嵊水山顶上水雾缭绕,云蒸霞蔚,一座座庭楼阁宇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宛若人间仙境,水云寨故此得名。
水云寨背靠悬崖峭壁,前有湖泊密林,占据着天险,易守难攻,故而朝廷数次围剿均不告而终。
不多时,林昱带若宁来到山顶一处幽静雅致的阁楼内,成勇已经侯在那里,一见到寨主到来,忙单膝下跪,抱拳道:“主上与夫人一路辛苦了,我已吩咐厨房准备午膳,主上和夫人午时可在此歇息片刻。”
林昱将他搀扶起身,问他:“我不在这几日,寨中一切可好?”
成勇回答:“回禀主上,除了上次魏平长老违命私自行事之外,寨中诸事平顺,各部都安守本分。”
说罢,忽又想起一事,道:“那日我收到悦欣的飞鸽传书,催我从山上带几件她日常换洗的衣服,我就与弟兄们定在那夜行动。我依主上之命将她连夜带回寨中,她知晓事情始末后,便整日哭哭啼啼,吵着要见主上,让我这个当哥哥的头疼不已。”
林昱心里甚是庆幸那日把悦欣那丫头送回来了,原来她还想在府中常住呢。
林昱面上平静,对他道:“稍后我会去看她的。”片刻,又郑重道:“你素来忠厚耿直,勤恳务实,我有意将寨主之位传授于你。”
成勇心中还惦记着上次办砸的任务,忙跪下道:“主上如此说,让成勇分外惶恐,义父在世时常说,主上足智多谋,持重有加,是寨主的不二人选。成勇自知粗枝大叶,有勇无谋,万不敢担此重任。”
这成勇是成老寨主收养的义子,林昱知他精明强干,在寨中人缘也不错,但是性情太过豪放容易感情用事,需日后多加□□历练才是。他叹息一声:“此事容后再议。”
这时门外小厮一声传唤:“魏平长老拜见。”
从门口进来一个虎背熊腰蓄着山羊须的中年男子,背上负一捆齐整整的荆条,在林昱面前单膝跪下,抱拳道:“罪人魏平,罔顾主上命令,刚愎自用,特来负荆请罪。”
林昱神色严肃迫人:“你也是为寨中老少的安危性命着想,但寨中纪法不可不顾,你自去司刑处领五十军棍去吧。”
魏平咬了咬牙,朝林昱深深叩拜了一下,掷地有声道:“是。”
魏平走后,成勇上前问道:“主上,这五十军棍是否重了些?”水云寨寨规严格,军棍可是实打实的不带半点水分,这五十军棍下去,常人早就毙命了,魏平长老这样有武艺傍身的壮汉最少也要两月下不了床。
林昱脸上恢复平静,拉过若宁的手在椅子上坐下,对他道:“在魏平他们动手之时,已有一批米粮运往寨中各部,足够寨中百姓用到来年开春。魏平此举实在太过鲁莽,此时我若不严惩以儆效尤,他日人人效仿为之,水云寨又会走上打家劫舍的老路,岂不将师父的遗志毁于一旦!”
“主上此言甚是,另外,成勇还有一事禀告。”说罢,眼睛看向坐在寨主身旁的若宁。
林昱了然道:“她是我夫人,没什么好避讳的,你直说便是。”
“听魏长老手下的兄弟说,他们在盗窃王家的时候,偶然发现王家老爷在服食一种药粉,之后那王家老爷便手舞足蹈,仿佛发了失心疯一般。另外,弟兄们还在他家的库房发现了一间密室,里面藏了很多那样的黄色的药粉,此物藏匿得如此隐蔽,想必是个极其贵重的东西,便从中拿了一包带回,主上请看。”成勇说罢便从袖中摸出一包东西,递与林昱。
林昱用手指捻了一下药粉,凑在鼻边嗅了嗅,神色变得凝重,随即向成勇吩咐道:“悄悄传令下去,让知道此事的兄弟千万守口如瓶,莫让此事传扬出去。”
“是,主上。”成勇应了一声,就退了下去。
不多时,成勇端来午饭,林昱与若宁就着轩窗坐下一道用了。这山上的野炙时蔬,倒也清爽可口,别有一番滋味。
用罢午饭,阁楼里来了一位怒气冲冲的不速之客,她见林昱握着若宁的手,顿时梨花带雨地哭道:“星允哥哥,我爹当初是把我托付给你的,你不能这样对我不管不顾,悦欣以后可是要跟着你的。”
“师父生前是嘱托我好好照顾你,不管现在还是以后,我都会像兄长一样照顾你,我与你只有兄妹间的情谊。”他温柔地看向若宁,眼中情谊浓厚:“与我执手白头的夫人,只会是若宁一人。”
听完他的话,悦欣不甘心地摇了摇头,正要辩驳些什么,却被成勇硬拉了下去。
林昱在下山的路上与若宁说了很多他与水云寨的故事,等到在固定的地点与冯叔寻了马车,便带她离开了嵊水山。
马车在扬州城外的一片湖面前停了下来,此时落日熔金,暮云合璧。湖面上波光粼粼,霞光灿灿。
若宁搭着他的手从马车上下来,问他:“父亲可知晓此事?”
