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纠结这个初不初的问题有点玛丽苏,但最起码得有个理由吧?她没那么大脸觉得他会对她一见钟情,那么这个吻是为什么?吃饱了撑的,闲得无聊?
她想起之前那句“留作纪念”,简直分分钟想暴走——纪念你妹!
眠眠开始怀疑这位指挥官其实是个神经病,病入膏肓没得治的那种。
内心一番激烈地怒斥痛骂,她稍微平静了些许,只是再开口时,态度远远没有之前的温顺客气。她的声音很低,表情有点冷,道:“这位美国的雇佣军指挥官,你是不是考虑一下放开我先?”
黑色帽檐之下,男人棱角分明的面容波澜不惊,幽深的黑眸注视着她,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任何回应。
董眠眠内心很多种情绪交织着。一方面愤怒到无以复加,一方面又无法克制地害怕和恐惧,他的眼睛就像森冷夜色中的星光,无须任何言语就能令她胆战心惊。
服软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她又觉得不甘心,平白无故被人占了便宜,难道还要低三下四么?大爷的……她又不是不给钱,至于这样吗?吗!
死一般的寂静之后,陆简苍勾了勾唇,嗓音十分平静:“生气?”
“……”这种明知故问的行为令眠眠十分之鄙夷,她转过视线不去看他,呵呵道,“还好。”我就当被狗咬了。
然后沉默了下,再度不悦地蹙眉,再次语气不善要求:“陆先生,请你先放开我,如果你听不懂这句中文,我可以再用英语给你翻译一遍。”说着,她用力挣了下被他扣在掌心的双手。
却仍旧只是徒劳。
她不知道发他是什么时候脱下的手套,她只知道,那只左手五指骨节分明,指尖和虎口都有粗粝的茧,却十分地修长漂亮。他看上去根本没有用力,却令她丝毫都动弹不得。
然而令董眠眠没有想到的是,在她话音落地之后,他不仅没有松开她,甚至还变本加厉。冰凉粗粝的指腹,沿着她下巴处软嫩的细致皮肤轻轻摩挲着,然后很缓慢地游移,朝上抚摩她红潮未褪的娇嫩脸颊。
眨眼的功夫,眠眠背后的寒毛全都竖起来了。
这种近乎温柔的抚触,令她从骨子里开始发冷,不多久,她看见他的唇角勾起了一个冰冷的微笑,嗓音有些低哑:“你很青涩。”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竟然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丝丝愉悦的味道。
董眠眠这回是真的被吓住了。她迟疑着没有言声,只是睁大了眼睛万分警觉地盯着陆简苍,时刻提防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然后,捏住她下巴的手指微微使力,她的脖子被迫朝上仰高,大片雪白光洁的肌肤在他眼前袒露无疑。
她的心脏忽然开始剧烈地跳动,全身的血液都汇集到了脖子上——他的手指,抚摸着她纤细柔嫩的颈项。
眠眠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被钳制的双手收握成拳,心头慌乱如麻。他想干什么?
微凉的气息逐渐逼近,她额角冒出了冷汗,意识到他在低头向她的颈项靠近。她这时已经完全没法冷静下来了,余光朝驾驶室的方向扫了一眼,那名飞行员从始至终都像是一团空气,俨然对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
……尼玛……
“你……”她的喉头有点发抖,“你要干什么?”
“不必害怕。”陆简苍的声音仍旧沉稳平静,只是很轻,透出几分莫名的柔和,却教她连头发丝都觉得诡异阴沉。他淡淡道:“只是要你记住我。”
说完,他低头吻上了她雪白的脖子,然后薄唇微张,牙齿落了上去。
尖锐的疼痛几乎在瞬间就席卷了眠眠的全身,她惊愕不已,一个没忍住痛呼出声,极其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牙齿已经刺破了她脆弱的皮肉。极淡的血腥味,在空气里徐徐蔓延开。
“……”其实他是个吸血鬼?这么突然地就要变身了吗……
她脑子里飞起许多离奇古怪的念头,疼得冷汗涔涔,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咬死的前一秒,他终于完全松开了对她的钳制,高大的身躯直起,橘色灯光下,那张面目冷峻漠然,漂亮的薄唇上嫣红丝丝。
毋庸置疑是她的血。
董眠眠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得到自由的右手抬起来一摸,猩红的血迹瞬间染上纤细白皙的五指。
卧!槽!
“你……”她气得都不知道说什么了,“你”了半天也没个下文。
陆简苍的神色却清冷如常。他取出一块干净的洁白手巾,不由分说地摁在她脖子上的伤口上,嗓音毫无温度:“它会时刻提醒你,欠我的东西。”
“……”特么的死变态……
她怒目而视,几乎是咬着后槽牙道:“那么我的锁,陆先生准备什么时候还给我?”
