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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雁翎看来,贺见霜似乎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他如今所做的掩护,比如伪装成商队等,只是为了能让他们这一行人顺利去到西域。他从未为了保存自己的名声而竭力隐瞒杀了三个人的事实。
    其实,这何尝不是一个死结。玄霄真人与他的两个师弟杀了贺见霜的父亲,贺见霜无论如何,都会手刃仇人,出逃西域。然后,把当年参与过袭击泷教的门派一个一个拔除。
    即使很多细节改变了,根本的走向却没有改变——这就是这个世界难以逆转的轨迹吗?
    不用多长时间,“贺见霜”这三个字,就会伴随着刀光剑影和杀戮的气息,成为武林中让人胆颤心惊、闻风丧胆的魔头之名。
    看着马车的顶,雁翎睁着眼睛,摸到了衣襟里的两封信。
    看来,秦柏的这两封信,在短期之内,她没有办法回复了。也不知道梅炎之、余意清等人知道了贺见霜杀掉了玄机一门的三个师父之后,会不会如原著那样大义灭亲,随着楚逸衡一同来剿灭他,以亲手了却堕入魔道的同门师弟的性命。更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对她大失所望,反目成仇。只要想想这个画面,就开始难受。
    但是,她曾经放弃过贺见霜一次,所以早就决定了,这一次,无论去哪里,她都会跟着贺见霜一起。
    即使是千夫所指,她也会与贺见霜一起面对,不会再一次放弃他了。
    ——《第六卷:天霄派》·end——
    ☆、第73章
    半个月后。
    一个耸人听闻的消息便如同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中原武林。
    “你们听说了吗——天霄派的玄霄真人,还有他的两位师弟,竟在昨夜被杀。更耸人听闻的是,他们浑身的皮都被剥掉了!”
    “怎么回事?玄霄真人这等武林至尊,怎么会轻易就被杀掉?到底是谁干的?”
    “说出来吓死你,他竟是被自己门下——也就是玄机一门的一个弟子杀掉的。而且,那个弟子的名字,在这几年早已蜚声江湖,你必定听过。”
    “到底是谁,哎呀,别卖关子了。”
    “贺见霜。”
    “你不是在与我开玩笑吧?虽然他的传闻我也听过,但是,他竟杀得了玄霄真人?”
    “这事儿千真万确,是天霄派那边传出来的。事发之后,贺见霜便消失了。现在,江湖上已经起了剿杀令,势必要为玄霄真人等三位大师复仇。”
    “没想到那贺见霜竟会如此狼心狗肺,反手屠戮祖师。也万万想不到他竟然有如此能耐,能在一夜之间轻取三个武林至尊的人头。如果他拥有这样的实力,往后,江湖可就不太平了。”
    “不就是嘛,此事毫无征兆就发生了,可见贺见霜此人性情乖戾,喜怒无常,恩将仇报。既然他这么轻易就能杀掉三个武林至尊,那我们这些小门派不就危险了?”
    “可叹啊——玄霄真人活了一辈子,竟临老丧命在一个孽徒手上,这可不就是所谓的引狼入室嘛。”
    “可见豺狼终究是豺狼,哪怕拉到身边驯化了多年,也依旧改不了其嗜血的本色。”
    “玄霄真人一死,天霄派大乱,楚逸衡在匆忙中接任了玄机一门的门主,屹然成为了复仇大计的统领者。等着看吧,这事儿绝不会这样了结。只要追踪到贺见霜的踪迹,天霄派绝不会善罢甘休。”
    “那是那是。贺见霜虽然杀了玄霄真人,但不可能没有受伤。身负重伤的他,在天霄派的布下的天罗地网之下,必定逃不了多远,便会被剿杀。”
    ……
    与此同时。
    数千里之外,檀州西边,中原边关。
    作为和西域互通往来的第一站,这里每日都会迎接或是送走络绎不绝的西域商队。当今天下又不是一国独大,各地都不断有小战乱发生,如此一来,边关的检查便要比和平年代宽松得多。通常只会对运货进入中原的队伍把关,而离开中原的商队,在大致走个形式后,便会放人离开了。
    晴空烈日之下,一行胡人商队运载着一批茶叶缓慢走向城门,排在通关的商队中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车子缓慢前移,西北的烈风带着黄沙,跃过粗糙的石墙迎面拂来。终于轮到了这行胡人过关。两个士兵走到了队伍后方去检查他们运载货物的货车,很快便检查完了。过城门的时候,一个士兵头子在马车边跟着踱步了两下,忽然指着前方的马车道:“这里面是什么人?”
