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语蒖的一席话说完,叶倾城久久沉默不作声。
再开口时,他声音似乎有些发哑:“你知道吗,我一点都不爱做生意这套玩意儿,我本来是画画的,如果当初我母亲没有抑郁去世,我没有为了报复老头子而放弃画画,说不定我早就成了有造诣的知名当代作家了!”
黎语蒖笑着打趣:“是画春宫图吗?”
叶倾城也笑:“让你失望了,我是画山水鱼虫鸟兽的。”
叶倾城突然停住脚步。
“我想起来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幽幽地说,“我曾经的梦想,是游历每一片山川江河,用我的手和笔把它们纳进我的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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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语蒖感觉自己和叶倾城走了很久很久。
公路上依然杳无人烟,日头比刚刚还要毒辣,手机照样没有信号。他们的腿向灌了铅。
他们已经不再聊天,因为嗓子渴得冒烟。
终于他们走不动了,瘫坐在地上。
黎语蒖抬头看着日头苦笑:“想不到有一天在文明社会我们会是这种死法。”她的声音已经开始沙哑。
叶倾城也干哑了声音,问她:“什么死法?”
黎语蒖说:“活活渴死。”
她坐在日头下,觉得自己被暴晒得灵魂正在和空气一起蒸发。她觉得自己已经出现幻觉了。
那幻觉美好得让她不愿意清醒。
她看到有辆车向他们开过来。骚包无比的车,是那个人的车。
她笑起来。
叶倾城问她笑什么。
她笑着说:“我八成快不行了,我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了,我看到徐慕然的车了。”
叶倾城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说:“那不是幻觉,丫头!”
黎语蒖听到后面两个字时,浑身一震。
她扭头看叶倾城,他望着自己的眼神专注而热烈。
“怎么,也有人这么叫过你吗?”
黎语蒖怔怔地,说不出话。
耳边响起越来越逼真的轮胎滚过地面的声音。
车子刹停时的惨烈摩擦声像响在耳边似的。
她扭头。
徐慕然的车子停在她面前。
徐慕然从那辆车子上跑下来,跑到她面前。
他跑到她面前,蹲下来,一把握住她双肩,问她怎么样。
她仰头看着他的脸,认认真真地看。
然后她说:“我渴。”
徐慕然立刻松开她奔回到车里去找水。
黎语蒖扭头,对叶倾城说:“三舅舅,恭喜你,我们得救了……”
她的声音最后消失在叶倾城望着自己的复杂眼神里。
他的眼神专注,热烈,纠结。
他那样子让黎语蒖觉得,刚刚她看着徐慕然的时候,叶倾城也一直在看着自己。
在这样的眼神关注里,黎语蒖忍不住生起鸡皮疙瘩。
她问叶倾城:“我脸怎么了吗?”
叶倾城笑了笑:“没什么。”
徐慕然提着几瓶水跑回来。他递给叶倾城一瓶水就不再管他。
然后他拧开一瓶水小心地喂到黎语蒖嘴边。
黎语蒖没有拒绝。
她就着徐慕然的手,一口一口,咕咚咕咚,喝着水。
那声音对徐慕然来说,像最珍贵的鼓锤,敲在最契合的鼓膜上,发出最拨动人心的声音。
于是当黎语蒖喝完一瓶水,他还沉浸在那美妙的声音里,没有缓过神来。
直到黎语蒖擦擦嘴巴,轻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出事了?”
徐慕然这才回了神。
他望进她的眼底,脸上居然浮起痛惜和愧疚的神色:“我应该更早一点知道!”
这样你就不会受苦了。
黎语蒖看着他:“已经很及时了,谢谢!”
