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姑娘”俩字,谢珩太阳穴跳了一下,昨天零零散散的记忆在脑海中飞旋,然后拼凑在一起,渐渐凑成了一个戴着面纱的女人。那女人的眼角下还有颗泪痣,朱砂的颜色……
“她是谁?”谢珩盯着谢天,眼底漆深。
“她?阿梨姑娘,她啊……”谢天道:“温茗不是管龙山县的义庄订购了十四具女尸吗?那义庄里就两个姑娘在管着,阿梨姑娘就是其中的一个,昨天傍晚她把十四具女尸送到了。结果我们几个不是找你去了吗?她就迷路了,误闯了珞璎阁,就被你、就被你给……”
被他怎么了?谢珩被这话说的心一紧。
“呜呜!被你给非礼了!”
谢珩面部一僵。
谢地作愕呆状。
温茗皱眉,用羽扇拍拍谢天的手臂,“谢天,你在说些什么……”
“我说的是真的!”谢天挥开温茗的扇子,“国师大人,你、你惹上大事了!人家姑娘被你又搂又亲,打你你也没反应,还把人家衣服给扒了!最后还是温茗搭救,她就那么衣冠不整眼泪奔腾的跑出来了!”越说,谢珩的脸越僵。谢天拉住谢地,“谢地你说,是不是这样?”
“啊?”谢地愕呆。
“是不是,你倒是说句话呀!”谢天一个劲给他挤眼睛。
谢地很快反应过来了,忙附和道:“是、是,就是这样的。”
温茗眼中已显不悦,“谢天谢地,你们怎能添油加醋。”
“哪里有添油加醋啊!”谢天握拳悲呼:“阿梨姑娘冰清玉洁,就这么被国师大人给毁了,昨晚上哭着要回龙山,我和谢地怎么拦都拦不住……哎呀糟了!她大半夜的回去,又是一个人,万一遭点什么怎么办?或者万一想不开怎么办?完了完了,说不定她现在已经屈辱自尽了!”
“谢天!”温茗一抹厉色上脸。
谢地看看温茗,再看看谢天,很没原则的站在谢天这边,“阿梨姑娘不会真的想不开吧,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谢天扭头,瞪着脸部已经僵硬成万年化石的谢珩,义正言辞道:“赶紧把人找到,娶回来负责!”
谢珩仿佛听见自己被闪电劈了的声音。
谢地问:“要是阿梨姑娘已经自尽了呢?”
“闭嘴,别说这不吉利的话!”谢天甩了他一眼,“反正这个月朝中无事,我们就赶紧去龙山找她吧!”说罢拉着谢地温茗就朝外走,“国师大人,你起床收拾收拾,咱们立刻就出发!”
谢珩仍处在极度震惊的状态里,以至于化石了很半天。
他、他昨晚真的兽性大发,对姑娘做了那事?
应该不至于啊。
他怎么都不记得了呢。
努力的想,谢珩想的脑袋都疼,终于想起来昨天夜里,他的确在珞璎阁撞见了一个女人。一开始他以为她是阿璎,就激动的搂了上去……
搂!
然后,他意识到自己认错人了,那瞬间疯狂的就朝她发起了袭击。手掌下好像触碰到她的肌肤……
肌肤!
谢珩猛地坐起身来,只感到满脑子都是苍蝇在乱飞。
他真对人家姑娘犯恶行了!他、他怎么就能……
谢珩懊恼的恨不得捡了鞋拍死自己。
现在那姑娘也走了,让她一个人回龙山,别说是她心情不佳,就是她心情好,他也不能放心。眼下她受了辱,万一真动了轻生的念头,那他岂不是成了罪人?
做都做了,懊悔也无用,谢珩当即决定赶紧去追她。旁的不说,至少要先把她安全送回龙山县。
“哈哈哈……”院子里,已经走远的谢天再也憋不住了,捧腹大笑起来。
谢地也噗嗤笑出声,说道:“你刚才抽风了吗?演技也太浮夸。”
“浮夸?你才浮夸!”谢天道:“我那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恰到好处!”
温茗在旁一脸黑沉的看着他俩,一字字道:“你们疯了。”
这阴损凶残的语调,让谢天谢地止住笑,一个望天,一个看地。
温茗道:“你们和阿梨姑娘才认识多久,就动了这等心思,想把她塞给国师当夫人。你们不是疯了是什么?”
谢天望天不言。
谢地看地不语。
“昨天晚上,她的表现你们也看到了,镇定自若,不是一般的女子。对她的身份背景,你们都一无所知,就这样疯了的去骗国师,你们是想害死谁?”
冤枉啊!谢天盯着温茗解释:“她要是一般人,我们还不找她呢!昨晚上咱们三双眼睛都看清楚了,阿璎小姐闺房里那么狠的尸气,她都能承受,又怎么不能嫁给国师大人?”
“鲁莽、武断,你这推断毫无逻辑。”温茗无奈的摇摇头,“你们真的会害死人的,想想阿璎的下场吧。”
温茗拂袖即去。
见他走了,谢地犹疑,“谢天……”
谢天哼道:“温茗这个儒生,就知道保守!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国师大人容易吗?先死了弟弟,妹妹又怎么也睡不醒,这么孤苦伶仃的,不给他找个女人你我兄弟心里过意的去?好不容易出现一个能承受强烈尸气的阿梨姑娘,温茗还又猜忌又怕事,这是要让国师大人一辈子孤单一个人?”