    有人应道:“里面是我们家大少爷,这次是第一次从家乡来中原做生意。”
    那士兵皱眉道:“车子停下,把帘子打开看看。”
    “这……我们家少爷身体不太好,再加上里面有女眷,不太方便吧。”
    那士兵一愣,的确,隔着帘子也嗅到了一阵淡淡的药味,便不再为难他们了,摆摆手让他们过去。
    车轮辘辘前行。缀着流苏的帘子被风扬起了一角。那一瞬间,映入眼帘的是一抹朱红色的身影。这种刁钻的颜色穿在他身上,竟没有夺取他半分风姿。甚至那只不过是一个冷艳苍白的侧脸,却让那士兵看呆了好一会儿——他在边关值了那么多年的差,长得五大三粗的胡人见得多了去了,却从未见过这种类型的西域人。
    出了边关石门,沿着官道往前走个二三十里,便是和中原迥异的景象了。
    数千里延绵不绝的青山尽数变为了荒漠,漠漠黄沙,飞沙走砾。斜阳苍茫,雄浑大气。
    雁翎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不由大感新奇,撩开帘子好奇地观赏着。
    说起来,他们能走来到这里来,也真的很不容易啊。那天,从岳明山离开后,众人丝毫不敢停留,顶着伤势赶路,第二天便到达了一个远离官道的小镇。贺见霜的伤已经不能再拖了,于是,众人便在那里为他取箭。
    在当时,贺见霜让雁翎回避了这个场景。事后,雁翎才知道,贺见霜所中的箭的箭头虽然很小,但设计却极其歹毒,要想把它取出来,就必须把四周的皮肤割成十字刀口,把包裹着箭头的那一小块肉一起挖掉。
    而最要命的是——箭头淬了毒,并且据韩六等人的判断,这□□来自于西域,所以,在当下也找不到解药,只能暂时先把毒压制着,回到西域再想办法。只是,这种压制最多只能压两个月,否则,这条手臂就得废了。
    在那之后,贺见霜高烧了足足三天。雁翎一直在他身边照顾他。等他伤情稳定后,因为手臂的缘故,他们没有时间再等伤口长好了,一行人再度上路。这一次,他们伪装成了另一个身份——胡人,并准备好了用来伪装成货物的茶叶。在这个年代,胡人在沿路上受到的盘查反而比中原本地人会更少一些。再加上众人本来就是西域出身,穿起颜色艳丽、极具异国风情的胡服竟然毫不违和。尤其是贺见霜,雁翎本以为他这样偏清冷古典的脸,穿起胡服会有些不搭。没想到出来的效果却大大地超过了她的想象——那叫一个勾魂夺魄,风流冶艳,仿佛这身衣服天生就是为他所设的。
    ——果然,颜即正义啊。[扭屁屁][扭屁屁]
    说也好笑,恐怕天霄派的人会以为他们一溜烟跑到十万八千里远了,搞不好早已追到了他们前头。却没想到这帮人居然如此优哉游哉,还在本地置办服饰和货物,才施施然上路。
    终于,过了快一个月,他们才终于出了边关。
    她数了数,贺见霜一行人加起来也就十六七个罢了,虽然人人都武功济济,但论人数的话,光一个蒿山派就能碾死他们了。这样的阵容放到哪儿都是不够看的。所以,雁翎便早已猜到了贺见霜无意再把泷教的招牌树起来,他想做的唯一一件事,只是报灭门之仇罢了。
    只不过,有时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玄霄真人被剥皮的事情已经在中原武林传开了,这一路走来,他们也听了许多关于这件事形形色色的传闻。有的就十分贴近事实经过,有的则偏离了中心十万八千里远,更有甚者,把各种屎盆子也一同扣到了贺见霜头上。比如说,天霄派最近可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玄机一门一柄名为妖骨的剑失窃了,这件事居然也被算到了贺见霜头上。
    当雁翎知道的时候,不由在心里吐槽——如果贺见霜拖着这幅身体,还那么有能耐在高度戒备的天霄派自出自入,那也太小看楚逸衡了。唉,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穿了一件紫衣服,所有的茄子都找上门来了吧。
