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虽然在温语面前将事情含糊过去了,但席妙妙心里还是有了计较。
只是她想得很明白,两人只是朋友关系,又是网友,关系更薄了一分,她没资格指点批评别人如何生活,那不是和老家的讨厌亲戚一模一样了?分别不过是标准不同而已,她在心上将‘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八个大字念了一遍又一遍,终於坚定下来。
她不会指点、批评甚至嫌弃,但她作为朋友,可以劝他学好。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席妙妙原先的那层犹豫更是消散无踪了──天天挂着语音才不是暧昧,只是她要帮助朋友!志同道合的网友!当初封殊在她生日时安慰了她的一句,是雪中送炭,现在正是她报之以琼瑶的时候。
何况,和封殊说话也很愉快。
她可以尽情将所有鸡毛蒜皮的生活小事说给他听,楼下鸡排辣粉撒多了、走夜路碰上一只肥得不像话的流浪猫,或是心爱的大大又断更了之类,跟一般朋友分享,只会得到各种表情包作敷衍答复的无聊话题,他都会认真以待。
虽然不能把话题翻出花来,逗得她哈哈大笑,可也给了她被重视的感觉。
谁不想当主角,自己的甜酸苦辣都有人重视呢?
席妙妙知道,这些事别人是不会重视的,她独居生活里的所有小快乐小委屈,以前都只是她一个人的感受。
不是朋友冷漠,而是大家也有自己的生活要面对。
而且,这些事毫不新奇,写在小说里,肯定会被读者视为无意义的注水拖沓,要是为日后的大事件作铺垫还好,可她──她一个平平无奇的画手,能搞出什么大新闻来?说句不好听的,在天台跳下去,也成不了头条新闻。
现在,有位网友不厌其烦地听她一遍遍的说,那些无足轻重的琐事。
她有时甚至忍不住私心地想,封殊要是一直在家里闲着就好了,那么无聊,有大把时间听她说话了。反正,网友的人生过得怎么样,又不是她的责任,她聊得爽就够了。
只是席妙妙终究不是那样的人,谨小慎微的都市人,也有一副柔软的心肠。
一只妙妙 23:50:41
对啦,你多久没有工作了?我就问问,只是有点好奇qaq
为了避免太着痕迹,席妙妙甚至尝试卖了个萌。
远在天边的封殊,一边百度qaq是什么意思,一边思索起了这个问题──工作?距离他上次出征,起码是千年前的事了。对凡间很感兴趣的他,认识妙姑娘之后,很主动地去学习了凡人的知识,只不过他有意接触的,却不是美国人要去认识中国文化那么简单,完全是重新研究另一种生物的社会体系了。
毕竟,他不是修仙悟道飞升的出身,而是开天辟地时的神位之一,连下凡历练,也只不过是陪陪好友伏云君。
很快地,他‘翻译’了一个自认很是靠谱的答复。
封殊 23:51:22
很久之前了,是一件外包工作,说来也没有正式岗位。完事之后,那边也想我尽量不要露面吧
席妙妙闻言,更是听得稀里糊涂的,外包她知道是什么,她这种没有岗位的自由画手,经常会接到游戏公司的外包单子,转到她手上,价钱就不怎么可观了,不过丰衣足食是没问题的。但是,干完尽量不要露面的外包活儿,真是闻所未闻……
该不会是犯法的事儿吧?
她心里打着鼓,犹豫要不要再问下去。
始终是成年人,她斟酌着用词,收敛好奇心,侧面鼓励他去找份自己想做的工作,工资低不是问题,整日呆在家里无事可做,会越待越无聊。只是话一说完,她又小小地羞愧了一下,封殊现在过的,不就是她每次赶稿都哭喊着想过的‘混吃等死宅在家’式幸福养老生活吗?
她很了解长期家里蹲又失业的人的心态,自由职业圈不难见到这样的年轻人,打着艺术的旗号,毕业后赖在家里,自赋有画手梦或是写手梦,不找工作,但又没有努力钻研技术,一被人戳穿真相,便会恼羞成怒。
话一发出去,席妙妙心脏便打起鼓来。
封殊没有动怒。
他只问了一句:‘你想我去找工作?’
一只妙妙 23:53:07
嗯……只是建议啦qaq
封殊 23:53:35
好,我去,你别哭了
???
他答应得意外地爽快,可是那句‘别哭了’是什么意思?她没有哭啊?
席妙妙云里雾里,只是劝导成功,这点小细节,她也没往心里去。
这时候,她并不知道,自己善意的建议,在天边引起了多大在问题。
13
神务院,警卫队队长陆征在一次巡守过后,忽发感慨:“今儿起来,我一直心绪不宁。”
“哦?”