林昱正欲将马鞍卸下,回道:“他一早便知,不然也不会纵容我二十几岁才娶亲。”
若宁点头哦了一声,拨弄了一下从地上拔起的狗尾巴草,轻笑着打趣道:“我原以为嫁了个权官达贵,不想却当了个压寨夫人。”
林昱手上的动作住了一住,定定看着她:“如此说来,娘子嫁我可是后悔了?”
若宁走到他跟前,挽过他的手,一字一顿地在他耳边说:“妾愿镌刻三生石,与君人间共白首。”
林昱眼角嘴边笑意浓深,抬手抚上她的面颊,欣然道:“臻首娥眉芙蓉面,似书中如花美眷。”若宁会心一笑,林昱顺势把她揽入怀中,紧拥着她立在这灿烂的霞光之中。
旁边的马儿吃着脚下的青草,悠然地打了个鼻响。
第16章 端倪
若兰从那晚惊吓中悠悠醒转过来后,便认定了一件事,那便是她要拜慕容泽为师,学习武功。依照慕容泽的脾性,他能不带半点含糊就爽快的答应了,才怪。
一大早,若兰便将高兴打发走,自己候在慕容泽的房外,直到听见房中有了些许响动,若兰这才蹑手蹑脚的进来。慕容泽还光着臂膀,一看是她,赶紧扯了件汗衫搭在身上,问道:“你怎么来了,高兴呢?”
“你每天让个男人伺候你,肯定不如女儿家细心,以后让我来伺候你起居吧,师父。”若兰一边嬉皮陪笑脸,一边伸手帮他穿衣。
慕容泽脸色倏变,稳稳捉住她没分寸的手,轻甩在一边,沉着脸道:“哪个是你师父,我说过了,我不会教你武功,更不可能做你的师父。”
慕容泽自己穿好衣服,也不理睬她,独自坐在床边闭目调息运气。刚刚身体被若兰七手八脚地划了几下竟生出火来,只好强行用内力压着。
接下来的日子里,若兰跑前跑后端茶递水,拿捏肩膀又捶腿,好不殷勤。可是慕容泽丝毫无动于衷,白白享着送上门的清福,却只字不提教她武功的事。
午后,慕容泽在园中悠然散步,若兰攥着小拳头在他眼前晃了晃,摊开手掌露出一枚洁白的牙齿。
“小丫头,你又要耍什么把戏?”慕容泽目光清冷,桀骜的侧脸微微绷紧。
若兰梨涡浅笑,眨巴着眼望着他说:“这是我掉下来的乳牙,传言说要把下牙扔至房顶或者其他高处,这样重新长出来的牙齿才会健康又齐整。那个,师父,你就帮个忙,带我一起飞到这树上的鸟窝那里,我把乳牙放在里面,好不好?”
慕容泽微微侧目,嘴角牵起一道弧度,“小丫头,你已经年过及笄,我看你齿如瓠犀,话语清晰,必是早就换完了牙。你把别人的乳牙放在鸟窝里,就不怕它被鸟儿啄了去?”
若兰眼睛左右闪烁,期期艾艾道:“那个,这乳牙其实,是智允的,反正都是一样的,你带我飞到树上去好嘛?”
慕容泽看向对面的池塘,玩味似的道:“那我帮你把这乳牙直接丢到高处,或者你所说的鸟窝里面去,不是也可以么?根本不用带上你。”
若兰一听没戏,就立刻拉住他的袖子,幽幽哀求道:“师父,慕容公子,你就带我飞一次好么?”
慕容泽挥了挥衣袖,撇开她的手,径自离去。没走几步又忍不住转眸看她一眼,她依然站在原地,眼帘低垂,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