她轻轻的一句话,让徐慕然一下子听得呆了。
“丫头!”他一下子情难自持,叫出了这两个字。
然后他立刻克制下来,扶她起身往车上走。
身后叶倾城看着他们,若有似无地,轻声一叹。
第81章 毛笔的来历
徐慕然把黎语蒖扶到车子的副驾上坐好。叶倾城没有那么好的待遇,徐慕然把黎语蒖安顿好直接坐到驾驶位上,根本不过来扶一扶他。叶倾城叹一口气。明明那丫头比他体格强壮,可谁叫他胸前没有那八两肉团,惹不起别人的怜爱。
他摇摇晃晃自己走到车子后座坐下。
人齐了,徐慕然发动车子。
他调了个头,往回去s城的方向行进。
车子从甩头摆尾状态中回正驶稳后,黎语蒖轻轻开口:“我还不能回去。”
徐慕然转头看她:“为什么?”
黎语蒖:“我得去t市调研。”
徐慕然看看前方的路,畅通无阻,闭着眼睛行驶个十分钟都没有问题。于是他再次转头看向黎语蒖:“想查关于英塘假货的事情吗?”
黎语蒖迟疑了两秒钟后,点点头。
他对英塘的事,真是了解得面面俱到。
徐慕然:“如果是为这个,t市你就不用去了吧。”
这回轮到黎语蒖问为什么。
徐慕然说:“我查别的事情,顺便捎带着把这件事也查明白了。”他从后视镜里看着叶倾城,说,“这事是你们叶家三房那两兄妹干的。”
叶倾城轻声嗤的一笑:“果然。”
黎语蒖没有出声。
她的沉默能让人感受到她不是很接受目前这个结果。
徐慕然忍不住问她:“不想我多管闲事是不是?”
黎语蒖点点头:“徐大少,虽然你的捎带手可能对你来说很轻松很不值一提,可我自己的困难,我想自己面对和解决。”
她在人生中给自己定位的人设从来都不是傻白甜的白雪公主——只要遇到王子,一切都可以交由男人去解决,此生吃穿不愁烦恼无忧。她给自己的设定是:独立自强,自我成长。如果能自己做女王,就绝不做归属男人的王后。
听到她的回答,徐慕然郑重地答应着:“好。但今天先回去,你们俩刚刚已经快虚脱了。”
黎语蒖点点头。
徐慕然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叶倾城。从黎语蒖刚刚那句话说完,他就有点出神的样子。仿佛被触动,仿佛在钦叹,仿佛在滋生迷恋。
心中有警铃高声大作。那是被男人的直觉触发的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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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被徐慕然开得又快又稳。遇到土包或者土坑,徐慕然能在不减速的同时又快又不落躲闪痕迹地避开。
他打着方向盘的角度力道和踩油门的方式,让叶倾城忍不住感慨出声。
“徐少的开车技术真不是盖的,独特且彪悍,不过感觉起来有点似曾相识呢!”
徐慕然从后视镜里和他对视:“是吗?那我可有点好奇了,是谁给叶三少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毕竟我开车的方式的确有点特别,这世上我只教过一个人用我的方式开车。”
他说完眼神若有似无地瞄向黎语蒖。她正把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她并没有睡着,因为她薄薄的眼皮下,眼珠在滚动。
叶倾城笑了笑:“保持好奇是种很美好的感觉,我决定还是不打破这份美好了。”
徐慕然没有接话,好像并不在意他说还是不说的样子。但很快叶倾城就为自己的故弄玄虚付出了代价。
车子进了城,徐慕然对叶倾城说:“把叶三少放在这个路口应该没什么问题吧?这里很方便打车。”
叶倾城有点难以置信:“你不打算送佛送到西吗?”
徐慕然:“不打算。”
他回答得干脆磊落。
副驾上一直闭眼假寐的黎语蒖隐隐翘了翘嘴角。
她睁开眼睛,回头看看叶倾城,他虽然嘴硬地一直在以平时那样的状态言谈说笑,但他青白的脸色骗不了人。他并不如他所表现的那样身体无碍。
黎语蒖转头看着徐慕然的侧脸,轻声问:“能把他送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