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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元长公主狡黠的笑了,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当然出去了,不过不能告诉你们是怎么出去的,反正就是我跟大长公主两个人出去了,连一个侍女都没带。”
    “这么厉害。”隆虑公主比南宫活泼些,大概没出宫门的公主听到外面的事情都很激动,至少陈娇觉得应该是这样。
    “当时我们激动了很久,出宫是早有预谋,我们在代国出来过知道带钱,也知道去什么地方玩最好玩也最安全。我记忆力那时候看到的长安街道比现在的还要宽阔,还要繁华,大路上走得车马……”
    “姨妈,你要说远了。”陈娇见朝元长公主要追忆往昔了,赶快撒娇打断。
    朝元长公主笑起来,“可不是,差点要说到别的事情上了。那时候我跟你母亲就去了瓦肆的长街,那里有杂耍也有很多游戏。我们每人拿了十个铜钱去投箭玩,当时几个匈奴人竟然也在玩投箭,我投中了八只箭赢了个装首饰的小盒子,可是一个匈奴人投中九只,硬是只选了我要拿的那个盒子作奖励。我也看出那个匈奴人是故意的,盒子本也不值钱,但是当时就为了争一口气,大长公主的脾气你们也知道,争执起来,闹得不像样子。可是谁敢为了两个小姑娘惹匈奴人啊,老板劝我们走,我们却执意不肯退让,后来……”
    “后来我阿爹就来了,帮你们解围了是吗?”陈娇说。
    “是的,堂邑候机智过人,三言两语就将那些匈奴糊弄过去了,不但说的他们哑口无言还帮我们拿回了那只小盒子。”朝元长公主笑道,“可是当时没人知道他是堂邑候世子,你阿爹那时候只有十六岁,是他第一次来长安。”
    陈娇觉得这是一个烂大街的故事,毫无新意,不由有些失望,但是转念一想又问道:“姨妈,你们不认识我阿爹,我阿爹也不认识你们,那最后我阿爹和阿娘怎么在一起了?”
    “这才是有缘天注定呢。”朝元长公主道,“世上偏偏就有那么巧的事情。大长公主和我为了答谢堂邑候请他喝了杯茶,堂邑候并没推辞,就是不肯告诉我们名字,只说他姓陈。想了想再过不久就上祀节,我们就想约他去灞河水边玩玩,那是一年中我们唯一可以正经出宫的日子。”
    “他答应了啊?”隆虑公主问。
    “答应了,他那时候看大长公主的眼神就很不寻常。所以我说有些缘分是上天注定的。”
    陈娇想原来不过就是一见钟情数次私约的故事,这种事发生在皇室公主身上确实少见,但是这样发生在很多公侯小姐身上的桥段她听得多了,只觉得失望。
    “可是事情哪有那么简单,要是那么简单哪里会在我们中间传的那么久。你们知道堂邑候来长安做什么的吗?他是来袭爵的,老堂邑候病重了,上表天子让他到长安来承袭爵位。”朝元长公主有点故弄玄虚,“堂邑候俊朗聪慧,文皇帝一见了他就十分喜欢问他愿不愿意娶自己的大女儿,结果,他竟然拒绝了。”
    “拒绝了天子的赐婚?”南宫看了隆虑一样,实在吃惊。
    “是,他说他有婚约在身。”
    “这是真的吗?”这一次问的人是越信公主。
    “是真的,但是堂邑候只是拿这个借口来拒绝天子,他既不喜欢那位跟自己有婚约的女子也不想高攀天子的大公主。“朝元公主说,“因为他已经喜欢上跟他有两面之缘的那个阿嫖姑娘了。”
    “那不就是馆陶姑姑嘛。”隆虑公主说。
    “虽说民间并不忌讳私下交往这种事但是天子之女是何等尊贵,堂邑候又是个温文有礼的人,他们虽然知道彼此有好感但是也没有谈过将来的事儿。后来还是大长公主在宫中听说有人拒绝了天子的赐婚她才暴怒起来。她呀,就算不喜欢人家也不允许别人先拒绝她的美貌与高贵,所以她很想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堂邑候。”
    陈娇想这事自己霸道的母亲绝对做得出来。
    “大长公主叫上我还偷偷带上了太子宫的十几名侍从,在未央宫出宫的御道上堵住了堂邑候的车驾,结果见了面,呵呵。”朝元长公主笑的特别开心。
