你得穿漂亮点儿,牛仔服就算了,那个显得太野,连衣裙怎么样?棉布,长的,一直到脚踝,明天好像是晴天,你不怕冷吧?”
她恨不得把脑袋扎进衣服堆里,相亲在八十年代属于大事,男女双方基本都是满怀诚意而来,因为圈子小,又是熟人介绍也算知根知底,所以一般不出意外,比如碰见张扬这么一个清秀的小受,大多数最后都能成。
重生前,田果的大姑和大姑父就是在那个年代经人介绍相识的,从相亲到最后结婚就用了半年时间。那个年代通讯不发达,也没有社交网络,人们相识相知还是靠最原始的方式,因为选择面小,心反而容易安定。第一印象若觉得不错基本就能成。再加上十年浩劫时人们吃了许多苦,所以那时候很多夫妻的结合真是应了那句“凑合过呗,还能离咋的。”毕竟幸福和稳定来之不易,大家都格外珍惜,轻易不敢折腾。
“第一次印象太重要了,燕子你明天得穿漂亮点儿!”田果还在衣服堆里不遗余力地刨着,平时觉得这些衣服挺漂亮,怎么今天看起来都不行,不是颜色太素,就是款式太新潮。四九城不比经济发达的沿海,这里的男人思想还是比较保守的。不喜欢女人穿的太花花,本分一点比较好。
“小果儿......”
“嗯?”
“你先别忙活,来,坐我边上先听我说一句。”周燕指指身旁一个绿布的小马扎。
“没事,你说吧,我听着。”田果继续刨。
周燕叹口气,站起身走过去一把攥住她手腕,“先别忙活,听我说一句行吗?”
田果觉得周燕有点奇怪,平日里这姑娘办事比她还风风火火,大有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今天却显得格外心事重重。紧张的吧?田果抿嘴笑,想性格在敞亮的姑娘一遇到跟爱情婚姻相关的事还是逃不出那一点点的“为情所困”。
“说吧,什么事。”田果一屁股坐在马扎上。
周燕低头沉默一瞬,然后才说:“你知道我要跟谁相亲么?”
“谁?”
“......”
“哎呀,快点说!”
“是钮家的那个钮焕然......”
好像一击重拳挥在脑袋,田果整个人愣在原地,后来周燕又说了什么她已经完全听不到,只看着她的嘴巴一张一合,表情时而焦虑时而娇羞。
不知过了多久,周燕用手轻轻推她,“小果儿,你说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我跟他不熟,心里特别没底。”
他?噢,钮焕然。“这个......”田果大脑一片空白。
“平时在胡同里看见他都是绷着一张脸,不苟言笑,我怕他是没有幽默感的人,但听邻居们说,他是个热心肠,是个好人,家庭环境也好,这次的介绍人就是他姑父唐副科长,其实......我自己也看见过好几回他帮着胡同里的困难户盖房搬家买菜送货,我,我......”
周燕没好意思说下去,但田果已经明白了,钮焕然是我一个好男人,周燕不想错过。
“燕子,那你找我来是为了什么?”因为心里堵得要命,田果的嗓子眼就像被谁捏住,奄奄一息的。
周燕看她一眼,又赶紧低下头,一层红晕爬上面庞。“我,我是想你们俩也算从小一起长大,你应该了解他,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喜欢女孩穿什么。”
田果为难,不是她不想帮忙,而是真不知道焕然喜欢什么样的女孩,至于穿着,男人都喜欢女人不穿吧......她一手挠头,嘴里支支吾吾:“应该跟大多数男人差不多吧,喜欢女孩儿穿裙子......”
“是么?”周燕微蹙眉,显然对这个毫无价值的信息很失望,她想起了之前胡同那些关于焕然与田果的风言风语,第一次对田果有了些许不满,“小果儿,有人说你俩好过,是么?”
