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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8章 chapter148 告白
    樊歆不记得后面是怎么过的,悬崖上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盛唐,警方,还有荣光跟莫氏……她看到千百张嘴对着自己一张一合,温浅跟莫婉婉还在向她靠近,似乎是要安抚她的情绪。
    然而她只是一个劲摇头,大脑一片空白,来来回回只有几个重复的词:“阿寅……阿寅……”
    末了她发疯一样往悬崖下跳,仿佛这样,就可以把坠下去的人拉上来。
    她被人死死抱住,是温浅与莫婉婉,她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温浅的脸极度苍白,可她根本顾不上,跟着警方找的小路往悬崖下冲。
    .
    在悬崖下的谷底,警方找到了慕春寅,他浑身都是血,湿漉漉泡在峡谷冰冷的河水中,樊歆一眼过去差点晕倒,但她强撑着自己,跟着一群人将慕春寅往医院送。
    医院长廊外,她一遍遍问路过的医生与护士,“他没事的对不对?没事的没事的!”
    医生并不知道两人离婚的事,如实相告:“慕太太,您先生从高空坠落,虽然落在河流上,但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他内脏受损,左肺破裂大出血,情况并不乐观,还请您做好心理准备……”
    她像听不见似的,仍是说:“他不会有事的……不会……不会……”
    医生苦劝无果离开后,樊歆靠在手术室门口,将脸贴在手术室门上,似乎想要听听里面的动静,不断自语:“他不会丢下我一个人……不会……不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莫婉婉走过来,劝她,“樊歆,你吃点东西,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樊歆摇头,人生从未有这样一刻,她觉得这样惶恐,便是几年前她母亲遇袭身亡,她也不曾这么过。她将那句话翻来覆去的念,“他不会丢下我一个人……不会……结婚时他就说了,这辈子就算是死,也要跟我死在一起……”
    .
    许雅珍也赶过来了,这个名门望族出来的女人自有一种沉稳,虽然为手术中的儿子揪心不已,但她仍然以超人的冷静对樊歆说:“慕心,你先去把脖子上的伤处理一下。”——樊歆被齐湘的刀划破了皮肤,伤口虽然不深,但也需要包扎,只不过她心系慕春寅,守在手术外死活不肯走。
    樊歆被逼着去包扎了伤口,包好后回到了手术外,跟着许雅珍一起等。
    等待的过程中,她站在窗前,紧握着脖子上的碧玺,一遍遍呢喃:“妈妈……请你保佑阿寅……一定要保佑他……”
    她一遍一遍,仿佛这样就会有奇迹出现。
    ……
    谁也想不到,数小时之后,奇迹果然出现了。
    手术室的大门被推开,做了六个小时手术的医生疲累的出来,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说:“情况虽然很险,但好歹救了回来。”
    听到这句话时,常人往往是喜极而泣,樊歆却靠着墙瘫软了下去。
    这一天的绑架奔波,这数小时手术外提心吊胆的折磨,已经将她的精神逼到了极限。众人将她扶起来,她这才喝了十几个小时里的第一口水。
    ※
    悬着的心落下来以后,樊歆遵从医嘱回去给慕春寅拿住院的行李。她是被司机送到家的,一路上脑子还在今天惊心动魄的事,失魂落魄也没注意其他。直到下了车,推开慕家的门,她才发现身后跟了一个人,曾经她在某婚纱照上看过的漂亮面孔。
    曾心雨。
    小姑娘墨发及腰,面容如出水芙蓉,比照片上还美几分,她看着樊歆,怯怯地说:“樊小姐,我知道你很讨厌我……但求你让我去医院见见他好不好?我在医院门口守了一下午,他们不让我进去……”
    见樊歆没答话,她哭得梨花带雨,“樊小姐我求求你……我真的很担心……你让我看他一眼,就一眼!”
