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徐昭就放心的闭上了眼睛;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平静极了,身体早已痛到麻木,所以也感觉不到疼痛了,她觉得自己的后背上像是长出了一对翅膀,飞出了皇宫,飞出了京城,飞出了大梁,回到了大宛的皇城;她看见满头华发的上官无痕坐在龙椅上批阅奏折,看见宛城的街头亦如当初她所亲眼所见的繁华热闹,看见她父皇的帝陵,遥遥近在咫尺。
*
一夜沉寂。
当天边渐渐露出镶着金边的白光,万物在初阳中渐渐苏醒。
紧闭了整整一夜的房门就是在这时被人从里面推开,朱泽一边擦拭着手指从房内走出来,一边看向听见动静立刻转过身飞跑过来的楚烨。
“怎么样?阿昭她还好吗?”
看着眼角尽藏疲惫的一朝天子,朱泽滚动了几下喉头,又回头深深地看了几眼身后的房间后,才慢慢回答道:“皇上请放心,皇后娘娘只要能醒来,就已无大碍。”
楚烨立刻觉得心底被提起来的气放下了许多,幽深的眼瞳在流转间,略带犹豫的再次开口:“那,孩子呢?”
朱泽道:“是草民无能,保住了皇后娘娘,保不住皇嗣。”
楚烨的身影如被雷击,立刻后退了一步。
虽然,早已做好了准备迎接这个事实,可是,当亲耳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有的时候就算是你做足了全部的思想准备去面对现实,到最后,还是会因为无力承受而痛苦难过。
朱泽脸色晦涩不明的看着楚烨,其实他真的很想告知他全部的真相,但奈何答应下徐昭的那一幕却在不断的提醒着他不可以失信于他人;果然,承诺这种东西,真的是不能轻易拿出来许诺的。
☆、047:昏迷离开
因为徐昭身体孱弱之故,为了尽早恢复,朱泽并不希望她在刚经历生死大劫后被急匆匆的移送到宫中休养;故而,楚烨便派了不少的御林军和宮侍来院中伺候,自己也在从朱泽口中确定她再无生命威胁后才回到宫中主持大局。
现在,有太多的疑惑和事情发生需要她来解决;他一定要搞清楚阿昭为什么会独身一人出现在小院中,更重要的是,他总是觉得整件事情的背后有一双默默的双手一直在推动整件事情的发生;好似从他们离开大宛回到京城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被牢牢的盯住,然后一步一步的被人牵着走向了深渊;他一定要找出背后的那个人,并却不轻饶。
徐昭觉得自己昏迷了很久很久,久到像是岁月都变了迁;很多时候她都是昏昏沉沉的,好似听到身边正在发生的每一个声音,她听见楚烨在呼唤她醒来的声音,听见楚烨不知再冲着谁发脾气的声音,听见朱泽急急忙忙叫人端药的声音,甚至听见了元宵趴在她耳边吱吱叫唤的声音……
太多太多的声音好似每天都在不知疲惫的上演着,她很想醒过来,可是眼皮却有千斤重,身体似乎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连动弹一下手指的力量都被剥夺。
她只能选择安静的躺着,通过传进耳朵里的每一句声音辨别着发声之人的喜怒哀乐;慢慢的,她觉得只是这样躺着似乎也挺不错,最起码不用睁开眼去见那张让她爱极了同时也痛苦极了的那张脸,不用面对他愤怒时的狂风暴雨,也不用面对他执着时的疯狂偏执;在这一刻,她是属于她自己的,她不用为了费心保护家人而殚精竭虑,不用去心疼担忧已经变成孤身一人的上官无痕,也不用愧疚万分的去想念遭到周兰迫害的大哥徐诺。
她终于可以轻轻松松的只做自己,为自己一个人好好地活一场了。
七天过后
当楚烨看着躺在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徐昭时,最后的一点忍耐也将要崩溃,愤怒质问的眸子直直的射向同样皱眉不展的朱泽:“你告诉过朕,少则一两天,多则三五天她就会醒过来,可现在已经整整七天过去她连苏醒过来的迹象都没有,朱泽,你该要怎样向朕解释?”
朱泽要人点起一盏亮灯来到徐昭面前,双手撑起她的眼皮仔细的看了看,半晌后,给出答案:“皇上,草民真的已经尽力了,娘娘的身体已经渐渐开始恢复,四肢也是有知觉的,精神也没有收到损伤;正常来讲该早就醒了,这种情况草民也没办法用医理来说明,依草民来说,唯一的解释就是皇后娘娘她不愿意醒过来。”
“什么叫做不愿意醒来?你认为这个解释朕会相信?只是个简单的晕厥不醒你都治不好,朕要你看护阿昭又有什么用?!”
