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进门到现在没有说过一句话,两手抱臂做旁观状,听众人话题围绕着蒙面人打转,咳了两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掌柜的你的伤还是处理一下吧。”
苏慕仙捂在脖子里的手绢已经染成了红色,虽然好像已经止住了血,但那一大片殷红看着还是有点瘆人。
她拿开帕子,扭了扭脖颈,作死地拿手戳了戳,痛得倒抽了口凉气。
“艾玛,咋还这么疼呢。”
胡小蝶眼疾手快地揪住了她的手,阻止她再去碰,担忧地说道:“苏掌柜,我看你这伤口不浅,好不容易止血了,你可别再碰了。”
苏慕仙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好好好。”
“那大家去大堂吧,怎么说这也是女子闺房,我们一群大老爷们待在这里也不像话。”王猛提议道。
此言一出,众人都没有异议。除了吕老先生以年纪大精力不济为由提前回了房,慕容惊雪这般性情淡漠之人也跟着下了楼。
胡小蝶从柜台底下翻出一瓶不知放了多久的金创药,用棉团沾了给苏慕仙的脖子上药,边上药边嘀咕道:“苏掌柜你平日怎么也不多备几种伤药,这金创药也不知能不能用了——诶,你别乱动!”
“疼。”苏慕仙可怜巴巴地解释道。
胡小蝶按住左右扭动试图躲避的她的肩膀,朝小二吩咐道:“小江,你再去厨房打盆清水来。”
江元重看了一眼坐立不安的苏慕仙,应了一声起身去打水了。
苏慕仙长嘘短叹道:“我平时也没想到我会受伤啊。”
王猛捧着茶杯围坐在桌边,好奇地问道:“小苏掌柜,那黑衣人为什么会找上你?”
苏慕仙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哪知道啊,我平时跟人无冤无仇的,谁晓得这帮瘪犊子山炮脑袋瓜子里净想些嘛玩意呢,都把我给整秃撸皮了!”
苏掌柜一激动,东北口音又冒了出来。
王猛连忙给她倒了杯茶,安抚道:“小苏掌柜你别生气,别生气。”
唐羽一吊儿郎当的声音从边上传来:“也许是采花贼走错了门呢。”
胡小蝶瞪了他一眼:“这种时候你还开玩笑,都说了是血衣门的杀手了,哪里还来的采花贼。”
“我这不是活跃下气氛么。”唐羽一耸了耸肩。
胡小蝶哼了一声没接话。
没一会儿江元重把水盆端来了,听他们在谈这事,顺口就说道:“我平日里听人闲聊说咱们这客栈藏着什么关于宝藏的秘密,说不准那杀手就是奔着这所谓宝藏来的。”
“对对对!那个黑衣服蒙脸的就是这么说的!”苏慕仙猛一拍桌道,“要我说他们的业务也太不娴熟了,上门之前也不先调查清楚,这破客栈要是藏着什么宝贝,我还至于成天喝西北嘛!早就买栋豪宅养两个小白脸了!”
“咦……”异口同声的感慨。
“不、不要这样看我啦!”苏慕仙捂着半边脸,“我也就是想想。”
江元重:“……”
江元重:“这么晚了,看样子应该不会再有杀手来了,大家都回去睡吧。”
慕容惊雪在一旁沉默了半天,到结尾才站起身说了一句:“苏掌柜不必担心,血衣门派出的人若是没有完成任务,今日便不会再派第二个人来。不过下一次,来的就是更高级别的了。”
想起那块腰牌上的“捌”,苏慕仙有些僵硬地抽了抽嘴角。
“……这根本没有安慰到我好吗。”
……
最后胡小蝶提出今晚陪苏慕仙一起睡,才让她略略安了心。
众人各自回了房,江元重和王猛都住在后院,两人并肩朝房走去。王猛捂着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忽然似笑非笑地看着江元重说道:“你的头发怎么少了一缕?”
江元重两边的鬓发各有一缕散落下来,此时明显有一边的头发看着少了一些。
江元重伸手摸了摸头发,抛给他一个白眼。
王猛取笑道:“先前我在睡觉,听闻掌柜房里有动静便即刻赶了过去。江兄弟你比我早出门,却比我还晚到,这又是何故?”
“你问题真多。”江元重冷哼一声,推开自己的房门走了进去。
王猛讨了个没趣,摸摸鼻子,随手推开了他对面那间房的房门。
……
房内黑灯瞎火一片,江元重准确无误地找到蜡烛,用火折子点燃。烛光幽幽,映出空空荡荡没有多少人气的房间。
桌上有一张信纸,维持着刚被人拆开的模样。上面只有几个零散不成句的词:血衣门,子时,宝藏,苏慕仙。
江元重夹起信纸看了两眼,然后漫不经心地递到蜡烛上方,任由火苗一点点将它吞噬。
只一转眼的功夫,整张纸便烧成了灰烬。随手一丢,带着火星的纸灰落到地上,脚一踩便湮灭了。
第6章 (六)
次日一早,慕容惊雪就离开了。
他来时只带了一把随身的剑,走时也仍是一人一剑。苏慕仙扒拉着门框,忧愁地盯着他白衣胜雪的背影,忽然感慨道:“他昨晚上到底换没换衣服?”
一只手“咚”地捶了她一下,胡小蝶游魂似的从她边上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