“下次见面。”
干净而简洁的回答。她隐隐觉得这句话不对劲,却并没有功夫去思考,因为紧接着便听见那位指挥官沉声下令:“五分钟后准备降落。”
飞行员应了个是,恭敬地请示道:“指挥官,之后是否前往卢斯卡尼。”
“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第8章 chapter 8
曼谷郊区的一片空地上,杂草丛生,几乎能齐人腰高。高速旋转的螺旋桨叶带动起巨大的强风,随着噪音的愈渐清晰,夜色中,一个庞然大物从天际缓缓降落。大片杂草被强劲的气流压弯了腰,佝偻得像一种膜拜的姿态。
没有月亮的天空,暗得像一块被墨迹染透的丝绸。
机舱门开了,董眠眠几乎是逃也似的从直升机上跳了下去,脖子上的洁白手巾沾了血迹,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只是隐隐作痛,无声地刺激着她的感官和神经。
夜风下的杂草不断扫过光裸白皙的小腿,带起丝丝像痒又像痛的触感。眠眠咬紧牙关,捂住伤口举目四顾。马路距离这片荒草地几百米远,路边似乎停着一辆汽车,一闪一闪的白色车灯诡异阴森。
紧随其后,又一架直升机在荒草地上降落。她半眯了眼,看见仓门被人从里头滑开,之前那名叫做代号白鹰的南亚军人下了飞机,转身将之前和她一起逃出来的孩子们抱了下来。
几个孩子像是被吓坏了,看见眠眠的刹那便纷纷跑了过来,一个个瑟缩着躲在她身后,像几只负伤的小动物。
董眠眠显然已经习惯这种幼儿园园长的状态了。她忍着疼痛莫莫孩子们的头,目光关切地在生病的男孩儿脸上打量,比划着抄起一口蹩脚的泰语:“好些了么?”
“……”小男孩朝她露出一个略微虚弱的笑容,抬起左手伸到他面前,展示上面的针孔,语速缓慢道:“有医生为我输过液,我现在很好。”
她颔首,又察看了一番,见几个熊孩子没缺胳膊没断腿,心头稍稍安定几分。这时白鹰已经提步走了过来,她对这个士兵还算有好感,唇角一勾艰难地挤出个笑,正要挥挥手打招呼,对方却径直越过她走向了直升机。
眠眠抬着小细胳膊在夜风中凌乱了几秒,听见身旁的小雅很好心地提醒道:“姐姐,他没准备和你打招呼。”
“……”我靠,要你说。
她呵呵了两声,用沾了血和灰尘的左手十分轻柔地摸摸女孩儿的小脑袋,笑得很和蔼,“我知道。”
几个孩子中年纪最小的扯了扯小雅的袖子,怯生生的黑眼睛惊惧不定,扫过四周,压着嗓子道:“小雅,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我害怕。”
这句泰语董眠眠听懂了个七七八八,她定定神,柔声安抚道:“别怕,我想我们已经安全了。”说完,她捏了捏小丫头的脏兮兮的小手掌。
一个男性嗓音从背后传来,有些粗犷,每个发音习惯都和她接触过的英语不同,带着些南亚地区特有的味道。那个声音道,“将由我们负责护送你们前往最近的警署,董小姐。”
眠眠回过头,这才发现白鹰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后头,身边还有一个身形魁梧的白人,五官俊朗,银灰色的眼睛闪烁着丝丝精光……像一头狡猾的狐狸。
她嘴角一抽,还来不及开口,又听见白鹰勾了勾唇角。笑容令眼前这张看上起有些凶恶的面孔生动柔和了许多,他说:“我是白鹰,我身边的这位是赌鬼,从现在开始到抵达最近的警署,你的安全由我们全权负责。”
董眠眠有点尴尬,天知道她有多想尽快远离这群人,不由干笑着道:“白鹰先生,我很感激你们的好意。其实……不用这么麻烦,你借我点打车费,我们可以自己去报警的……”
代号赌鬼的青年吐出了嘴里的口香糖,长臂一捞,将长枪背到了身后,挑眉道:“这位小个子小姐,这是指挥官的命令,你如果对这种安排有异议,可以向指挥官提出。”
眠眠扶额,心道我提个铲铲,你们指挥官和我八字不合还就喜欢啃人,再多呆一秒估计都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她摸了摸脖子,只觉心有余悸,当即很识时务地摇摇头摆摆手,“不用不用,我没异议,一点异议都没有。”……也不敢有。
赌鬼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下,银灰色的眸子满是戏谑的笑意:“我打赌,她现在一定在心里骂我们。”
“……”这有什么好赌的= =……
处在这样一群神经兮兮的人中央,董眠眠心里毛毛的,想要逃离的愿望更加强烈。她不自觉地握紧了小雅的右手,挤出个不大好看的笑,催促白鹰:“那么……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
白鹰面色不变,他从制服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伸手递过去,“酬金汇到这个账户。我们一向为客人考虑,小姐可以放心,向这个账户汇款不会给你造成任何麻烦。”
董眠眠心里咯噔了一下,将那张纸条接过来,垂眸一看,只见上头是一串手写的数字,字迹十分的工整美观。
向境外账户汇款,是不能超过一定数额的,不过也仅限于普通账户。
她沉默了须臾,然后将账户号收好,颔首,“我知道了。”
交代完最重要的一件事,眠眠理所当然地以为她们可以离开,然而却并不是。她看见白鹰转身朝直升机的方向走去,在距离武装直升机两步远的位置,一个高大挺拔的黑色身影沉默矗立着。
看上去遥远而孤高,莫名令人觉得森冷。
是那个叫陆简苍的男人。他也下了飞机?