朱泽神色严肃道:“皇上应该知道,每一个患病的病患都是一个独一无二的病体,就拿我们最常见的风寒来讲,看似症状差不多,其实仔细研究起来每个得了风寒的病人病症都是有着微小的偏差;皇后娘娘身体娇弱,经由大宛一行看似强健实则已经被掏空,这个时候她又怀了身孕,怀孕初期胎儿在母体的腹中主要的营养来源全部都是来自于母亲自身身体的养分,娘娘用孱弱的身体,一边要养护腹中的胎儿,一边还要苦苦支撑着自己,这本就极为困难,可偏偏又因为精神多思多虑让身体的复合更是大大增加;若不是前段时间娘娘多服用了些大补之物造就体能补了元气,这孩子恐怕早就保不住了,偏偏还在这危险当头,皇上您又……”说到这里,朱泽生气的横了楚烨一眼,可终究是不忍心再说出让楚烨担心的话,继续道:“总之,皇后娘娘看似只是个普通的昏厥不醒,实则是有多重原因所致,皇上何不再静等两天,或许两日后,娘娘便会醒来。”
楚烨所有的焦急和愤怒都被朱泽的言辞渐渐压住,其实,他又何尝不知徐昭变成今天这幅模样都是因为他;如果不是他发了疯跟入了魔一般那样对待阿昭,她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更不会失去他们的孩子;这一切的最初罪过都是因为他,阿昭又有什么错,为什么到最后承担下所有一切的偏偏要是她?
其实,她这样昏迷不醒仔细想来也算是对他的仁慈,最起码她会安安静静的躺在他面前,只要他伸手就能碰触到她,就能看见她;他真的不敢再去承受她质问的眼神了,真的害怕听到她用‘离开’这样的字眼来刺激他,伤害他了。
楚烨慢慢走到床边,缓缓在床沿坐下,紧紧地握着她露在锦被外面的手,眼角沁出晶莹的泪光,声音低低,缓缓说道:“阿昭,朕知道错了,你原谅朕好不好?朕答应你,等你醒来朕绝对不会再去做让你伤心的事;你害怕朕对徐家出手,朕可以下达圣旨,不管将来徐家做错什么事,朕都可以原谅他们一次;你害怕朕抢走上官无痕的江山,朕也可以答应你,朕今生今世都不会再踏进大宛一步,这样你可放心了?”
说到这里,楚烨抬起徐昭的柔荑,恋恋不舍得将一个心碎的吻落在她的手背上,一滴眼泪,闪烁着破碎的晶莹同时也落在她的手背上:“你怎么那么傻,怎么就不明白朕的苦心?你质问我为什么将你看成一枚棋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朕的心有多疼?你的这句话抹去了朕对你的关心,也抹去了朕对你的真情,你这个傻瓜,你有见过那个人会对自己的棋子动用真感情的吗?当初,上官无策用一条命保住了上官无痕的帝王之位,那时朕还笑他没有外界所传言的那般智慧无双,如今看来,他应该在黄泉路上将朕笑死了吧;也许,他早就看明白了,一旦将皇位交给上官无痕,这辈子朕都别想从他的手中夺走大宛的天下,只要你在朕的身边一日,朕就永远被束着手脚,瞧!多可怕的一个人呐,朕不得不承认,和上官无策比起来,朕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可是阿昭你知道吗?朕想要大宛的天下并不是全然为了自己,你本是大宛的公主,身份尊贵堪比在上官无痕之上,朕想让你得到原本就该属于你的一切,朕想让自己的女人也同自己一样,骄傲的站在至尊之巅俯瞰红尘众生;只是朕没想到,朕的这个愿望会将你我逼到如今这个地步,如果早知,朕又何必?!”
朱泽站在楚烨身旁不远,眼睁睁的看着他所认识的骄傲坚强的男人在他最心爱的女人面前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他的无助,他的害怕,让看见这一幕的人都为之动容。
感情啊,真的是这世上最害人不浅的东西;徐昭啊,真是个可怕的女人呐!