    话说,天霄派的人现在可谓是各种“磨刀霍霍向霜霜”。贺见霜又伤得不能拿剑,余毒也未清,这时候去和盛怒的天霄派硬碰硬是没有好果子吃的。也许你一个能打对方一百个,但车轮战一旦开始,靠贺见霜这里这么稀少的人丁,是根本打不过人家的,终究也就是力竭而死——更不用说那里有个开了挂的原著男主楚逸衡。
    所以,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先低调地躲一躲风头。[蜡烛]
    咳,虽然“打不过就躲”听起来不太威风,但这却是当下最好的办法了。
    七天后,他们终于到达了西域中一个相当兴旺的地区——勾越,在那里暂时落脚。连续赶了这么远的路,神经绷紧了那么久,铁人也要倒下。一行人决定在这里休养一轮,再做打算。再说了,勾越并不是平坦的荒漠,那里地势崎岖,山林茫茫,想要藏匿起来,并不是难事。而且,勾越以名医鬼才众多著称,在那里停留,也是为了趁此机会赶紧清除贺见霜身上的余毒。
    当夜,他们便盘下了当地在山野之中的一所宅邸,并请来了当地一位相当有名的大夫。
    在贺见霜的房间内,在这位白须先生为贺见霜诊脉和看伤的同时,众人都屏住呼吸,紧紧地盯着这位大夫的背影,似乎在等待他的宣判。
    诊疗后,大夫回过头来,摇了摇头:“此毒不可解。”
    这句话如同一个重锤,敲击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韩六急道:“何出此言?”
    “若我没有看错,这位公子手上的毒,是古牧人用来狩猎野兽所用的碑麻散。他们会把药涂抹在箭头之上,野兽一旦中箭,便会倒地不起,三个时辰便毒发身亡。不过,因为中毒的野兽本身的肉也带了微量的毒,吃了之后对人身体不好,所以,碑麻散很早就没用来狩猎了。如果要解除这种毒,就必须在中毒后三个时辰内完成。否则,一旦毒入营血,便会游走全身。你们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大夫每说一句,众人的脸色便越来越凝重。雁翎的心也缓缓地沉了下去。
    “若不是这位公子一直压制着它的蔓延,让毒液局限在创口附近的话,恐怕从中毒当日算起,三天以内,它就已经游走遍了全身。但一味的压制并不是办法,至多还有十天,到时候,哪怕你再压制,这条手臂也是废了,只会变成腐肉。更不用说,届时,毒素便会正式游走全身。为今之计……”说到这里,大夫犹豫了一下。
    相对于一室人的铁青脸色,贺见霜的反应倒是很平静,轻声道:“请说。”
    大夫沉声道:“为今之计,保命的唯一办法——便是把手臂整条卸掉。”
    ——
    【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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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这是正文最后一卷,也就是结局卷啦y^_^y~看到卷标题,大家get到什么信息了吗→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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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章
    此话一出,如同在房间内炸起了油锅。当日在天霄派拦下雁翎的那个少年第一时间跳了起来,怒道:“开什么玩笑,少主的手臂怎么可以砍掉?!”
    韩六示意他冷静。雁翎问道:“大夫,只有这个办法了吗?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把手臂保下来吗?”
