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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人原本都是汉庭的朝臣,此番国变,很多人都是舍家弃业,形容悲戚。她开始几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能听到鬼哭狼嚎的声音。
    后来太傅与他们推心置腹恳谈了一番,终于让他们凝心静气,晚上这才安静了许多。
    只不过,他们可是把心气都凝起来看住她了!
    萧倾不是狠心的人,看了这场面心里也不好受,不自觉眼睛便有些发酸。
    她怕他们哭着哭着又要说起伤心往事,只好忍下一口气,表示自己一定会好好接受太傅教诲,这才让他们能心甘情愿地起来。
    再来几次,神经都要衰弱了。
    不过,她还是狠狠瞪了太傅一眼。
    没奈何,萧倾的脑中只有四个字——水深火热。
    越是苦难越是要养好身体。
    萧倾被燃起了斗志,一边想方设法在别的方面给太傅找不自在,一边化悲痛为力量,每次饭都多吃一碗。
    她听到太傅在马车外笑着对送饭的臣子道:“这几日圣上胃口甚好,实乃臣等之福……”
    萧倾咬牙切齿,想吐他一口鲜血。
    终于,马车最终停下的时候,是在一座灰白色的高城之外。
    城门大开,一群着素服的男女老少齐齐站在城门外排成两排,俱是半弯着身子,沉默而悲伤。
    萧倾从车帘的缝隙中一一扫过这些人,又看见太傅在前头躬身对一个老者行礼,然后对方拍拍他的手,泪流满面,心里头沉甸甸的。
    马车缓缓通过城门,门洞中光线暗淡,有潮湿阴冷的气息透进马车里来。
    萧倾不自觉地抱紧双臂,正有些莫名的戚戚然,却见前方车门打开,太傅弯腰走了进来。
    大约是见她神色不对,太傅撩起衣摆跪在她面前,柔声说:“臣在门外通报三次,忧心圣上龙体,便斗胆不请自入,请圣上责罚。”
    萧倾默默地将抱着手臂的双手垂下来放在身边,声音有些清冷。
    “无妨。”
    这便是太傅曾说过的南定。
    这里有大萧王朝在最辉煌之时修建的行宫。
    他们一帮汉庭败臣一路向南逃亡,只有南定城可做南都。
    默然许久后,太傅道:“圣上请安心,汉庭虽失了北都和半壁疆土,但此时同仇敌忾,此处是安全的。蛮夷兵马有限,鞭长莫及,暂且无力南下。”
    萧倾内心却想,落难的凤凰不如鸡,此一时彼一时,左不过是寄人篱下而已。
    她听见太傅突然说:“臣斗胆,请圣上责罚。”
    她正莫名其妙,却见太傅站起身,上前一步,将她圈在了怀中。
    萧倾这一刻是诧异的。
    傅明奕心中却想,这到底不过还是个孩子。
    一个极懂事的孩子。
    “圣上请放心,微臣不惜己身,愿肝脑涂地,助圣上收复失土,一统江山。”
    傅明奕的怀抱极暖,那暖能驱散所有的孤冷。
    萧倾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语气缓和。
    “知道了,太傅。”
    傅明奕于是放手退开,跪地拜倒,这才告退出去,该是安排入城的一系列事情去了。
    萧倾不是傻子,相反,她其实极聪慧。
    将近半个多月的逃亡生活让她更加细致地观察周围的每一件事物。
    这是男权的社会。
    傅明奕在路上教她的礼数都是男子的礼数。
    为她看病的医生只有那一位——平日里从不跟除了傅明奕以外的任何人来往,也从不肯多说一句话的何太医。
    她身边没有侍女,所有属于侍女的事情几乎都是傅明奕亲自代劳。
    傅明奕和她同在一辆马车上,她睡床,他便睡在地上,从不让她单独见任何一个臣子。
    而她千真万确是个女孩的身体。
    种种迹象表明,除了傅明奕和何太医之外的大臣们并不知道她是女身,而傅明奕瞒下这些,将她放在“圣上”的位置上,居心为何呢?
    好在这个身体还未见明显的女人的身体特征。
    她想,默契归默契,她该和傅明奕好好谈谈。
    关于未来,关于她要走的路,和他要做的事情。
    这种事情可是瞒不了多久的。
    南定的行宫自然不如北都皇宫巍峨华丽。不过如今仓促布置了一番,作为南定皇宫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傅明奕将她打理好之后,陪着混混沌沌的她见了一遍幸存的群臣和南定有名望的人士,然后亲自安置她在昭阳殿休息,自己不急着安置自己的事情,却坐在外间的桌旁闭目养神。
    萧倾也知道这样其实极不合规矩,不过实在乏累,便沉沉睡去。
    这一睡,便到了第二日。
    萧倾迷迷糊糊听到外面有女子道:“太傅,皇上若醒了,臣女自当在旁侍奉,太傅劳累,可还府休息片刻,待皇上醒了,奴婢派人通知太傅可好?”
    萧倾觉得这个女子说话有些咄咄逼人,便不自觉地皱了下眉头。
    果然傅明奕道:“此值多事之秋,微臣夙夜难寐。不瞒王小姐,一路上奴婢之事皆为微臣担当,王小姐的忠心和关切陛下自然会知道,只是眼下并不妥当,还望王小姐见谅。”
    那王小姐似有不甘,但傅明奕态度坚决,且他是男臣,那王小姐也不好多做纠缠,只好离开。
    不多时,傅明奕进来,便见萧倾已经自己坐在床边穿衣服了。
    “陛下伤口还疼吗?”傅明奕快步走过来帮萧倾把袖子套进去,又绕到身前为她扣好扣子,系好衣带。
    萧倾摇头,“好多了,就是有些痒。”
    傅明奕笑了笑,“马车颠簸,到底不好养伤。陛下年纪小,在此处再修养半月便可全好了。”
    又问:“陛下可饿了?”
    萧倾心情不太好,睡足了觉也没什么胃口,于是摇头,走到桌边坐下,对傅明奕比了比旁边的位置,道:“太傅,我们谈谈。”
    傅明奕常常见她如此小大人一样沉稳的行事。
    在路上颠簸担忧,他只觉得这样很好,当得起是皇室子弟的名头。
    这时候微微放松下来,心中便有点不太清明的酸楚。
    不过,他也没表现出来,而是道:“请陛下稍等。”
    然后出去了一趟,回来后等了片刻,才坐到她对面去。
    看着萧倾似乎了然的表情,他知道这位圣上虽然年纪小,但一定懂了他的用意。
    隔墙有耳。
    “此处只有微臣,陛下但有训戒,微臣甘心领受。”
    萧倾撇撇嘴,心想古人真是喜欢文绉绉,场面话一个比一个说得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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