    其他公主听得都觉得非常有意思,更别说陈娇了,她都忍不住会想象年轻的母亲怒气冲冲的杀过去看到堂邑候时的表情。
    确实是很精彩啊,陈娇不厚道的想。
    “这事也算一波三折。”朝元长公主笑过之后慨叹道,“可惜堂邑候已经在朝堂拒绝了天子赐婚不然的话也没后面那么多事。”
    “后面怎么了?”陈娇几乎是脱口问道。
    “事已至此总不能让堂邑候再回去跟天子说想娶公主了呀,本来他不说婚约天子赐婚谁敢拒绝,自然那门亲事也就推掉了,但他既然说有婚约拒绝了天子,那么即使大公主自己愿意,他也要先推掉婚约才好让公主重新对天子提起。”
    “这样的话推掉婚约不是很容的事情吗?”越信公主还小不太明白。
    “如果回到封国跟长辈提起,因为公主的意愿本身似乎要简单很多,可是当时老堂邑候已经病重,老堂邑候夫人只等他回来就要迎娶姑娘过门,想要给老堂邑候冲喜,老堂邑候还在世,心里就一个念想,总不能不让他看着儿子娶亲,再说推掉马上就要举办的婚事这让老堂邑候的颜面何存?”
    陈娇想了想能配得上父亲的女子出身必定也不差,要是这么推算来看,与父亲有婚约的估计就是楚王的远亲钟夫人了。
    朝元长公主不愧是讲故事的老手,这一波三折的引得隆虑公主非常紧张:“堂邑候不会真的娶了别的女子吧?”
    南宫公主轻轻咳了一声,提醒她说话不要出格。
    “哦,大姑爹一定有好办法推掉了这门亲事。”隆虑公主斟酌了一下才说。
    朝元长公主摇头:“没有,以孝治天下,孝为最大,怎么能让老侯爷不安心。只是听了堂邑候的诉说老夫人也碍着大公主的面子,堂邑候成亲之后就没有上表。”
    陈娇前世做过皇后,她当然知道没有上表意味着什么,列侯宗亲的姻亲婚事皆要得到朝廷的恩准,没有上表就说明这门亲事、这个正妻之位没有大汉皇廷的承认。换句话说,在大汉律法上堂邑侯是没有正妻的。
    “这桩亲事过去不久老堂邑候就病逝了,三年之后他才得以重新来到长安面见天子。”
    “一去就是三年……”南宫公主喃喃道,“真是好事多磨。”
    “可不是,那时候我都已经出嫁了,幸好后面的事情都还顺利。”朝元长公主也感叹说,“我的姐姐是执意要嫁给堂邑候,这份感情,亏得文皇帝和薄太后都疼她,哎,天子起先不愿意的,也是难为姐姐了。”
    虽然朝元长公主没有说“难为”的具体细节,但是陈娇也能明白其中的不易,所有的天子都不能容忍威严有损,像父亲那样拒绝了公主又重新来求娶就是一般的“岳丈”都会生气何况是雄才大略的文皇帝。
    “哎,真好,还好姑姑和姑爹在一起了,真是天作之合。”隆虑公主听完故事双手合十在胸前十分欣慰的样子。
    陈娇也不是不唏嘘,幸亏父亲是真爱上母亲,不然事情都到了那一步,她可真是来不到这个世上了。
    “还说呢,当年还有匈奴打过咱们大长公主的注意呢。”朝元公主看着隆虑公主的样子就逗她道,“人家匈奴一开始要娶咱们的公主,说要是嫁了真公主就永远休兵做秦晋之好呢。”
    “哪有那样的事,姑姑又取笑。”隆虑公主拉着南宫公主道,“从来没有的事儿。”
    “还说没有,瞧瞧,眼前就有匈奴使节来长安为军臣单于求亲。”朝元长公主继续跟隆虑公主玩笑,似乎逗这个年纪不算太大的小侄女有无穷的乐趣。
    “隆虑你看你吓的,姑姑逗你呢,嫁几个宫女就是了,父皇哪里舍得。”南宫公主笑着安慰她。
    陈娇心中冷笑,天子哪里舍不得了,若是真的像朝元长公主说的那样嫁了真公主就永休边好那天子早就把真公主嫁过去了。无奈匈奴人的野心根本就是这点儿女情长填不满的,人家要的是土地金玉以及无数的奴隶和女人。
    往好听了说匈奴使节来汉庭是为了求娶公主,实际上不过是变相向大汉索要公主下嫁带去的粮草珠宝,而有了钱他们就可以养精蓄锐最大限度的准备与大汉的战争。
    可恨的匈奴。
    ☆、第26章 一桩喜事
    汉景帝前元六年发生了许多事情,首先是皇长子刘荣迎娶已故雎阳侯张羽遗女张冉为妃,之后前往封国临江国,受到皇太后窦氏的一再关注和嘱托,年末加封为赵王赐金帛无数。年中,堂邑候长子陈季须聘济川颖侯之女为妻——颖侯之女李氏即梁王后嫡亲外甥女。