    樊歆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情,曾心雨的确跟慕春寅好过,两人甚至还拍了婚纱照。于理,她已经跟慕春寅离婚,曾心雨要探望慕春寅,她无权再干涉。
    她的大脑乱得不像样,只想快点收拾好东西给慕春寅送过去,便没管曾心雨,径直进了屋内。
    曾心雨居然跟了进去,跟着樊歆进了厅堂,上了二楼,再进了卧室,看着樊歆翻箱倒柜整理行李。
    樊歆当她空气般不存在,自顾将慕春寅家居服一件件拿出来,叠好放到包里,然后再整理各种生活用品。
    一切备好后,樊歆准备拿着包出门,不经意却看见慕春寅房内的侧门开着。
    ——就是慕春寅那间神秘的小房间,终年上锁,从不让人进。
    鬼使神差的,樊歆推开了那间房。
    映入眼帘的一霎,樊歆呆在那。
    阴暗的房间全是照片,光线暗到需要开灯,想来是间专门洗照片的暗房。
    “咔擦”,樊歆打开了灯,这一下更是惊呆了。
    四周墙上、天花板上、门后面、窗户上、甚至桌子椅子上,全部贴着照片!密密麻麻不下上千张。而这些大大小小形色各异的照片,内容全是一张相同的面孔!
    那面孔鹅蛋脸双眼皮,墨黑长发,笑起来唇角有梨涡……樊歆呼吸猛地一滞!
    而她身后,一直低低啜泣的曾心雨像是看到了世上最可怕的事物,她指着一张大幅照片,手不住颤抖。樊歆顺着曾心雨的视线看去,这一看也惊了,那是一张大幅的婚纱照,背景是湛蓝的大海,衬衣笔挺捧花下跪的新郎是慕春寅,而弯腰微笑的新娘则是她自己。
    她什么跟慕春寅照过婚纱照了?
    身后的曾心雨却控制不住的呜咽,“这不是我跟他在希腊照的吗?他……他……把我的脸换成了你!”
    她哭着跑了出去,跌跌撞撞只差没摔下楼梯。而樊歆呆在暗房里看着满目的照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随手取下了一张照片,那是八年前的照片,她刚出道,参加《歌手之夜》,穿着蓝色蝴蝶袖连衣裙在舞台上彩排……她将照片翻了过来,发现反面竟有字,漂亮俊秀的钢笔字,是他的笔迹。
    ——“慕心比赛第二场,加油!”
    她又取下一张照片,是她参加某电视台的活动,穿着晚礼服,反面也有字。
    ——“慕心这笨蛋,人瘦还穿紧身黑裙子!哎……要怎么才能让你胖一点?”
    她又翻了几张照片,这才意识到每张照片背后都有他的话。与此同时,她发现照片是按照时间顺序排的,从左边墙上开始,从她幼年到少女时期的照片,往右往上延伸就是越来越大的她。
    那些童年少年的照片几乎都泛黄卷了边,而他却用精致的夹子小心翼翼挂着,她翻开其中一张幼稚园的照片。四岁的她坐在玩具中央,却不知道为什么哭。照片背后的字是:“慕心这个傻瓜,有这么多玩具不要,非要小提琴,找不到琴就哭……”
    她再拿一张,是小学一年级的,入少先队的那天,她戴着红领巾,在操场上微笑。反面的字是:“慕心是班级里最先入少先队的!瞧她高兴的!”
    下一张是四年级的,她在教室里坐着,跟几个要好的女生一起做功课。反面的字是:“成绩那么好干吗!每天放学总要被同学缠着讲解题……我只能去踢场球等她……”
    下一张是初一的照片,学校的元旦汇演上,她穿着白裙子独舞。反面文字是:“这场舞下来,估计慕心的书包又要塞满信纸了……真烦,这帮自不量力的小子,会看股票走势图吗?会赚钱吗?能给她摘天上的星星吗?什么都不会,还敢写情书!”
