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珞珞大致浏览了一番药方里写得密密麻麻的药材和剂量,又打开药包仔细查看里面的各样药材,然后对白梨之问:“目前只吃这一份吗?”
“是的,御医交代过每个方子不能混着吃,目前只有这个方子的药效好一些,所以这一年多来殿下一直都在服用这个方子。”白梨之肯定的回道。
看到唐珞珞认真查看的模样,一直默不作声的苏瑾突然道:“再不走,天黑之前都赶不到云清道观。”
“啊?”唐珞珞一愣,她还没看完呢。
白梨之笑道:“唐小姐要是需要的话,这份药方和药材就送给唐小姐了,其实来之前我准备了很多份以备不时之需。”
“那就谢谢了。”唐珞珞莞尔一笑,“明天我会去云清道观找你们。”
苏瑾在白梨之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明明看起来很瘦弱的一个人,却长得很高,唐珞珞站在他面前时,头顶只勉强够得到他的肩膀。
不正常的身高,不正常的生长,其实都是不好的现象。
唐珞珞微微皱眉,然后从篮子里取出一个小巧的木盒,打开盖子,顿时一股清冽的药香扑面而来,让人精神一振,只见盒子里面满是一颗颗黑褐色的药丸,圆圆的像黑珍珠一样。
“这是我自己做的补丸,具有温补气血强身健体的功效,常人服用,只能早晚各服一颗,瑾王殿下的话,不必忌讳,一旦感觉自己精疲力尽受不住时便服用一颗。”唐珞珞在心里叹了口气,苏瑾常年吃药,几乎是把药当饭吃,身体对药物怕是越来越抗拒,加上他体质异于常人,所以不能按照常人的治疗法子去治疗他。
白梨之双手接过药盒,道了一声感谢。
“告辞。”唐珞珞欠了欠身,将青色大伞留给苏瑾,带着曲莲离开了。
目送唐珞珞远去,白梨之回过神来,看到殿下正盯着他手里的盒子,确切的说是盒子里的药丸,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白梨之下意识的掏出银针准备试毒,却见苏瑾已经拿起一颗药丸塞进了嘴里,轻巧的咽下。
“殿下原来这么相信唐小姐。”白梨之笑得很微妙,“说来也奇怪,这个唐小姐看殿下的眼神好像不是第一次相见,倒像是寻到了失散多年的故友般……”
“废话真多,走了。”
一路回到唐府,已经是大正午了,汗水打湿了衣服,唐珞珞整个人看起来就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这是去哪儿了?”忍冬和石蕊惊讶的看着晒得小脸红通通的唐珞珞和曲莲,连忙吩咐屋里的婢女去准备沐浴用的温水。
“小姐,沐浴后再用膳吧。”石蕊用帕子擦着唐珞珞额头的汗珠,心疼道:“外头太阳这么大,要是中暑了可怎么办?”
“你小姐我可是大夫,哪那么容易生病。”唐珞珞不以为意,走了一路也有些累了,但是精神还好。
沐浴后,唐珞珞换上一身轻薄的淡蓝色百褶裙,匆匆用完午膳,然后独自进了药室,吩咐曲莲在门口守着不准任何人打扰。
婉清院。
翠婷端着一盘刚刚切好的甜瓜进了屋内,瞧见唐婉卿正坐在书桌前看书,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将盘子放在书桌上,笑道:“表小姐,这是今天刚摘的甜瓜,可好吃了,表小姐尝尝吧。”
唐婉卿抬起眉眼淡淡的看了眼桌上切成小块的甜瓜,没什么兴致道:“放着吧。”
“是。”翠婷躬身退到一旁,瞧着唐婉卿没什么精神的模样,担忧道:“表小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天气太热热得难受?奴婢帮您扇扇风吧。”说罢,从架子上取来扇子对着唐婉卿轻轻扇了起来。
唐婉卿揉着胀痛的太阳穴,问道:“珞珞今早出去了?”