    刘荣之国后窦太后偏爱梁王,数次提出令梁王为皇太弟的主张,景帝遣袁盎等大臣前往说服,袁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窦太后无言以对,暂时隐忍。因此梁王对袁盎、周文仁等一批大臣心怀不满,也是从这一年开始,梁王更加大胆的与皇室宗亲及朝中权臣结交。
    汉景帝前元七年,袁盎遇刺于家中身亡,此后又有十数名反对梁王立储的大臣遇刺身死。前元七年年末,内侍外放大臣周文仁自雁门回京述职途中遇刺,侥幸轻伤无性命之虞。
    尽管朝中风云变幻,储位之争异常凶险但堂邑侯府生活却仍然保持着一个列侯权贵之家有序的平静。
    年节刚过,汉瓦琉璃檐上的冰凌已经开始融化,早春的绿叶也已抽出新芽,八岁的堂邑候翁主陈娇看着角门外抬着礼箱浩浩荡荡前往仓库的小厮们不由驻足。
    “梁王送来的礼一年比一年重了。”小雪跟在陈娇身后看着浩浩荡荡的抬礼队伍说。
    “哥哥明年就要迎娶颖侯翁主了。”陈娇随口念了一句。
    颖侯是梁王最重要的姻亲,娶他的女儿无异于跟梁王结亲。
    无论是堂邑候长子陈季须的婚事还是这些越来越丰盛的节礼,任谁都能够看出梁王这些年在堂邑侯府上下的功夫。
    陈娇明白,父亲和母亲还是做了两手准备。
    陈娇与刘彻的婚旨早在三年前就已拟好,虽然这些年长公主对刘彻多有提携,但她迟迟没有请天子颁布婚旨无非就是在做两手准备——无论是梁王还是皇子,长公主都要支持。
    这看起来是个明智的选择也确实是父亲谨慎的做事风格,可是陈娇却隐隐觉得这样并不妥当,她不知道自己的感觉对不对,只是觉得从几年前景帝惩治刘明的那件小事上她已看出天子对梁王一系的鲜明态度——可忍,但绝对不让。
    又是一桩她管不了了事。陈娇微微叹了口气。
    小雪见陈娇叹气以为陈娇觉得无趣,马上凑上来到:“翁主,昨天我出门帮您办事听了个有趣的事儿说给您听听。”
    “什么事?”陈娇也是随口一问。
    “昨天去医馆找陈郎中,刚巧遇到周文仁大人府上的一名侍从去抓药,听陈郎中和那人攀谈,听说他俩还是亲戚,说了好些周文仁大人的事呢。”小雪一边说一边笑。
    “怎么说?”周文仁是天子宠臣,他的事情听一听倒也有意思。
    “那人说自从周大人来京路上受了伤之后天子天天都遣人来问,前日里竟然微服出宫亲自来看周大人,正赶上太后派人下口谕令周大人今早回雁门关,周大人还在病榻上要接旨,天子听完口谕直接就发了脾气,还让人回太后说是天子的意思周大人病愈之后才能启程重返雁门关。翁主瞧瞧,可巧不巧,太后的人正赶在天子眼前了,嘻嘻。”
    陈娇听完也笑了:“我听阿爹说周大人也不容易,说起来是个有才华的人,对天子最是忠心不二,祖母皇太后却偏偏看不惯他,一定要他去雁门关任职。”
    小雪顺着陈娇的话继续道:“可不是,长安城里谁不知道周大人一年才被准许回京一次,家小又在老家,回来也是孤苦伶仃的,幸好天子器重他。”
    陈娇想,何止是器重啊,你是不知道周大人对天子有多重要,天子的主意十个有八个都是他出的,清凉殿几案上那一封一封的绢信,全是周文仁的。
    陈娇一开始并没把事情往深里想,可是走着走着忽然就停了下来。
    联想起两年来朝堂上许多天子朝臣支持立太子者都被暗杀,明显周文仁的伤也是梁王派人所为,既然没有杀了周文仁那这算什么,给天子一个警告?!窦太后的口谕天子都能在暴怒之下顶回去,可见对于刺杀周文仁的事天子真的忍无可忍了。
    “翁主,您不进去吗?”小雪见陈娇停在长公主院子的外面不动,只得轻声唤了一声。
    陈娇回神,眨了眨眼睛,心想还有工夫想别的事呢,她自己这两三年不知让小雪出府见过了多少大夫,没有一个说她的吃食有问题,也不知道有心害她的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下毒的,又或者说根本不是从食物这方面?