*
楚烨回到宫中,并没有回勤政殿,更没有到栖凤宫,而是直直朝着天禧殿的方向直奔。
天禧殿前殿内,空荡无人,除了从四面打开的窗扇中吹进来的春风和殿中不断被风卷动的紫色纱帐之外,竟是连一丝人影都寻不到;这跟往日总是人影攒动,颇显热闹的景象相差太多。可看见这一幕的楚烨并没有感到丝毫的奇怪,而是一步一步的朝着内殿方向走着,直到看见披散着长发躺在硕大床榻上一动不动的周兰时,才缓缓在距离她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听到脚步声,周兰悠悠睁开眼睛。
清亮的双瞳并没有来人的到来显得过于兴奋,而是一片镇定平静,这跟往常的她差距太大,如果不是确定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周兰,真的难以相信一个为了爱情发疯发痴的女子,会在面对自己的心爱之人时,表现出这样的冷漠。
“皇上打算软禁臣妾多久?”半晌过后,周兰终于开口说话。
没错,当日在楚烨回宫之后,下达的第一道圣旨就是要御林军团团围住了天禧殿,天禧殿上下的所有宫人和随周兰一同进宫的所有侍从几乎是在瞬间便被拿下,而周兰,也是在混乱之中被控制,软禁在内殿之中,不得离开半步。
所有人都等着看周兰发疯,看她怎样利用自己手中的人脉给楚烨施压,可这个女人却做了一件大跌眼镜的事,居然二话没说乖乖配合了楚烨的动作;阖宫上下,所有的心腹被控制押入天牢她不管,明明可以将自己被软禁的消息透露出来利用朝臣和父亲手中的权势将自己放出去,她也不去做;而是平静的就像一汪水,任由那个眼睛里几乎能喷火的男人将满腔的怒意都撒到她的身上。
别人看见这一幕或许会惊愕连连,可是楚烨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周兰;不管是站在云端还是跌入泥土,她都会让自己在最快的时间里冷静下来,审时度势后,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判断。
所以,今天他来了,来跟她好好的谈一谈。
虽然天禧殿一夜之间几乎成了第二个冷宫,可是楚烨并没有苛待她,一日三餐继续让御膳房送来,也没有见高就捧见低就踩的宫人敢出现在她面前欺负她;他给了她七天的平静日子好好思考,就是为了今日的这场交谈。
“其实从一开始,你就没打算让阿昭留在朕的身边,对不对?”楚烨冷冷的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周兰,声音清冷的开口说着:“关于这个目的,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只是我们都不知道,你会用什么方法将她从朕的身边带走。”
周兰轻轻地笑了几声,抬起头看向头顶暗红色的纱帐,眼神中闪烁着绮丽的色彩,突然开口说了句:“皇上,你还记得我们小的时候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楚烨嫌弃的皱眉。
周兰继续道:“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皇上一直以来心中都没有我,自然是不会记得,可纵然记得,恐怕也不愿意主动想起吧。”说着,周兰就扭过头,眼神温柔的看着她这辈子最想要得到的男子:“从小我就喜欢粘着你,喜欢看着你,哪怕是把你缠烦了,你瞪我的样子我都是喜欢的;我对你的心几乎所有认识我们的人都知道,父亲也有意撮合,所以才会在你争夺皇位的时候鼎力相助,也许他老人家早就看的清清楚楚知道你对我无意,故而想出这样的办法来成全我的爱情;只是,我们都想错了,求来的感情怎么可能珍贵?求来的人又怎会珍惜?还是我大哥看的最为透彻,他曾苦口婆心的劝说过我,说或许在年幼时我对你是少女怀春、情思难忘,可是在经历你大婚娶妻,经受你婉言拒婚的打击之后,在对你执着爱慕里增加了连我都不知道的恨意。”
周兰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她注定了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男子,她将自己最好的岁月都给了他,将自己最纯真的一片心也给了他,虽说她的爱情注定了无法得到回应,可她从来都没后悔过;最起码,她周兰真的已经很努力了,已经尽了最大的心力了。
“楚烨,我爱你,但,也好恨你!”周兰温柔的笑着,可眼角却滚出了泪珠:“从我知道你的心意的那一刻起就再不敢奢望要你一心一意的对待,只求在你心里有一席之地便会满足;所以才会不顾家人的反对哪怕是只进宫当一个嫔妃,也要留在你身边;可你,又对我做了什么?”
说到这里,周兰长叹一声,用怀着希望的眼神看向他:“我知道,现在说再多也是无用,如今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请你给我一个最真实的答案;当初我生病长卧与床榻,你来到我身边日夜陪伴的真实目的,是想从我的身上知道我攥了你什么把柄还是真的心疼了我,想要对我好一些?”
楚烨依旧皱着眉,眉眼之间浓郁的阴霾让他的眼睛颜色显得更加黑沉。
周兰盯着他看了半晌,终究是连一个答案都等不到,可却又像是透彻了什么,忽然笑出了声:“我知道了,原来在你的心目中,我当真是连一片影子都无法留下;楚烨啊,你对我真的好狠呐!”