    再下一张是她十七岁的模样,他们的关系因为养父母的事故陡然进入冰点,她患上了抑郁症,身材臃肿的坐在阳台上拉提琴,月光沐在她身上,雪一般的悲凉。
    反面只有五个字:“慕心,对不起。”
    再一张,突然没有她了,照片里是空空的房间,是她的卧房,窗外似乎是阴沉的雨天,阳台上的花被风吹得东倒西歪,而屋内一室清冷。
    ——“慕心失踪了,到处找不到她……”
    下一张照片是凌乱的啤酒瓶与烟头,微闪的模糊光影显示照相的人没拿稳相机,应该是在醉醺醺的状态下照的。
    ——“慕心,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会那么对你……”
    空白无人的照片堆积了很多,都是慕春寅拍的零碎,或者是她卧室里没人入睡的床,或许是许久不曾动过的衣柜,或许是她曾钟爱的提琴,琴上落了灰,琴弓孤零零的放在一旁……阴暗的光影里,所有景物寂寞而空荡,像拍照之人孤寂等待的心。
    樊歆一张张的看,随后一张终于由景物转成了人像。
    是二十五岁的她,是她刚回国被他逮到的日子,照片里的她躺在粉色床上睡着了,长发铺泄在枕头上,被一只手轻轻握着,是慕春寅的手,他应该是在她睡着后偷拍的。照片后的字有些潦草,仿佛激动的握不住笔,“五年了!她回来了!”
    此后的照片统统变回了她,或是她在庭院浇花,或是她在厨房烹饪,或是她在外出席各种活动……不论是在家素面朝天的她,还是在外光彩照人的她,都被他无数次的用镜头记录下,一帧帧照片伴随着往事翻过去,像他特殊而独有的日记。配图的文字也一改先前等待的落寞,变得轻快活泼,语气渐渐越发亲昵。
    “这笨蛋第一次上台参加节目,本来担心她紧张出错,没想到唱的挺好,看来在加拿大几年很磨练了一下啊。”
    “瞧我那笨蛋管家婆,看书入了迷,饺子都煮破了……”
    “桂花今天开了,管家婆爬到树上说要摘桂花做汤圆,结果还没爬上梯子就把脚崴了,我只能将这个笨蛋从花园里抱回来……”
    “今天是二十六岁生日,管家婆送了我生日吻,很高兴……想起爸妈曾希望我二十七岁前结婚,很想完成他们的遗愿……可是为什么我没有结婚的**?只想跟管家婆赖在一起!”
    “赫祈说我对管家婆是爱情,虽然不大相信,但我吹着墨尔本的夜风又开始想她了……酒店里一个洋妞老对我抛媚眼,烦,不知道我喜欢黑色直发的女人吗?想到这我又忍不住想管家婆了,奇怪,为什么她回来后,我对所有女人都不感兴趣了?难道真是爱情?”
    “夜里睡不着,梦见上次电梯里那个长吻,她的味道好甜……”
    “准备跟管家婆求婚了!是不是爱情都无所谓了……只想跟她过一辈子!准备了一个星星形的钻戒,哈,好期待她看到戒指的表情!别的女人被求婚都会哭,她会不会?”
    欢快的照片到这戛然而止,下一刻画风陡转——因为慕春寅的婚还没来得及求,她便被温浅告白,牵手成功。
    再后来,应该是她去了法国的日子,所有的照片再次沦为空白的房间与寂寞的光影。
    其中一张是楼梯的照片,长长的台阶蜿蜒向下。后面的字含着浓浓的悔意,“在楼梯上坐了一晚上,想着那一天……如果我没有把她推下去,如果没有伤害她,她会不会还在我身边?”