哎,田果在心底叹气,知道周燕是误会了。“燕子,你别信胡同里人瞎说!我跟钮焕然什么事都没有。”
“可我刚搬来时,见过他好几次去你家吃饭。”
田果咬咬牙说:“那不是看我,是看我姥姥去了,他是热心肠,我们家生活又困难,能帮一把是一把,你千万别多想。”顿一下,努力压制住心底的愤怒,或者说是嫉妒,对周燕说:“燕子,焕然哥真挺不错,明天相亲,你得好好打扮打扮。”
“咋打扮?”周燕完全没注意,但田果的否认让她心里踏实了许多。其实她也不觉得田果跟钮焕然有什么,门不当户不对,怎么可能是一对?她没有贬低田果身世的意思,但有时在爱情面前,女孩本能地会将其他女孩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何况,田果又是跟钮焕然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关系最令人担忧。毕竟那么漫长悠闲的少年时光可不会轻易被一位条件优秀的后来者所取代。
何况,周燕也不觉自己条件有多优秀。
田果是真心实意地想帮周燕,可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想了想,她忽然记得焕然特别喜欢邓丽君,那次去找他,墙上还贴着不知从哪儿淘来的邓丽君海报,穿一身桃米分色纱织荷叶袖边连衣裙,长发披肩,眼眸清亮。
“燕子。”她一拍大腿有了注意,“你呀就照着邓丽君的造型走,正好你也是圆脸,我这儿有一条连衣裙跟邓丽君在演唱会上穿的差不多,还有你这发型,别梳麻花辫了,太过时,一会儿我带你去理发店,让我师傅亲自给你弄一个邓丽君的齐刘海小披肩怎么样?”
☆、第075章
忙乎了一下午,晚上回到家时田果整个人快累到散架。
其实也没干什么重体力活,衣服是周燕自己挑的,最终还是买了那件邓丽君同款,裙子特别合身,仿佛就是为她量身定做,周燕气质好,虽然内心藏着一座小火山,但只要不点燃,从外表看还真有几分林妹妹柔弱娇羞的影子,难怪刚进门时连小受张扬都看呆了。看着美美的周燕,田果想高兴但是又高兴不起来。
此刻,也不知道他再干什么?
周燕的头发是李师傅帮忙剪的。
“邓丽君好啊,人美歌也甜。”李师傅家里也有几盘邓丽君磁带,剪头发剪高兴了最爱哼哼《甜蜜蜜》。但他唱得不好,走调,听得其他人耳朵里都快化脓了。
因为之前请了事假,田果没敢在店里就留,嘱咐师姐一定帮忙照看好周燕就赶紧跑了出来。特比巧,刚一出胡同口就看见了钮焕然,他骑一辆二八大横梁,一脚踩地,一脚点着车登子,小菜篮挂在车把上,一脸凶巴巴地跟小贩讨价还价。
“这是羊肉还是人肉啊,便宜点!”
小贩脸色不好,见过砍价的,但没见过这么砍价的,你是顾客还是土匪?强迫别人降价你牛啊!“不便宜,我这羊肉是内蒙古来的,草原知道不?跟长在四九城里的羊不一样,你看这肉多鲜多嫩,买就买,不买就拉倒,一分不便宜。”
“新鲜个屁!”焕然骂一句,“这羊要是再老点都该入土了,还大草原,你知道内蒙古在哪儿么?”
小贩不含糊,反唇相讥一句:“内蒙古在哪儿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是一个卖羊肉的,你就是一个买羊肉的,你到底买不买?不买就让让地方,喂,后面那位同志你买什么?”
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焕然就是成心找茬,他个子本来就高,再加上脸色铁青,后面那位顾客犹豫了半天也没敢往前走一步。钮焕然看着小贩冷笑,瞅模样似乎是要开打,周围已经聚集了十几个看热闹的群众,小贩手里拿着刀,田果怕焕然吃亏,挤过人群一把拽住他的手:“焕然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