“小姐出去了?奴婢不知道。”翠婷懵懂的摇摇头,“奴婢今早儿在帮表小姐浣洗纱裙,那裙子上都是名贵的苏绣,旁人浣洗奴婢不放心。”
唐婉卿在心里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倒是一个贴心的奴才!偏偏一口一个表小姐,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不是这府里的正主子!
心里愤懑到了极点,唐婉卿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淡笑道:“我也是听到打扫庭院的下等丫头说的,小姐今早儿不在自个屋里,也不知道去哪了。”
“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翠婷微微垂眉,摇着头笑了笑。
唐婉卿放下书,捏起一块甜瓜温柔的笑道:“你去璎珞阁问问,看看珞珞在做什么,需不需要我去帮帮忙?我在这屋子都快闲的发霉了,这大热天的,珞珞还要打理府里的大小事务,肯定很辛苦。”
发小
翠婷顶着烈日匆匆赶去璎珞阁又匆匆回来。
“表小姐,翠烟姐姐说小姐正在忙不准任何人打扰。”翠婷回报道。
“忙什么?”
“奴婢也不清楚,只是听翠烟姐姐说小姐正在药室里。”
“药室?”唐婉卿小声喃喃,心思一转,最近有谁生病了吗?
药室里。
零散的药材被分成几十个小份整齐的排放在长桌上,唐珞珞坐在桌前,撑着腮帮望着这些药材出神。
补过头了。
这些药的本身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偏偏这么多滋补的东西掺和在一起一次性被身体吸收,反而会适得其反。
然而这副药方与她之前设想的药方并无太大差别,苏瑾吃了一年多的药都不见好,可见这药方对他并无太大好处,她也必须把之前设想的药方舍去。
唐珞珞将桌上的药全部收起来丢掉一旁的竹篮里,然后摆好笔墨纸砚,端坐在桌前写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她将写好的两张宣纸折叠,从架子上取下一只锦囊,将折叠好的纸塞进锦囊里。
“曲莲。”唐珞珞唤了一声。
“小姐。”曲莲推门走了进来。
“陪我去一趟集贤书院。”唐珞珞吩咐道。
“小姐要去找山长大人吗?”曲莲问。
“不是,你去屋里把面纱取来。”
“好的小姐。”
片刻后,唐珞珞戴上面纱与曲莲出了唐府,唐府离集贤书院非常近,中间只隔了一条长长的抄手游廊,只是书院里的人都知道唐府是集贤书院禁地一般的存在,所以没有山长大人的准许,没有人敢出现在这里。
半盏茶的功夫,唐珞珞便穿过抄手游廊来到了一扇半掩的大门前,大门后连着的正是山长大人办事的庭院,唐珞珞带着曲莲轻手轻脚的穿过庭院来到了大回廊,直奔武堂。
一路上,唐珞珞和曲莲遇见好几个路过的学子,书院中的学子都穿着统一的蓝灰色学子服,所以十分好辨认。
两名袅娜翩翩的少女乍然出现在全是男人的书院里,路过的学子们都惊呆了,望着少女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来。
唐珞珞走得有些急,并未注意四周不断传来的诧异和惊艳目光。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苏瑾的病情,以及不断在脑海徘徊的各种治疗方案。
“这位姑娘。”一个挺拔的身影拦在了唐珞珞面前,温和有礼的看着她:“这位姑娘,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但是被监院发现你就麻烦了,还请你速速离开吧。”
唐珞珞从思绪中回神,扫了一圈四周,发现不少学子都聚集了过来,多数是过来看热闹的。
真麻烦!唐珞珞在心里叹了一声。
“小姐,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被这么多人盯着,曲莲十分不自在道。
唐珞珞看着眼前这个男子,从他站出来阻止她唐珞珞便知道,这人在书院里的地位应该很高,俏眼一转,唐珞珞低眉问道:“请问武堂离这里远吗?”
“武堂?”男子了然,“原来姑娘是想去武堂,武堂就在前面不远,不知道姑娘是去武堂找什么人?”
