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真是博学。”若宁感叹道。
这话听起来很是受用,林昱笑了笑,“为夫我自小酷爱钻研医术,西域各国一些记录详实的医书我都看过,我嫌找人译文麻烦,就顺道学了。”
若宁低低哦了一声,抬眼道:“夫君快与我说,这上面都写了什么?”
林昱看到最后一行,眉头悄然一皱,那上面写着此乃支月国皇族禁地,非我族类,不得入内,若有违者,不得善终。
他神色如常道:“只是些无用的铭文罢了。”
殿堂正中的高台上,摆放着几十口檀香木棺椁,上头竖着刻有支月国历代国主功勋事迹的红色玉牌,林昱一个个看过去,在最后两个棺椁前停下。他敲击了一下棺身,指着其中一个道:“娘子,你看,这个空棺是玉鸣沙的,最后这个是当今的国主玉罕的。”
“我听沁姨说玉鸣沙在继位那日莫名失踪,没想到她的国人还在此处给她留了一个位置。”
林昱触摸一下玉牌,沁凉的玉质自指尖传来,带着一种隐隐的熟悉。
两人双手合十向那些棺椁拜了三拜,离开了高台,而后在宫殿四周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出口。若宁心急道:“这里没有水和食物,若是不能尽快走出去,我们只会困死在这里了。”
林昱道:“此处既然是存放国主遗体的地陵,必然有通道供棺椁进入,我们再找找。”
他在正对着玉牌的那面墙壁上挑灯细看,又与旁边的墙壁对照一番,欣喜道:“娘子,你看,这面墙壁比较新,也许是后来翻修的,说不定这里就是出口了。”
若宁走过去看了几眼,也赞成道:“夫君说的对,这里对着高台牌位,便是正门了,国主们的棺椁断然不会从旁侧小门抬进来。可是,这门要怎么打开呢?”
他们在墙壁四周寻了半晌,也未发现什么门道。林昱扶着若宁在台阶上坐下歇息,若宁伏在他的腿上,叹息道:“夫君,如果我们真的出不去,你会不会难过?”
林昱抚摸着她的秀发,柔声道:“若天意如此,能与你死同穴,也是美事一桩。”说着,他向两侧的壁画不经意地一瞥,脑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
林昱扶她起来,走到壁画那处停下,“这画上的两名飞仙仕女一个是反弹琵琶,一个是坐弹箜篌,娘子可看出有什么异样?”
若宁运集目力看去,那两名飞仙皆发髻高束,颜若舜华,身饰璎珞披帛,赤脚外露,仪态娴静,美得不可方物。她思虑一刻,“妾身眼拙,只能看出这名仙子拿的琵琶太朝下了,别的倒是看不出什么。”
“娘子说的正是。”林昱含笑道,“这两名飞仙一坐一站,可她们的左手手臂却在同一条线上。娘子再看她们臂上的手镯。”
若宁揉了揉眼睛,仰得脖子发酸,“那手镯有何玄机,难不成是机关所在?”
“是与不是,摸一下就知道了。”林昱抱着若宁的腰,让她触摸上去。若宁转脸惊喜道:“夫君,这里是空的。”
“娘子,把你手腕上戴着的镯子放进去试试。”林昱在下面道。
若宁听言脱掉手镯,往那空隙之处一塞,契合得严丝合缝。
林昱把她放下来,叹了口气,“可惜娘子只有一只手镯,给了这位,就要怠慢另外一位了。”
若宁从另外一只手腕上撸下一只鸽血红手镯,在他脸前扬了扬,“若兰去京城之前把这另外一只手镯给了我,夫君竟未留意。”
林昱脸上笑容浮起,“娘子,快快一试。”
若宁把那只手镯嵌入墙壁的时候,心都被揪起,突然听到一声沉闷的声音,石门竟然向两侧打开了。
“夫君,我们可以出去了。”若宁欢呼道。
林昱微微笑了笑,心中思付着,那两只手镯与高台上的玉牌的材质一样,定然来历不凡,且又是她娘亲留下的遗物,是否可以说明,沁娘所言并非毫无根据,那玉鸣沙……
耀眼的日光刺痛人眼,林昱将若宁拉入怀中,抬手捂住她的双眼,适应了光亮之后,林昱取下若宁的两只手镯,扶着她向外走去。
跪在外面的众人看见皇陵的石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两个人影,跪在前面的几人被那名女子的容貌惊得目瞪口呆,旁边舞傩祈禳的巫师也停下动作,呆愣在一旁。
“鸣沙国主!”为首的那个身穿华丽衣饰的女人大叫一声,由身边的侍婢扶起身,走到他们面前,打量了若宁几眼,震惊道:“你们是何人,为什么从皇陵里面出来?”