看着周兰眼角又沁出来的泪,楚烨冷冷开口:“是你抓走了阿昭,你在她面前究竟说了什么能让她一看见朕就情绪崩溃,让朕几乎差点失去了她。”
周兰躺在床上咯咯的笑着,可眼睛里的眼泪却是汹涌不断地流着:“看来我们的皇帝陛下也不是无坚不摧的,果真是伤害了徐昭,她不是最痛的那一个,你才是!”
“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楚烨咬牙切齿的低吼:“周兰,你不要以为朕真的会忌惮襄阳侯府的兵权,在朕的倾国之力面前,襄阳侯府若真敢对朕动武,也不过是以卵击石。”
周兰目光清亮的看着楚烨愤怒涛涛的眼睛,笑着说:“我怎么敢对你手心中呵护宝贝的皇后娘娘乱说什么,不过是,将你做过的事,隐瞒着她的事全部据实以告罢了;只是要我意外的是,咱们的皇后娘娘似乎并不是很惊讶,楚烨,你一定没料到她徐昭也是心机深深,面对你的一腔柔情同样也能做到虚以委蛇。”
“这件事本身就是朕辜负与她再先,她怨恨朕,纵然是背叛朕,朕也不会怪她。”
“哈哈——!没想到有生之年我竟然能亲眼看见你犯傻的时候。”周兰讥笑着眼前的男人,同样,也嫉妒着那个让她恨进骨髓里的女人:“原来你不是无情,而是将所有的感情都给了徐昭;但是楚烨,你确定你这么做真的值得吗?她徐昭真的能让你做到这么卑躬屈膝、忍辱负重的地步吗?在她的心里,她的亲人朋友凌驾于一切之上,甚至连裴铮在她心目中的地位都要超越与你。”
楚烨攥紧双拳,“到这种时候,你还想离间我们夫妻的感情?”
“究竟是不是离间,真相会证明一切。”
话音刚落,素玄就从殿外匆匆走进来。
周兰看着素玄紧绷的脸色,脸上的笑容更带着痛快之意,看来,她所期待的,终于发生了;这个人,终究是不负她的期望,也不枉她精心安排了这么久。
看见素玄出现,楚烨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变了脸色,但,在听清楚素玄在他耳边说的两句话后,本来就脸色难看的他,更是像批了一层霜雪,整个人都愣住。
周兰留心着楚烨的一举一动,看他如失去魂魄一般怔愣在原地,嘴角得逞的笑容如针般深深地刺向楚烨的心口:“看来,我们的皇后娘娘又做出了让人拍案叫绝的事情啊。”
*
与此同时,京城外的羊肠小路上,几辆硕大的马车缓缓的行驶着;随行保护在马车周围的骑马男子也做普通的家仆着装,怎么看这一行人都很像在外行商的商旅,并无其他可疑。
可就在这几辆马车中的其中一辆马车里,浓郁的药香味充盈在轻灵的空气中,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被浑身包裹成蚕蛹状正被一个男子紧紧地抱在怀里,而在男子面前,另一个男子被捆绑丢在脚边,且正在努力的挣扎蠕动着。
“朱大神医,给你一声劝诫,最好不要再挣扎了,外面都是我的人,你就算是逃出这辆马车,也走不了多远的。”
听到男子轻快愉悦的嗓音,朱泽愤恨的抬起头;他怎么也没想到,那座小小的院落却是藏有乾坤,在皇上离开后不久,房间里的一面墙突然开始移动,紧跟着在他还来不及呼救的时候,就有一个人影飞快蹿出来一下就将他揍晕了;待他终于苏醒过来,看见的就是自己已经在马车上,而皇后娘娘却是被这个贼心不死的混蛋抱紧在怀里。
这时候他就算是再笨也终于明白,感情自己是着了道了。
“裴世子,我才要劝你一句,要知道诱拐当朝皇后,可是要诛灭九族的。”
没错,此刻端坐在朱泽面前的男人,正是裴铮。
听到这句话,裴铮却是不为所动,甚至还心情颇好的耸了耸肩:“看来朱神医是从未将本世子看在眼里,所以才不知道本世子早就是孤家寡人,根本就没什么九族了。”
“胡说,老侯爷明明活着,你为什么说他死了?”
裴铮笑了一声:“我父亲自我母亲去世之后就爱上了游历江湖,成天不是醉生梦死就是在江湖上飘飘荡荡,这种活儿法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朱泽一阵牙疼,第一次觉得,这他妈是遇到对手了,简直比皇上还要不要脸呐!
