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喝咖啡的周易差点喷了,他呛了一下。
“如果有人能从我这里把女人抢走,我会少很多分手的麻烦。”
“切。”
用陈述事实的语气臭屁,这人的内心一定积淀着天大的自信。
“我断个言吧,就算不是你女朋友被抢走了,你这么消沉的情绪也一定是跟某个女人有关。”黎语蒖觉得自己这会儿特别像柯南,无论外形还是智慧。
反正胡说不用交税,这么招风的男人,身边十件事有八件得跟女人脱不了干系。
周易沉默了一下。
然后他微笑,笑容里有了点让人看不透的东西。
“你说对了,今天是一个女人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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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易告诉黎语蒖,今天是他母亲的生日,但他的母亲已经不在了。
黎语蒖忽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怪不得从她的投资人刚进屋,她对他散发出来的颓然情绪就有一种很动容的感受。原来那种感受源自于感同身受,原来她是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
每当她妈妈生日的时候,她想她在别人眼中一定也是这个样子的,颓然,难过,但不想被人知道,于是故作坚强。
她对周易说:“我在柜台里藏了酒,喝吗?”
周易笑了:“原来你这里才是真正的解忧天堂。”
周易问她为什么会有酒。黎语蒖笑笑没有回答他。
她并不想让人知道,她这么彪悍,也有一个人想妈妈的时候。
黎语蒖把酒拿出来,又端了两块蛋糕过来。
周易说:“这是我第一次把蛋糕当成下酒菜。”
黎语蒖冲他撇撇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以后你要是有机会去我家乡梨花乡,我让你吃到各种奇葩下酒菜。”
“比如?”
“比如咸鸭蛋,比如咸土豆,比如咸豇豆,比如咸葫芦条,比如咸盐粒儿。”
周易哈哈大笑。
“最后一个一定是你骗我的。”
黎语蒖说:“看来你也不是特别难过,你还能在缤纷事物里去伪存真呢。”
周易看着她,眼睛亮得像被水洗过的黑珠子。
周易说:“我一直以为心里犯堵的时候应该找朵知书达理的解语花来进行纾解。”
他把话说到一半停下,引着黎语蒖往下问。
黎语蒖偏不问。
“心里犯堵那是心脏病,你应该直接吞速效救心丸。”
周易妥协:“好吧,你要是能顺着我的节奏聊天,我也就不会这么期待和你聊天了。”他接着刚才的话往下说,“我一直以为解语花能纾解郁闷,但解语花给我讲的那些道理,听着总是差着点劲,一种隔靴搔痒越来越痒的感觉。”
黎语蒖说:“你是想听我给劲的安慰安慰你?”
周易看着她,眼睛像能吃掉人的宇宙黑洞。
“我能听到吗?”
黎语蒖扶扶眼镜。
她清清嗓子:“好吧,其实我想说,人有时候太过怀念,是源自于亏欠,而这种亏欠永远都偿还不了,因为没有机会了。所以会难过会懊恼会自责,可是这有什么用呢?早干嘛去了?如果以前把该做的都做到了,现在就不会难过了。”
就像她,她妈妈最不想看到她武斗第一,就想看到她文斗第一,但她直到她去世之后好久才考到了第一名。她把得过第一的那些成绩单都烧给了她妈妈,但她知道这只是一种心理安慰,并且受到安慰的不是九泉下的妈妈,是她自己。
周易的笑容消失在嘴角。黎语蒖担心自己是不是把话说得太狠了,他是不是面子上挂不住要翻脸了。
她瞄着周易的脸色。他忽然又笑了,笑容里有着自嘲。
“原来有时候,听指责比听安慰要更舒服。”
周易问黎语蒖,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做呢。
黎语蒖想想,说:“现在啊,后悔懊恼都是于事无补,与其这样,不如做点什么事,让别人快乐也让自己快乐的那种事,哪怕是很小一件事。”她指指桌面上的蛋糕,“比如说,你吃了这个蛋糕,就赞美做蛋糕的师傅,夸他手艺好,这会让他特别快乐,而你也会因为给别人带来快乐而快乐。”
周易笑:“我发现你真是熬鸡汤的一把好手。”
黎语蒖说:“我在鸡汤里下毒也是一把好手。”
周易:“比如?”
“比如刚才那段话,再往下说就是,当然各种快乐都是短暂的,吃完蛋糕你该难过还是得难过。”
“还能再反转吗?”
“那就直面难过好了,难过能使人更快弄明白,自己未来该做些什么,因为一定得做点什么才能减轻那些痛楚。”
“再反转一次。”
“其实以上都是一些不疼不痒的自我安慰,事实上你的难过是可以衬托别人的幸福的,如果你要持续难过下去,那也算功德一件。”
周易给她鼓掌。
“丫头,你是怎么做到可以这么自如地游走在鸡汤与反鸡汤之间的?”