……他下飞机干什么?难道也准备送她们去警署么?这么大一人物亲自做这种事,也太纡尊降贵了,她面子有这么大?
心头无数种诡异的念头翻江倒海,董眠眠背脊僵硬,几乎是有些战战兢兢地注视着那抹笔挺的身姿。
白鹰照例行了个军礼,用完全公式化的恭敬口吻汇报:“账户已经给她了,指挥官。”
陆简苍淡淡嗯了一声,帽檐在那张英俊沉静的面容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的声音听起来像幽深夜色的流水,安静淌过每个人的耳膜,“确保她的安全。”
“是。”
不知为什么,听见这句话,董眠眠只觉得浑身上下都阴冷了几分。她想起之前那个充斥着暴戾与侵略气息的亲吻,不自觉地皱眉,在心头暗骂了一句脏话。
一阵电流声钻入耳膜,她眸光微闪,注意到发声源是那名代号赌鬼的雇佣兵的耳麦。里头传出一个有些沉闷的男人声音,恭谨道:“联合国已经往莫尼比压派出了维和部队,指挥官,我们要赶在这之前抵达卢斯卡尼才行。”
董眠眠知道莫尼比压。
那是一个东非国家,一个常年内战,被战火折磨得满目疮痍的国度。她心头大概明白了几分,看来这些佣军的下一笔生意在莫尼比亚——果然,战争是佣军的乐土,杀戮是他们的工作。
她浑身的血液温度都降低到了冰点,一面又松懈了些许——任务听上去十分紧急,他们应该不会再她和几个孩子身上浪费时间了。
眠眠以为陆简苍会立刻下令离去,不料那个十分高大挺拔的男人身形微动,竟然直直朝她走了过来。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开始加快,加快,分分钟快要爆表。
等他完全停在自己眼前,董眠眠全身的细胞都警惕了起来。她抿紧下唇低着头,发现自己竟然紧张得连眼神往哪儿看都不知道——这个男人,实在令她不舒服。
大概……是因为那个莫名其妙的吻,和此时此刻还隐痛着的咬伤。
静默大概只有两三秒钟,他低眸看着她,开口说话的声音低低沉沉,令她感到莫名的压抑。
“我的东西,”他眸光微垂:“还给我。”
“……”董眠眠蒙圈儿了,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陆简苍也没有催促,夜风变得更加寒冷凛冽,他军帽下的黑眸有些黯沉,却无比醒目。
古怪又难耐的死寂最后一个小小的声音,怯生生地打碎。小雅似乎看不下去了,她扯了扯董眠眠的衣袖,指了指那只白皙纤细的手掌中,攥着的染血手巾。
“……哦。”眠眠这才回过神,连忙双手将手巾递过去,脑子里却一副妈的智障脸——一块手巾都得要回去,这也太抠了……她还没找你还长命锁呢= =。
他左手微抬,她这才注意到这只手套包裹下的十指是那样漂亮。
……一双艺术家般的手,常年握的却是枪,反差鲜明,却又丝毫不违和。董眠眠眸光微闪,很快移开了视线。
冰凉的指尖若有若无地从柔嫩温热的掌心拂过,她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缩回手。僵立着,好半晌才斟酌着说了句话,低低的中文:“……用萝卜条和冷水洗血迹,效果好。”
陆简苍嘴角轻微上扬,“谢谢。”
眠眠被这句突然的道谢弄得有点蒙,几乎是下意识地接了句“不客气”。说完她就开始后悔了……为什么她要这么彬彬有礼对待一个蛇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