她说的是支月国的语言,若宁听不懂,侧目询问林昱。
林昱与那人交流一阵,才向若宁道:“她是支月国的国师迷迦,我把我们误入地宫的前后经过跟她说了,她说你长得很像他们的鸣沙国主,所以才会如此激动。”
说着林昱把手中的那对鸽血红玉镯递给迷迦,迷迦接过看了看,讶然道:“这是本国圣物,只传继任国主,在鸣沙国主失踪之后,此物也跟着不见了。”
林昱向迷迦道清手镯来历,并将陷害他们的那名红衣女子的外貌特征告诉她,而后拉着若宁的手,告辞而去。
他们在客栈门口迎面遇见与人拉扯的江颂,若宁立刻跑上前,大声唤着,“阿爹!”
林昱向他一跪,“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扯着江颂胳膊的一个小厮看见林昱,立刻跪下道,“主上,我们找到江老爷子后,说好让他在客栈等您和夫人回来,他以为我们骗他,执意要走,属下拦也拦不住。”
江颂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逢惊住,定了定心神,才用颤抖的双手扶林昱起来,又看向那小厮,“这位小哥,老朽错怪你了。”
那人立刻惶恐着摆手,直叫使不得。
三人进了客栈的房间,江颂把他在支月国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向他们讲述。原来,他到了这里之后,一直打听前任国主玉鸣沙的消息,后来被人安了个偷窃的罪名扔进大牢,直到前几日才被放出来。
“阿爹,我娘当真是玉鸣沙,这里的前任国主吗?”若宁问道。
江颂从随身的包袱里取出一幅卷轴,慢慢在他们眼前打开, “我托人寻了一副玉鸣沙的画像,你们一看便知。”
画中女子身着皇室华服,头戴镶满宝石的帷帽,细眉明眸,朱唇赭颊,神色恬静,跟若宁竟有七八分像!
“当年我在蛟河遇到你娘,那时她正往水里走去,我以为她想轻生投河,就跳进水中把她拉上岸,误会解开之后,她跟我回到家里,非要嫁给我。”江颂把画卷取回,小心地卷好,用手摩挲着,“后来,我便和你娘成了亲。”
“那阿娘后来为何离开我们了呢?”她和若兰从小被人骂作没娘的孩子,怕阿爹听了伤心,只好暗里偷偷地抹泪,如今知晓阿娘竟然还在人世,心中不禁有些酸涩。
“玉娘她在你六岁那年中了花神娘子,与撷芳楼的老板俞沁走得十分亲近。那撷芳楼做的不是正经营生,我劝了她数次就是不听,后来我为此与她大吵了一架,她气不过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江颂叹了口气,“这些年我不是没想过寻她,只不过你们姐妹俩太过年幼,心盼着等你们都长大了之后再作打算。其实爹爹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盼着你娘能回心转意回来与我们团聚。就这样一直拖到你嫁了人有了托付,我才放心地离开扬州。可惜,爹爹在这里找了大半年,也没有寻到一星半点关于你娘的踪迹。”
这天晚上,若宁蜷缩在林昱怀里怎么也睡不着,林昱放在她腰间的手向上游移至她的后颈,点了她的睡穴,很快便听到她平缓均匀的呼吸声。
他伸手搭在左腕,为自己把了把脉,而后抱着她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