黎语蒖笑得一点都不羞涩。
“因为没人的时候,一个我和另一个我总在我脑子里打架。”
而通常来说,她身边总是没什么人的时候居多,所以她的脑子里一直有两个自己在打架。
周易看着她,眼底飞快闪过一抹动容
原来这些正的反的话,不过是她自己在寂寞中的切身体验罢了。在寂寞中,她把自己拆成两个,一个扮演难过的自己,一个扮演安慰的自己。她其实和他一样,虽然看似强悍地活着,内心却充满寂寞。
这个世界上,只有有相同感受的人,最能也最懂怎样慰藉彼此。
周易看着黎语蒖,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动容。他说:丫头,下次你难过的话,别自己挺着,来找我,我陪你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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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语蒖发现自从自己给周易带去一顿鸡汤与反鸡汤的综合疗法后,周易开始以一种比较接近日常的频率出现在她的咖啡店里。
他出现的时候总是西装革履,让黎语蒖给他做一杯咖啡,做咖啡的过程中他们会抬几句没有输赢的杠,然后他端着咖啡走去那栋牛逼大厦。
黎语蒖第一次觉得,原来会犟嘴也是一项可以吸引长期客户的技能。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唐尼已经有好久没有睡个好觉了。
周易从黎语蒖那里买走的咖啡,十有八九都被他灌给了唐尼。
唐尼说:老大,你再这样,我要报警了!我都快咖啡因中毒了!就不能让我踏实睡个好觉吗?凭什么你自己买的咖啡你不自己喝!
周易说:我是在和你分享。
唐尼没忍住,大叫一声:老大你这纯粹是睁着眼睛放瞎屁!
周易说:我没逼你喝。你可以不喝。不过小金刚要是知道你不喜欢喝她做的咖啡,你猜你的小丸子还能要回来吗?
唐爱国同志哭着跪下喝完了咖啡。
唐尼对一件事感到非常费解。
他问周易:老大,你不是说若即若离挺好的吗?怎么又开始往小金刚那凑了?
周易说:她生意太差,我给她增加点营业额,毕竟我投了钱不是,总不能打水漂吧。
唐尼很想为自己大哥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厚脸皮劲再跪一跪。
他说:老大,你可别逗了,你连你自己都不在乎,还能在乎这点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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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语蒖的同学们又开始传帅炸了的师兄的八卦了。
同学们说,师兄又换女朋友了。这回不同以往,不再是美艳的大胸娇娘,而是个清纯的白腿妹子,一个平面模特,性格有点刁蛮很会犟嘴。
她们对师兄口味的转变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因为前后差得实在太远了。她们推演着各种可能性,为什么师兄的主菜会一下子从温顺的奶牛变成俏丽的小野猫。
她们觉得最大的可能是,师兄是受了这类人的刺激,所以想要征服这一类人。
几天后,黎语蒖的店里来了一位客人,是一个艳丽的大美女,长卷的头发披散在身后,浑身散发着一种知性的美丽。
黎语蒖总觉得她有点眼熟,又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她。
直到美女开口对她说,和我聊聊吧,送外卖的小姑娘,她才恍然想起自己是在那栋大厦里见过她。当时她和周易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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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点了很多东西。鉴于她扛起了当日营业额的半壁江山,黎语蒖态度极好地接待了她——她陪她聊了好一会儿天。
美女开门见山,问黎语蒖:“你了解周易吗?”
黎语蒖说:“只了解到外貌看到的那么多。”
美女感慨地告诉她:“我和他分手了,他又有了新的女朋友。”
黎语蒖不知道怎么接话。
毕竟在国内连居委会都不太管两口子之间的事了,而现在一对男女在国外分了手——这种事真的是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的啊。
美女说:“他这个人,不知道谁才能进到他的心里去。”
黎语蒖还是沉默。
做女人,干嘛一定要进到男人心里去?让男人拼了命的往自己心里钻多过瘾。
美女惆怅万分,黎语蒖顿时有点怜香惜玉,于是她安慰美女:“分就分了,别太难过。“美女叹一口气:“我特别想恨他,可就是恨不起来。我知道他也努力想爱别人,可是他连自己都不爱,让他爱我,他无能为力的。我妄想自己与众不同,能够改变他,但我失败了。他不爱自己,也不爱别人,所以他其实是个内心寂寞的人。而我,我败给了他的寂寞。”
黎语蒖听得快晕乎了。她觉得美女真正的职业应该是个诗人。
她忍不住问一声美女:“您为什么会来找我,说这些话呢?”
美女冲她笑,眼角眉梢带着难解的轻愁,无比迷人。
“你和他身边所有女人存在的方式都不一样,我想看看你有什么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