神仙心绪不宁,除了过度敏感外,很多时候都能起到一个预测的作用,副队长没有掉以轻心,建议:“要不,再巡视一次?”
“好,就……”照你说的办,下半句还没说出来,陆征猛地抬头,黑沉沉的战甲跟着一擞,右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全员戒备!”
全员戒备的警卫队,何等威风,其仙力波动层层荡出,足以吓退宵小。
但敢闯神务院的,又岂会被警卫队吓到?
“有人要来了。”
陆征眉头一皱。
来人有意收敛气势,可是效果有限,似乎并不擅於隐匿行踪。
不消片刻,谜底揭开。
一抹纯黑骤然而至,不难发现,不难追踪,堂而皇之地落在他们面前,更不讲究战术站位,也不考虑哪个位置方便全身而退。
没必要。
再来十队人,都拦不住他。
何等狂傲。
看清了来人的脸,这张脸,他们不熟悉,却绝对知道是谁。
不熟悉,是因为他几乎不公开露脸,知道是谁,因为他的强悍无可复制。
“上神……”陆征颤抖着嘴唇,想说点什么,却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下,连抬着头说话都成了一件难事。
“你好,”
上神开口,连低沉的声音都带着迫力,无形中碾磨听者的元神,即使他无意伤人,但知道此人来头的,心神不稳被吓得不稳已是常事。陆征觑着他的神色,却见上神表情冷淡,眼中更是不带一点温度,登时元婴都凉了,别是来者不善!
“我想见见天帝,可以帮我通传一下吗?”
……
哈?
“上神,你不硬闯吗?”副队脱口而出。
不是要硬闯神务院,何必这么来势汹汹?但是,他用的还不是命令句,而是‘可不可以’,也太客气,太有礼貌了!
上神皱眉,略加思索:“见天帝,要用实力硬闯?也不是不可以。”在动手上,他向来是个爽快人,话没说完,一身纯黑战袍就像被点燃了一般,燃起岩浆喷薄般光芒。战神的神器之一,炼仙袍,他们没亲眼见过它的威力,但在神史上还是听说过的。
这时候,陆征杀了下属的心都有了,身为队长的他,尚有一点出息,没被吓得失声,连a忙解释:“不不不不用!我这就去通传!”
“哦。”
火光熄灭。
被上神吓得够呛,陆征哪里还敢耽误,转身一掐诀,一个下属却拉住了他:“还是我去吧!队长你走了,万一……我们拦不住啊!”
他一巴掌拍开他:“我留下来,也拦不住啊!”
这句大实话,说得大家都沉默了。
通传上去,事关上神,陆征没受到太多阻拦,谁都怕这位战神等得不耐烦要硬闯进来。天帝一听这消息,手上的魔方都摔下来了,脱口而出:“封殊!?他来干吗?”
面面相觑,没人能回答得了这个问题。
“我不想见他,”天帝撑着脸颊,外表看上去不过十七、十八岁的清俊少年,他心里打着算盘,见是肯定不想见的,但也不能不见。他指尖一翻,地上魔方便被无形之力抬起,以漂亮的抛物线重回他掌中:“算了,放他进来吧,且听听他能有什么事。”
真把人放进来了。
上神见天帝不必行跪礼,进来一拱手,便是全了礼数。
“好久不见。”天帝皮笑肉不笑,就差在脑门刻上厌烦二字。
“嗯。”
“你有什么事,非要亲自来见我?以后有什么事,能不见就尽量不见,水镜联系。”
“当面说比较好。”
“行,你说。”
天帝倒要听听他狗嘴里能吐出什么来。
“我想要天庭的官位,”上神一顿,又补上了一个要求:“要能天天来的,不要挂职。”
……
手一抖,魔方差点又摔下去了。
“为什么?”
“我不想整日无所事事,不在乎俸禄多少。”
这能是钱的问题吗?天帝忍住骂他一顿的冲动,他不了解封殊,按年龄,他要比他大出一截,二人交流极少。这时,他又补充道:“我一位朋友建议我找份工作。”
伏云君!
天帝暗中咬牙切齿,在内心把那张温柔和熙的俊脸打烂百遍,战神的一位朋友?还能是谁,肯定是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种马!
他万万没想到,让他如此头疼的,会是一个凡人。
耐着性子劝了一遍又一遍,以往的封殊很好说话,对他的安排和打发从未有过不满,可是今日却意外地坚持,说到最后,他不由带了点情绪,将魔方往桌上一摔:“你能干什么?你连这个都解决不了。”
凡间的小玩意,他不可能懂。
上神却完全误解了,他的眸光一闪,魔方便被凭空冒出的黑炎烧成灰烬。
“……我不是这个意思。”
天帝有气无力。
“总之,我不同意,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