    事实上,在场的任何人都能看到——尽管贺见霜手臂的箭伤已合口,但伤口附近却泛着乌紫色的色泽。随着时间推移,那乌紫色正在缓慢地扩散。如果十天后没有办法解毒,或许便只能卸掉一只手臂,舍小保大了。
    并不是不可以砍掉手臂,只是,如果要付出这样的代价,那么,对于贺见霜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握剑的手对于一个练武之人有多重要是毋庸置疑的。它就好比钢琴家的双手——不,钢琴家的手或许只是吃饭工具,没了的话,还不至于死人。而对一个练武之人来说,如果丧失了握剑的能力,和一个废人又有什么区别——尤其是贺见霜现在的仇家加起来可以打几百圈麻将了,这一刀砍下去,断的不仅是手臂,还会把他的自保能力也一起夺去。
    失去了这只手,贺见霜这十多年来的积累都将会付诸流水。他怎么可能会甘心?别说是贺见霜了,雁翎只要设身处地想象一下,恐怕也是不甘心的。如非到了最后一步,她是绝不会砍掉自己的手。因为那就等同于把自己的半条命一起砍掉了。
    话说,《师兄雅蠛蝶》的原著,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这一段解毒的剧情。仔细回想,原著的贺见霜去了西域之后,作者用简略的一段话就带过了他在西域崛起的过程——触动加速buff,直接开启酷炫狂霸拽的模式,走上了修炼邪功的不归路,根本没有为“是否砍掉手臂”这件事而挣扎过的任何描述!
    难道原著的贺见霜并没有中毒箭?怎么说也不可能啊。原著里的贺见霜是孤身去刺杀玄霄真人的,在刺杀后还连夜闯过了天霄派布下的法阵,才狼狈地出逃西域。可想而知,他当时的情形只会比现在更加凶险,如果说原著里的他反而没有受伤,那就太不科学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哪里被她看漏了吗?
    还是说,原著里的贺见霜是用什么方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中毒的事情解决了?
    啊啊啊,这种重要的事情为什么连一句话的描述都没有啊!
    对了,不少影视作品中不都有以毒攻毒一说吗?既然这是书中的世界,说不定这种情节还是能实现的。想到这里,雁翎连忙说:“大夫,你说,有没有以毒攻毒的方法,可以用别的东西,把这些毒反逼出来呢?”
    那大夫沉吟了许久:“老夫拙劣,并未听过以类似的方法解除碑麻散的病案。姑娘所提的以毒攻毒,如果要行之有效,就必须找到比碑麻散邪气百倍的东西去反攻它。比如说,找另一种毒物。只不过,把碑麻散逼出后,说不定又会轮到后面的这种毒物来作害公子的身体。这样的话,也是一个死循环,始终解决不了问题。再说了,短时间内,老夫实在想不到有什么药物会比碑麻散邪气数百倍。”
    贺见霜倏地抬眼,眸色暗沉不定。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眯起了眼睛。
    送走了老大夫后,贺见霜让其余人也一同离开,房间里便只余下了贺见霜、雁翎、韩六三人。
    听了刚才的一席话,雁翎与韩六的心情都很沉重。雁翎似乎察觉到了贺见霜有话要说,连忙狗腿地搬来了两张凳子,一股脑放在贺见霜面前。一屁股坐下后,雁翎示意韩六也坐到旁边来。
    乌黑的发丝挡住了贺见霜的表情,只见他的肩膀正轻微颤抖着,似乎已悄然落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雁翎是第一次看见贺见霜哭,心疼得不得了,连忙握住他的手安慰道:“霜霜,你不要灰心丧气,我们可以再请几个大夫来看看。退一万步说,刚才的大夫也没有否认过‘以毒攻毒’这个思路的效果。我知道你不想卸掉手臂,我们可以试试这个方法,说不定行得通呢?”
    韩六也跟着道:“是啊,少主,你不要灰心,还有十天时间,无论怎样,都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的,我们会竭尽全力帮你的。”
    雁翎的手搭在了贺见霜的肩膀上,他却抖动得更厉害了。这下再迟钝的人都能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见鬼了,他明明就是在笑!
    雁翎:“……”
    好吧,虽然她并不想看到他哭泣,不过,这种情景下的笑——是不是太诡异了一点啊啊啊!简直是有毒好吗!(╯‵□′)╯︵┻━┻
    难道反派的心理素质都异于常人,特别擅长苦中作乐?[崩溃脸][崩溃脸]
    韩六也是一脸懵逼,雁翎摸了摸贺见霜的额头:“霜霜,你还好吗?你在笑什么?”
    贺见霜以指尖轻拭过眼角的泪水,摇头失笑道:“我只是在高兴罢了——天无绝人之路,玄霄这个老儿料到我不会自断手臂,下毒的时候必定是想拉着我一起陪葬的。他却万万不会想到,自己竟会把解毒的良方送到我面前。”
    雁翎认真地听着,听到最后,忽然意识到了贺见霜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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