“我找秦萧萧。”
此话一出,所有人皆倒吸一口凉气,面露骇然之色,就连面前温和带笑的男子都脸色一变生出些许退怯之意。
“监院那里我自会说明。”唐珞珞轻轻揖礼,绕过男子离开了。
没有人再敢拦着唐珞珞的脚步,光是听到秦萧萧这个名字,就够让他们怯步三尺了。
武堂。
挂在大门上的牌匾有些陈旧,但并未沾一丝灰尘,看得出来经常有人打扫。
一进门便是宽敞的练武场,此时练武场上并没有人,在练武场的后方伫立着几座屋子,这些屋子都是供学生休憩的地方,绕过屋子后的庭院阁楼,才是武堂的主人居住之地。
“小姐,这武堂怎么这么荒凉?”
唐珞珞解释道:“这些年曜月国重文轻武,直接导致各大书院里的习武学子锐减,久而久之,书院专门开设的武堂也就鲜少有人问津,甚至成为摆设一样的存在。”
“那小姐来这么做什么?”
“问些事情。”
“大老远我就听见你的声音。”一个阴沉的声音骤然出现在寂静无人的庭院之中,让唐珞珞的脚步一顿。
曲莲吓了一跳,惊慌失措的扫视着四周,颤抖道:“小……小姐,是谁在说话?”
唐珞珞不慌不忙的看向庭院之中一颗巨大的香樟树,只见一处粗壮的树干上,赫然坐着一名身形娇小的少女,娇美的鹅蛋脸精致白皙,只是如此漂亮的她一张俏脸却面无表情,眸子中阴沉沉的,就像是快要下雨时灰蒙蒙的天空,没有一丝亮光,让人看了心里不舒服。
“萧萧。”唐珞珞轻轻点头打着招呼。
秦萧萧莫名的看着她:“你不是最讨厌我吗?来我这里做什么?”
“你先下来,这样跟你说话,我脖子酸。”
似乎感觉到现在的唐珞珞与之前认识的唐珞珞有些不一样,秦萧萧从树上跃了下来,轻巧落地,只见她一袭黛色的窄袖袄裙,腰间垂着两条长长的流苏,白底的裙上飘逸着几朵蓝色的牵牛花,翩迁中带着几分爽利。
这人,应该算得上是唐珞珞的发小,两人同岁,在襁褓里的时候就认识了,只是因为秦萧萧并不常在集贤书院住,所以两人虽然从小就相识,但是在一起玩的时间却很少。
加上秦萧萧自小便跟随其父亲习武,不像唐珞珞这个正经的名门小姐天天待在闺房里读书绣花,两人既不志趣相投,也没有共同爱好,甚至性格截然相反,所以关系淡的就跟水一样。
“我还以为四年前你跟我吵了那一架后,就已经跟我一刀两断了,现在又为什么来找我?”秦萧萧目光锐利的盯着唐珞珞。
“那次是我的错。”唐珞珞不自在的绞着手里的帕子,“我知道是唐婉卿故意作梗,害得我们反目成仇,我一直都知道你不喜欢唐婉卿,这么多年……只是拉不下脸跟你道歉。”
秦萧萧诧异的上下打量了唐珞珞几眼:“你好像变了,这么说你不生气了?”
“废话!被人骂作是又傻又笨又爱哭又愚蠢至极的白痴兔子,是个人都会生气的好不好!”唐珞珞有些炸毛的吼道,“我都不知道你背地里竟然这么嫌弃我!”
秦萧萧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看来你还不算太笨,怎么?跟唐婉卿闹翻了?”
“唐婉卿,我早晚要她好看。”唐珞珞正了正神色,“我来,是有事求你。”
“大门左转不送。”秦萧萧转身便走。
唐珞珞傻眼了,无言的看着秦萧萧走进屋里,暗想这从小到大的情分,竟然这么不堪一击。
“萧萧。”好在唐珞珞来之前,带足了脸皮。
不客气的坐到秦萧萧对面,唐珞珞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你不是最黏你那位善解人意的表姐吗?有什么事去找她帮忙。”
“萧萧,你这是在吃醋吗?”
“你想多了。”秦萧萧瞪了她一眼。
“那萧萧,你告诉我秦伯伯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