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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无聊了?”殷展心想到底不比自己被关了百年的大牢,耐不住寂寞也算正常,说道,“来,哥给你讲故事。”
    唐攸来了精神:“好!”
    殷展慢声说:“有一个家族,因为祖上做了大贡献,得了老天垂帘,因此子孙后代都能拥有一段幸福的婚姻……”他模糊了菩提镜的存在,胡诌了点别的,但大意没变。
    “一代又一代,家族的人过得都很好,家庭美满,事业有成,这代家主的一个儿子更是年纪轻轻便被封了将军,那少将军已到婚配的年纪,但因战乱一直耽搁了,也就是在这时,他遇见了一个人,对人家一见钟情了。”
    唐攸下意识问:“这个人就是他的命定之人?”
    殷展懒散地笑了笑,继续说:“少将军年轻气盛,为人强势,看上了便决定弄到手,好在对方也喜欢他,所以他们很快在一起了,并肩作战,形影不离……”他有两三秒的安静,说道,“所有人都觉得他们的缘分是天定的,连他们自己也这么认为,当然,哪怕不是,他们也不在乎,结果……却真的不是。”
    唐攸惊讶地“啊”了声:“那后来呢?”
    殷展懒洋洋地说:“后来啊……”
    唐攸认真听着。
    殷展问:“想知道?”
    唐攸说:“嗯!”
    殷展说:“不告诉你。”
    唐攸一呆:“为什么?”
    殷展笑了声,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因为爷高兴。”
    唐攸想挠头,发现根本没办法做这个动作。他脾气一向软,别人不说,他也就没有再问。
    山崖地势高,从这里看去只见云海翻腾,如天河奔涌,在晨光下泛起层层碎金。或许是提到了旧事,明明瑰丽壮观的景象,殷展看着仍觉得寂寥。
    整个冥界都知道殷家人的初恋会是命定之人,也都能开花结果,唯独殷家老五是个例外。也有人猜测事情会弄到这个地步,就是因为他们在一起违背了天道。
    天道又如何?
    他不禁冷笑了一声。
    唐攸诧异:“哥?”
    “嗯,”殷展恢复不太正经的调子,“来,给你讲别的故事。”
    唐攸不放心:“不会又说一半吧?”
    “不会。”殷展保证。
    他知道唐攸没有错,反而被天道牵扯进来而有些无辜,因此他对这孩子没有怨恨或厌恶的情绪,就当个弟弟罢了。他当年在冥界四处平乱,见过太多的人和事,那时虽然心高气傲,但因爱人的关系跟着看了不少乐子,能讲的东西很多。
    他问:“你听说过冥界么?”
    唐攸说:“地狱?”
    殷展说:“算是,但又不全是,和人类想的不一样,像十八层地狱就没有,彼岸花、忘川河、三生石之类的有,三生石那里还是个很火的旅游景点,但一年只开两次团,每次只招一百个人……”
    他说着只听树林传来少许动静,紧接着一只似狼非狼的动物就窜了出来,二人齐齐看过去,还没弄清是什么物种便见它转了一圈,跑到殷展那里抬起后腿撒了泡尿,颠颠地走了。
    唐攸:“……”
    殷展:“……”
    唐攸急忙望天,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大概过去一分钟才小声问:“哥,还讲故事么?”
    殷展咽下一口血,说:“……讲,我想想讲什么。”
    唐攸乖乖应声,没有催促。殷展便随意讲了几个,察觉空中的湿气在变浓,心头隐隐闪过一丝针刺般的不安,这来得太莫名其妙,他不由得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果然,中午过后,天就暗了下来,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哗啦啦下起磅礴大雨,一直到晚上都没停。雨水汇在一起,从更高的地方快速向低处流去。
    黑暗里响起一声轻微的“咔嚓”,顷刻淹没在暴雨之中。
    殷展猛地望向身后树林,在闪电刺眼的亮光里看见了汹涌而来的泥石流,身边的两棵树率先被卷倒,但其中一棵的根却早已与他的缠住,瞬间拖着他一起坠向悬崖。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娘的这小子选的到底是个什么世界——!
    第3章 系统崩溃3
    殷家人合伙将菩提镜塞给唐攸后便回到了冥界。
    他们家族大,旁支多,一般族人到了婚配的年纪,都是由父母和比较近的几位亲人陪伴,但殷展的情况太特殊,所以来的人尤其多,这时回来便凑在一起吃了顿饭。殷父的同辈人感慨万千:“小展的姻缘总算开始了,也算了结一桩心事,回头我们来喝喜酒。”
    殷父连忙应声,目送他们离开,叫上几个儿子进了书房,越想越不安:“你们试着找找小展,看看他们现在在哪。”
    “可我们去哪找啊?”几人头疼。
    他们殷家人虽然会被菩提镜吸进空间,但去的却不是虚构的世界,而是真实存在的。
    在冥界与人界的交汇处有无数空间,菩提镜每次都会选一个最合适的扔进去,等到时机成熟再让人回来。
    以前也有对婚事反应激烈的殷家子孙,家人同样担心地找过,可空间太多,每个世界又太大,无异于是在宇宙里搜一根针,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几人安慰:“没事的爹,不用担心。”
    殷父说:“小展的事你们又不是不清楚,当年要不是冥主去得及时,他早就自爆了。”
    几人蓦地沉默下来。
    殷父背着手在书房踱步:“后来他被封了法力,又坐了百年的大牢,出狱后倒是看不出还有那个心思了,但性情大变,喜怒不定,这还不如以前傲气的模样呢。”
    这倒是!
