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但不愿意,她还想离得他们父子越远越好。
“是吗。”君倾缓缓转回了头,不再“看”朱砂,却还是认真道,“若是姑娘愿意,我随时可到安北侯府下聘。”
“……”朱砂毫不迟疑道,“蒙丞相大人看得起民女,民女着实高攀不起。”
朱砂这话说得很快,君倾的话音还未完全落,她便紧着回了话,可见她是多么不情愿这个事情。
同时她也将眉心拧得紧紧的,眼神很沉。
他为何会生出这样的想法来?
因为她在路上捡起了阿离的原因?
因为小阿离稀罕她的原因?
他不过只“见”过她三次而已,便这么将就地给阿离找一个后娘?
原因绝不仅仅如此。
原因究竟是什么?
与丞相府扯上了关系,可还有再退出身来的可能?
这个连帝君都礼让数分的丞相,她惹不起。
小阿离的这个娘,她也当不起。
这个娘,怕是全天下都无人敢做。
这个娘,谁做谁死得快吧。
她还不想这么早死。
“嗯。”君倾轻轻应了一声,当做自己听到了,便不再说话。
朱砂的目光却没有从他面上收回,因为她一旦瞧着他的眼睛,目光便会变得不由自主。
只见君倾微微垂下了眼睑,“目光”不知落向何处。
看着君倾那微敛的眼睑,朱砂忽然觉得有些心堵,有些……哀伤。
为何会有这样莫名的感觉?
她说不上来。
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因为她拒绝了给阿离当娘的缘故?
朱砂心中轻笑,这如何可能。
且倘若他真是要找一个人给阿离当娘的话,以他的权势,又何须问那人的意见,只要是他想要得到的,根本无人敢反对,他根本不会得不到。
他根本就不需要问她。
却偏偏问了她。
为何要问她?
朱砂亦不明白。
她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
阿离在这时又呓语了,只听得他虚弱地喃喃道:“爹爹,爹爹……”
“爹爹……爹爹……阿离想要娘亲……”
君倾无动于衷,未加理会正喃喃唤着他的小阿离。
正当朱砂要将小家伙交还给君倾时,小家伙忽然惊惶道:“爹爹别丢下阿离!阿离听话!阿离听话!”
小家伙似是梦靥了,好不容易平缓下来的小身子这会儿又发起了颤来,颤得厉害,双手将朱砂的衣裳也抓紧得厉害,一副在梦中也惶恐不安的模样。
可君倾还是无动于衷,没有理会阿离,也没有伸出手来抱他。
反是朱砂忍不住道:“丞相大人,令公子在唤你。”
君倾不理会。
“丞相大人可要抱回令公子?”朱砂拧眉,又问。
君倾依旧不予理会。
马车外的小白与君松也没有反应。
小阿离的身子颤抖得更厉害了,还有泪水从他的眼角流了下来。
朱砂无法,只好将已经递到君倾面前的小阿离又揽回了自己怀里来,边轻拍着他的背边轻声哄道:“阿离别慌,你爹爹在的,没有不要你。”
小家伙的身子缩了缩,还是颤抖得厉害,朱砂不由将他抱紧了些,小家伙的身子抖得似乎才不那么厉害。
朱砂不敢松了怀抱,只将阿离严严地抱在怀里。
朱砂的怀抱很温暖,温暖得小家伙撒娇似地细细呢喃了一声,“娘亲,娘亲……”
“娘亲……”这两日听小家伙唤娘亲听得多了,朱砂便习惯地答应道,可才张嘴便想到她此时此刻这般回应极为不合适,她本是想改口,但看着怀里小家伙可怜兮兮的模样,还是硬着头皮轻声道,“娘亲也在这儿,别怕。”
朱砂没有自觉,她在说这一句话的时候,不仅是语气,便是眼神都是温柔的。
像是听到了朱砂的话似的,小家伙用小脸在朱砂身上蹭了蹭,模样满足极了。
马车外的君松本是一脸的揪拧,这会儿则是无声地舒叹了一口气。
小白背靠着马车,头微微往后仰,将头上的风帽拉得低低的,挡住了他的上班边脸,看不见他的眼睛,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君倾则是轻轻闭起了眼,长长的睫毛在轻颤,眼睑之下,眼眸也在轻颤。
马车外,日光正好。
不过,街道上却正吵闹,似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题外话------
我们的小朱砂毫不犹豫地把小倾倾拒绝了!好伤人心哪~
二更依旧在晚上,8点,晚上8点约约约!
☆、060、忘了所有(二更)
马车已行至城东,行至了先前君倾与小白呆过的那个街角。
吵闹声正是从那儿传来。
那儿围了许多百姓,还有官兵。
马车没有停下,亦没有人发现马车上坐着的是丞相君倾,马车只从这吵闹处经过了。
在经过这吵闹处时,只听得有一男子颤声道:“太,太可怕了!没想到帝都里出了这么可怕的人!脑袋都不给人留!”
“简直,简直不是人!”
马车里的朱砂抱着阿离的手有那么一丝不明显的轻颤,她看了一眼阿离白净的小脸,而后毫不犹豫地将他交还给了君倾,沉声道:“想是快到安北侯府了,令公子还是丞相大人来抱。”
这一回,君倾没有再无动于衷,而是伸出手,将阿离接到了自己怀里来,与此同时似漫不经心般道:“马车外边死人了,似乎凶手极其残忍。”
“或许吧。”朱砂看向半透明的车帘,轻轻扯了扯嘴角。
她笑了,笑得清浅,笑得有些嘲讽。
她自然知道外边的百姓说的是什么,所以她才将阿离还给他。
她的手杀了人,就算没有沾到血,她的双手还是脏了血,一双脏了血的手,怎适合抱孩子。
朱砂又笑,笑得更嘲讽。
没想到她不仅有同情心,还挺有为他人着想的心。
这样的心,真不适合她。
只不知这事何时会查到她头上来,又是否会查到她头上来?
方才只顾着握刀了,倒忘了会有人来查死尸这个事情。
安北侯府的大门已经出现在了视线里。
马车朝安北侯府愈驶愈近。
在朱砂向君倾道了谢下马车时,又听得沉默寡言的他淡淡道:“不会有人知道那些人死于何人之手。”
朱砂正撩开车帘的手蓦地一顿。
只听君倾还是淡淡道:“就算有人知道,他们也会变得不知道。”
君倾说完这句话时,车帘已经重新垂下。
朱砂已经下了马车。
她没有听他说完话。
因为她知晓他要说的是什么,就像之前他在小医馆里和她说的那句话一般,她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开错的花,指的是素心,不知惜花的人,指的是何人,她心里已有了答案。
他这是在告诉她,昨日想要加害于素心的人是何人。
而现下他说的这两句话,无疑是他知晓那些人是被谁人所杀。
他知道的同时能让所有人都不知道。
他这显然是——
在帮她。
她已经不想再想他为何要帮她,因为就算她如何猜想,都猜想不到他心中真正的想法,就想她猜想不出他为何想让她给阿离当娘一样。
小白看着朱砂的背影,坐在驾辕上动也不动地懒洋洋问:“就这么让她回去了?”
“嗯。”
“就这么什么都不说的就让她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