“总之,我支持你。”谢地拍拍谢天的肩膀道,“我们继续坚持我们的,不管温茗了。”
“对,不管他,一切为了国师大人的幸福!”谢天义正言辞,对自己的“武断”很自豪。
两天后。
艳阳高照。
何漱衣坐在义庄的院子里,背靠一口棺材,反复咂摸着右手腕上的白玉镯子。
这白玉镯子随了她多年,是“那个人”亲手为她戴上的,比她的生命还要珍贵。
却道今天义庄里没生意,何漱衣闲的很。跟她搭伴的姑娘桃夭,也把客户们预定的棺材都做的差不多了。她放下手里的凿子和锉刀,坐在地上休息。
“阿梨……”她弱弱的喊了一声。
何漱衣看了她一眼。
“阿梨,你……你又在看你的镯子了啊。”
“嗯。”何漱衣把视线从镯子上移开,落在桃夭的脸上,“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可以声音大一些。”
“我……知道了。”桃夭不好意思的笑笑。
会来到这个义庄工作,对何漱衣来说,纯属巧合。
两年前,她离开已成一片废墟的师门,独自踏入江湖,寻找不告而别的师父。一个人,食不果腹,要生存,要花钱打听消息,她过得很艰辛。
记不清是哪一天,她寻到了龙山县附近,身上的钱用光了,没有地方过夜,只好敲进这个义庄。
出乎意料,这义庄里只有一个人,就是桃夭。她支撑这义庄也不容易,想找个帮手,却一直找不到。
两个姑娘年龄相仿,又都缺钱,索性凑到一起,共同经营义庄。鉴于想多挣钱,她们把义庄的业务扩大,在义庄里同时经营停尸客店,给往来的赶尸匠提供住宿服务。客店的管理自然是何漱衣,而桃夭木匠活做的不错,就专心卖棺材了。
“阿梨,这次你去乾州送尸体,有顺便打听到你师父的消息吗?”桃夭忽然问道。
何漱衣幽幽叹了口气,缓缓抚着白玉镯子,“国师府里的人……邪乎。我不敢久留在乾州,连夜赶回来了。”
“那真是可惜。乾州是都城,应该有很多消息渠道的。”
何漱衣喃喃:“没关系……当日微哥哥不告而别,留了书信给我,他说……时候到了,自会与我相见。我继续找就是了。”
听言,桃夭默默的为何漱衣心疼了一盏茶的时间,思忖片刻,又弱弱的问道:“阿梨,有句话我不知道当问不当问。我……认识你这么久了,还从没有见过你揭下面纱,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第4章 水里冲出大发现
这个问题,何漱衣不是第一次听见。这两年间,有不少人都问过。
没有人见过她的真容。
“我长得丑。”何漱衣低下了头。
桃夭自觉失言,忙用手指头盖住嘴唇,“对不起,我只是好奇……”
“没什么。”何漱衣站起身,把玉镯子重新戴回了手腕上,“今天事情不多,下午去酉水边走走吧,权当给自己放个假。”
“好……好啊!”桃夭也早就想放松放松了,“那我先把手头这棺材做好,就剩下几处雕刻了。对了,你方不方便也帮我看看?看哪里做的不到位……”
何漱衣失笑。她又不是专业研究棺材的。
龙山县这里,重峦叠嶂,气候湿润,一年的温度普遍较高。
桃夭完成棺材时,正是未时两刻左右,热的浑身是汗,巴不得赶紧去酉水边清凉清凉。恰好赶尸客栈里的赶尸匠也没事找她们,她两人顺利的去了酉水。
酉水是流经龙山县的一条大河,附近几个镇甸村落,都是从这里取水。从义庄到酉水,要经过一片小型原始森林,这里头阴暗的很,何漱衣和桃夭都曾经在这里迷路过。
白天方向感尚好,她们到了酉水边。
河滩上的圆石头被晒得滚烫,何漱衣和桃夭脱了鞋子,光脚走过河滩,下到水里。
真清凉。
清澈的河水,映着云影天光,粼粼波动。两个女子玩水的身影,打破倒影的宁静,水上水下都是轻松愉悦的画面。
“阿梨,看招!”桃夭玩高兴了,胆子也大了起来,捧起水就往何漱衣的身上洒。
何漱衣被淋得一身水渍,扬手反攻桃夭。
“啊!”桃夭被击中,一脸水花,从睫毛上滚落。
她往深处走了几步,再度伸手入水,要泼何漱衣。却不想水里有什么东西,就贴着她的手背漂过,伸手抓了一下,抓到的质感像是布……
桃夭忙往身后看去,这一看,恁是惊得她魂飞魄散,一时之间,整个河滩响彻她的惨叫:“啊!”
何漱衣忙赶了过去,朝着桃夭身后一看,也惊住了。
女尸!
就漂在桃夭的身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漂过来的,她们刚才可都没看到。
这要是一具也就算了,关键是,不远处还有好几具女尸,都在顺着河水漂过来。
好在两个姑娘是开义庄的,最初的惊讶很快就变成镇定。桃夭指着不远处道:“阿梨,你看,那个洞口!”
上游不远处,岸边正有座山。山石入水的地方有个洞坑,此刻,又有一具女尸从洞坑里漂出来,顺着水流。
这已经是第五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