    几人无比赞同。
    若以前的殷展是精英贵族型,如今的便是颓废懒散型,整天吊儿郎当的,并伴有一定的间歇性抽风,上次他们路过竟然听到他在唱神曲,差点吓得集体灵魂出窍。
    殷父问:“你们谁能看出他现在在想什么?”
    几人摇头叹气,之前他们还能猜出几分殷展的心思,现在却真的什么都看不出了,像是所有浓烈的感情和疯狂的念头都被他压在了灵魂深处,只剩漫不经心的假象。
    他们沉默一阵:“但小展本性不坏,绝不会加害那孩子。”
    “这我知道,我就怕他坑人家。”殷父不放心地道。
    他们虽然自小就被灌输命定之人的思想,但他觉得只要儿子能幸福,什么都无所谓,所以在小展的事情上他不强求,可小展不愿意便罢,最起码不能坑人。
    几人劝说:“不会的,菩提镜每次不都会分出一缕神识关注那个世界么,再说它这次化成机器跟在那孩子身边呢,肯定会保护他。”
    “也是……”殷父想起菩提镜千年来第一次破例,又想起没有殷家人能不对命定之人动心,忽然觉得小展的事兴许有转机。
    他喃喃:“搞不好回来真能成婚,是不是该买点请帖了?”
    几人:“……”
    这态度转变得也太快了吧喂!
    不过殷父虽是那样说,还是命儿子试着找找看。几人没有违背,点了点头。
    此刻被他们讨论的殷展并没坑人,反而被坑得还在往悬崖下掉,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他看一眼黑乎乎的崖底,无所谓地笑了一声。
    唐攸是被雷声惊醒的。
    他一直活得很知足,除去上学时成绩不理想外,这些年顺风顺水的,没什么烦心事,因此睡得特别踏实。植物对外界的感知本来就低,所以殷展被冲下去的时候他还在睡,直到现在才醒。
    “哥,这雨怎么越下越大……嗯?”他环视一周,只见电闪雷鸣,旁边的位置不知何时竟然空了,第一反应便是他哥或许要修成人,招来了天劫,但紧接着注意到周围有很多泥,泥石流三个字顿时跃入脑海。
    他吓了一跳,刚要冲下面喊几声,却察觉地面传来一阵颤动,又一波泥石流呼啸地涌了来。不远处的树被卷倒,扯动崖边的土地,两秒后轰然坍塌,附近几棵包括他几乎同时下坠。
    “啊啊啊啊啊!”
    他瞬间叫出声,一边想树的根都扎得很深,怎么这么容易就被冲走,一边想掉下去是不是会死,那他会回到原世界么?
    砰!
    他重重摔在崖底,身上刹那间糊了一层泥水,又快速被雨冲掉了。
    他吓得闭住呼吸,片刻后才意识到树木没有神经系统,并不疼,不由得呼出一口气,只听黑暗里响起了熟悉的声音:“你也下来了?”
    这声音仍透着平日的懒散,像是对目前的状况满不在乎,唐攸忐忑的心莫名安定,嗯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修成人了,在渡天劫。”
    殷展问:“……我跌下去你没看见?”
    唐攸说:“没,我那时还在睡觉。”
    殷展说:“睡得真死。”
    “……我一向这样,”唐攸不好意思说,关心问,“对了哥,你怎么样?”
    殷展悠悠答:“没事,挺爽的。”
    唐攸不清楚他是什么意思,问道:“你能突破一下变成人么?”
    “看心情吧,”殷展说,“你怎么样?”
    唐攸这才自查,发现根已经脱离地面,明白是活不久了——这是他短短几分钟内第二次面对死亡,顿时茫然,在黑暗潮湿的泥地躺了一会儿,听见殷展喊了他一声,立刻大叫:“哥!”
    殷展被他一惊一乍弄得无奈,但与他隔着一段距离,根本看不见他,只能应声:“到底怎么了?害怕?无聊?撞鬼了?”
    “都不是,”唐攸忽然有点想哭,深吸一口气喊道,“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敢告诉你,我是穿越来的,我叫唐攸,以前是人不是树,对不起,骗了你!”
    殷展说:“……没关系。”
    唐攸说:“但我真把你当朋友的,谢谢你给我讲了那么多好玩的故事,还陪我说话,教了我很多有用的东西……嗯,你唱的歌有点跑调了,我之前没敢说。”
    “……”殷展说,“哦。”
    “我可能要死了,我也不清楚会去哪,如果有下辈子,我还想和你做朋友,我是孤儿,没多少朋友……”唐攸的声音带了哭腔,他还有许多话想说,可惜尚未说完,意识便模糊了。
    他知道树木哪怕断了根也不会立刻就死,但却阻挡不了这股源源不断的困意。
    彻底昏迷前,脑中的画面突然像海底的沙粒被无形的漩涡卷起,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许多陈旧的片段,却完全记不住细节,就在头疼得快炸开时,一粒细沙撞入脑海,视野刹那间清晰。
    只见天空暗沉,尸横遍野,空中满是血腥味,他抬起眼,四面八方模糊的影子畏惧地对他跪了下去,颤抖地趴伏在地上。
    ——这是哪?
    他的念头一闪而逝,只觉天旋地转,再次睁眼便回到了公寓,机器上仍是那几个字:对不起,系统崩溃中……
    回来了,我的快递!他立刻要往外冲,但刚刚动了一下手指,熟悉的吸力便猛地传来,他使不出半点力气,几乎没做抵抗便又晕了。
    恢复意识时,他发现自己在一个暖暖的草窝里,周围有三只圆滚滚软乎乎的白色毛球,与他挤在一起,啾啾地叫着。
    唐攸:“……”
    他简直惊呆了,半天才回神:“你们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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