    之后的照片几乎都是楼梯,他拍了许多张,似乎在冰冷的楼梯间呆了个许多日夜,照片反面没有写太多字,都只有单调的名字。
    那一声声“慕心”“慕心”“慕心”……仿佛千言万语,却不知道从而何说起。
    有一张是逼近的大理石地面,上面有一滴剔透的水滴,照片反面的话比前些张多了起来——“今天是你去法国的整整半年,半夜里听着你曾唱的歌,呵……黑暗的楼道,快三十岁的男人,居然哭了……”
    楼梯终于没了,变成了花园的秋千,没了她的荡漾,空荡荡的秋千在花间停着——“慕心,你要自由我就给你自由,总一天你会发现,你追逐的未必能给你幸福……”这句后留下了一小团墨渍,似乎思绪起伏难以自己,片刻后他接着写下了六个字——“慕心,等你回家。”
    再后来,大概都是“慕心慕心,快回家……”类似的话,光影不同的照片里,每一张都含着深深的期盼与渴望。
    照片压抑沉重的基调持续了好些张,或是阴雨天,或是茫茫黑夜,隔了几十张后突然转为明亮的阳光。而那张照片,她再次出现了,可她已不复当初的模样,花庭里的她逆着光线而立,及腰的长发剪了去,削瘦的背影在晨曦中显出别样的倔强。
    照片后只有一句话,“不论如何,你回来了。”
    可她回来了,他的照片并没有变得明媚,流露的情绪甚至充满浓浓的悲伤。
    “经常无意识的发呆,偶尔失眠,厌倦我的触碰……是因为在想他吗?”
    “你宁愿为他哭,也不愿给我让你笑的机会。”
    “一加二等于二加一,那么,我爱你等于你爱我吗?”
    “爱情是件多么不公平的事,你可以选择爱我或者不爱我,我却只能选择爱你或者更爱你。”
    “有时候我想,我拆散了你的爱情,你恨我理所应当,如果有人拆散了你我,我也会恨之入骨。所以这都是我咎由自取……可是慕心,我该怎么办,这么多年,我明知你心里只有他,却仍奢望分得一席之地。”
    “今晚又发脾气了,每到这个时候就格外痛恨自己……为什么不好好说话,为什么总伤害你?”
    “我知道你累了,我也累了,在想,是不是放手才是我们的出路?”
    “签了离婚协议,我在花园坐了整整一晚,天下着雨,打在身上没有感觉,楼上你房间的灯还亮着,你应该在收拾离家的东西吧!我盯着那灯光,想冲上楼去跟你说,我反悔了,我不要离婚,我从来没想过要离婚,然而理智逼停了我,你嫁给我并不开心……”
    照片一张张的看,樊歆的情绪在胸口激荡,终于到了最后一张照片。是大幅的婚纱照,慕春寅与曾心雨拍的,但他将曾心雨的脸换成了她的。照片上的新郎新娘并肩走在沙滩上,十指相扣。
    婚纱照下面几行字。
    “慕心,结婚又离婚了,我居然还没有跟你照过婚纱照,好遗憾。于是只能找了一个感觉像你的女孩,自欺欺人。拍婚纱照时,想象着她是你,想象着你就在我身边……呵,这虚妄的幸福。
    慕心,有时候我想,如果时间能倒流该多好。如果命运能重回,我多想回到十四岁之前,我要好好对你,不打你,不骂你,疼你,爱你,惯你,信你,护你,支持你完成你的梦想,陪你做你喜欢的事,带你去世上任何想去的地方——让你在遇上他之前,爱上我。
    拿离婚证的那天,我跟你说,我不爱你了,这一生都不爱你了。
    可那一刻,我的心那么那么那么的难过,他明明在说——”
    这句后留下了大大的墨渍,似乎千言万语情绪激荡难以控制,笔尖长时间的停留后,是最后一句话。
    ——“慕心,我这一生,即便到死,都无法不爱你。”
    “慕春寅!”强忍许久的樊歆颤抖着嘴唇,猛地蹲下身去,嚎啕大哭,“你这个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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