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欣然从之,宝儿更是十分欢喜,当时去了学堂,与众说道。
周聿修得知此事,道:“此乃善事,众皇子宜一同前往。”于是令人请诸位讲官来商议,决定午后停课,让皇子公主具往寺庙祈福。
日正以前,宫门前旌旗卫仪肃然成列,公主乘红帷车,陪侍乘青帷车。仪仗免鼓吹,分成两列,过宫门,径往菩提寺去。
仪仗到寺前,周聿修下了舆车,引众人到宝殿拈香。
拜过佛祖金身,主持领众僧参见殿下,之后到高坛诵经。
法师率众高僧于坛上传讲经文,诸皇子公主合掌皈依,静听佛号。
坛中唯闻妙音,间木鱼声声,而无一人咳嗽。
程清宛坐在最后,法师讲罢一段时,她起身合掌一拜,悄悄离去。隔一会儿,又悄悄回来,坐下静听佛经,并未引起多少关注。
回宫途中,余容在车中小声道:“我听法师讲经,初听时只觉得奥妙,但愈往后听愈觉得困顿。那时见你离开,我也想悄悄跟上去,可到底没有胆子。”
两人位置相邻,程清宛那边有甚么动静,自然瞒不过她。
程清宛道:“我听了佛经,心中倒很是安宁,当时走开,是因有不便之处。”
余容了悟,又叹道:“咱们若只是随公主来就好了,不必像现在这般拘谨,方才在听经,我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惊扰了殿下们。”
一声惊雷从头顶滚过,乌云密布,大雨顷刻从天而降,利箭一般射向车盖。
仪仗在风雨夹击中艰难前行,领队的将领见雨势愈大,而回宫途中必经过一处山坡,恐在那里发生意外,遂骑马掉头,向周聿修请命原地稍作停留。
周聿修见此雨无停下的迹象,只得答应,让车驾稍作停留。
舆车一停下,九公主便派人过来递过,要大皇子寻一处地方落脚,免她受雷雨之惊。
周聿修于是问将领:“附近可有庄园?”
将领道:“十里外有一座宅园,待属下派人去打听。”隔一会儿,回来禀道:“启禀殿下,那座宅园的主人姓程,归在宁国府名下。但不知为何,护卫去打听时,那人言语不详,仔细盘问后才肯告知。”
周聿修道:“程六姑娘不就在此行中?你且去问她。”
将领过来问话时,程清宛亦感到意外,她沉思了片刻,道:“我今日始知这座宅园竟是宁国府,从前未听闻过,许不是祖业,而是最近买下的?殿下们若选择在那里落脚,我可先去询问。”
大雨中,仪仗启程往十里外的宅园行去。
因护卫来前已亮明身份,宅园管家万不敢怠慢,早早开了大门,带着一众丫鬟小厮在门外恭候。
仪仗停下,管家忙领众人叩拜,第一个走下来的却是程清宛。
她执着油伞,站在人前问:“这园子是何时买下的?”
管家闻声猛然抬头,看清来人是谁后,竟变了脸色,急忙把头埋下。
程清宛却识得他,蹙眉道:“你是在大爷手下做事的,那这园子必是大爷买下的了?”见他不肯答,又耐心问一遍:“是不是?”
“是……是……”管家颤声回答。
程清宛得了答案,没有耽搁,转身与将领:“将军,这确是程家的园子。”
将领点头,遂令随行内监撑开伞,请殿下们下舆车,仪仗则停在门外。
管家举着伞,躬着身,将他们引至堂,看座奉茶。
外边雨声不停,周月莘闲闲地吃着茶,笑说:“程姑娘可算作小九的福星。”
九公主问:“为何这样说?”
周月莘道:“你初见她,便听了她一番妙论,自此明志,要读史明理,礼贤下士;今儿你路遇暴雨,又得她家园子庇护,使你免受雷雨之惊。这些难道不够么?”
程清宛笑道:“远不足也。倒不如说是上天在庇护九公主,使她出生尊贵,路途坦荡。”
正说着话,忽闻外面一阵吵闹,程清宛作为主人,遂起身去询问。出了堂,走没几步,远远便看到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和四个撑伞的丫鬟被拦在门外,正与护卫争论。
那女子见堂里有人出来,没敢再争,待人靠近了,盈盈施礼道:“妾身黄氏,是这园子的女主人。听闻几位皇子和公主在此避雨,不敢怠慢,特让人熬了一些姜汤送过来,好驱一驱寒气。”
程清宛听她以女主人自居,立刻明白了她的身份,走出门去,脸色淡淡道:“公主不见外人,你随我过来。”
黄氏不知她的身份,以为她另有交代或赏赐,心中欢喜,忙跟了上去。没跟多远,她突然转过身来,冷冷问道:“这园子的主人姓程,女主人姓李而不姓黄,你是甚么来历?胆敢胡言乱语?”
“姑娘误会我了。”黄氏有一瞬心慌,很快镇定住,道:“这是我夫君的园子,园里只我与夫君两个主子。下人平日里称夫君为爷,称我为奶奶,我不就是这园子的女主人?”
程清宛道:“只要这园子记在程氏名下,而你没过门,那就不能算作主子。且转告你夫君,若他没法儿把你抬妾,又舍不得放人,就快些挪个地儿金屋藏娇。”
“你又是甚么身份?竟管起别人的家事来?”
黄氏恼恨不已,扬高了声儿,正要撕破脸皮与程清宛争吵,却被冒着雨匆匆赶来的管家制止了。
“姑娘!奶奶!”管家一路跑来,气还没喘上,生怕黄氏将事情闹大,忙挥手让下人将带回去,转头向程清宛赔罪:“姑娘恕罪,我原来交代过的,让她们待在房里,不要到处走动。不想走开了一会,还是让她们给您添麻烦了,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同她们一般见识。”
“你叫她奶奶?”程清宛冷冷笑道:“我原以为她只是狐假虎威,却不想是她夫君给了她面子。”
管家讷讷不敢言,又听程清宛问起黄氏的来历,忙回道:“她是卢阳人氏,前年带着戏班到燕京来,因她得了大爷眼缘,整个戏班子都被接到园子来住。”
程清宛道:“此事与你干系不大,我不为难你,但记住一点。若有人撞见了她们,你只说是府上养的戏班子,那外室的身份决不可提起,奶奶这称呼也一并改了罢。”
管家连忙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