☆、048:深山陪伴
春意盎然的小院中,青墙绿瓦的墙壁下开满了一排排小小黄黄的小花儿;嫩青色的苔藓溶溶的生长在砖缝中,被风一吹,空气中飘荡的淡淡青草香气让这座景逸迷人的小院更显秀雅别致。
可是此刻,小小的院落中跪满了人群,所有人都低垂着头脸上带着恐慌和震惊,谁也不敢抬头看一眼那个孤身独占在门前却是迟迟不敢进去看一眼的男人。
从半个时辰前皇上匆忙赶来到现在,空气像是凝滞了一般;负责院落安全的御林军跪满四周请罪,担心小命会不保的宫人几乎各个冷汗涔涔;只因在两个时辰前,本该躺在床上的皇后娘娘不知为何突然失踪,让守护在外面的御林军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能在重重高手守卫的情况下凭空消失。
不同于他人脸上的惊恐之色,楚烨只是安静的杵在原地,眼也不眨的看着开了半扇房门的小屋,久久不言一句;似乎正在用自己的行为安慰着自己,只要不走进去看清楚,阿昭就还是躺在那里,还是在距离他最近的地方等着他。
素玄面带愧疚,头也不敢抬的来到楚烨面前:“皇上,属下查探,原来这间屋子最里面的那面墙竟是暗藏机关,顺着暗道一路走出可直接通往城外;想必是歹人就是利用这条暗道劫走了皇后娘娘;请您放心,属下已经派出翎羽卫追踪,一定会寻回娘娘。”
听着素玄的汇报,楚烨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只是依旧怔怔的看着只开着半扇房门的小屋,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素玄安静的等了很久都没听到回应,鼓起勇气抬起头,在看清楚此刻眼前男子的表情后,睁大的眼睛里全是错愕的震惊。
本以为面对如此景象那人该是震怒无比、眸射寒光,可素玄看到的却是一张极为平静的脸,没有愤怒,也没有近段时间一直如影相随的挣扎痛苦;就像是在面对一件最为普通不过的一件事,表情淡淡、神色缓缓。
可是,皇上越是这样素玄越是害怕,这世上有些人,会将受伤的伤痕和眼中的眼泪全都藏起来不让他人得知;其实内心深处早就伤痕累累,早已将自己逼迫到危险的悬崖边缘,却不要任何人看出他的脆弱和绝望。
“素玄。”
听到呼唤,素玄赶紧应声:“属下在。”
“先派一队人团团包围镇国侯府,如果找到裴铮就被他监视起来,如果没找到……”平缓的声音一顿:“就让翎羽卫全力搜寻,就算是把大宛、大梁翻个底朝天,也要将他找出来。”
素玄立刻反应过来:“难道娘娘是……”
“朕唯一能想到敢跟朕对着干的人除了他没有别人。”这时,他总算是明白了周兰为什么会用那样的笑容看着他,原来从一开始,连他也被周兰算计进去:“这座小院原本就是周兰安排的,院内的机关一定跟她有关;她恨朕,更恨阿昭,既然得不到朕,她也一定不会眼看着朕和阿昭举案齐眉,裴铮对阿昭的心只要稍稍调查就能知道的一清二楚;利用裴铮将阿昭从朕的身边带走,这件事只有她能做的出来。”
素玄攥紧了拳头,要不说他极为讨厌这周家人,看来也不是没有理由的;这周家的男女全部都是一群疯子,尽会做一些要人深痛恶觉的事:“那周贵妃该怎么办?”
楚烨怔怔的看着半掩的房门,眼神深邃直达灵魂深处,这个时候的他就像是被浓雾包裹起来,要人看不清他任何的情绪和想法,幻明幻暗、影影绰绰:“从今天起,天禧殿将会成为一座冷宫,至于周气。”楚烨发出一声冷哼:“痛失两子之后,这只昔日的老虎早就失去了张牙舞爪的能力,整日蜷缩在府邸里苟延残喘;既然他周家只想往死路上奔,那朕就成全他们吧。”
“属下明白!”*
春去夏来,秋又至。
在北戎境内的一个隐秘深幽的小山村中,此刻正值夕阳西下,天边红色的火烧云层层叠叠、卷卷涌动,如天上仙女飞舞的裙角,正在舞动着一出炫丽夺目的舞姿;小小的村落也不出百十户人家,家家住着用青石砌好的干净房屋,北戎特产的植被休整出来的明朗小院;整洁干净的房舍隐藏在深山密林之中,远看竟像是一幅幅美丽的画卷,要人惊叹世间惊还会有如此世外桃源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