    就在这时陈娇朝长公主的院子里一看正好看到永安带着一位大夫出了屋子,永安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此时满是难得的笑容,那大夫更不用说一看笑的这么开心就知道得了赏。
    陈娇纳闷,这才刚过完年母亲怎么好端端的请了大夫。
    “阿娘……”陈娇走进跨院就喊了一声,院子里两个侍女赶忙迎了出来,各个喜上眉梢。
    “翁主,天大的好消息。”一名侍女上前福身对陈娇道,“恭喜翁主,翁主就要有个弟弟了。”
    陈娇闻言微证,半晌才道:“你说什么?”
    “翁主,长公主有孕了。”另外一名侍女也上前笑道。
    陈娇的第一个反应不是高兴而是诧异,她愣愣的抬起头再次问道:“你说什么?”
    婢女们只当陈娇高兴坏了,连忙把她往屋里让,一边让一边道:“本来前些天就有消息了,长公主怕不准,来了几位大夫都说千真万确,这不是老夫人请的大夫刚走么,这下子全家都知道这天大的喜事啦,翁主一定高兴坏了。”
    母亲竟然怀孕了……
    陈娇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搜索着前世的记忆。长公主在被断定无法受孕之后多年再次怀孕,这件事前世并不是没有发生过,而是陈娇从一开始就在抵触这个消息。这种抵触不是无凭无据的,长公主怀孕这并不代表就是一个彻底的好消息,因为,陈娇前世至始至终都没有一个同胞兄弟姐妹。
    前世馆陶长公主滑胎这件事闹得太大陈娇即使年纪不大也仍旧记得很清楚,尽管重生以来她刻意回避了这件事的记忆。
    陈娇忆起当时母亲有孕的事传的很快,不但全家得知都很欢喜,就连长乐宫里的外祖母和皇帝舅舅也高兴的不得了。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她的祖母,也就是老堂邑侯夫人给母亲送了一碗安胎药,这药喝下去当晚母亲就小产了,还一连昏迷了几天。身为皇太后的外祖母登时震怒,皇上立刻派廷尉介入,查来查去都没查出个所以然,最后就疑心事情出在安胎药上。尽管父亲上书为祖母澄清,太后也还没有立刻就怪罪到老堂邑侯夫人身上,只说是要彻查,再过了一日母亲还没醒过来老夫人就在堂邑侯府后堂自尽了。
    这件事之后本就有些身体不好的父亲更是大病了一场,虽然不至于记恨太后和皇上,毕竟心里也不太舒服,正当盛年就落下了病根,并且从此便不再参与任何朝政,他作为男儿的绝顶睿智与报复终此便再也不可能有实现的一日。
    事发之后母亲自觉无颜面对父亲,搬出堂邑侯府到大长公主府居住了很久,直到后来父亲再次大病才回来。想来他们夫妻不和的隐患就是在那个时候种下的,在当时已经流言四起闹得满京尽知。
    若是没有这件事,暂且不说她是不是真的会有一个靠得住的嫡亲弟妹,只说父亲的身体和意志也不会这么就消沉下去。若有父亲在,以他的见识与手段堂邑侯府陈家就不会沦落到依靠长公主的权势荣宠才撑得下去,更不会在两个不成器的庶子哥哥手中败落,以至于她身为皇后连个正经有用的娘家靠山都没有,尽是些令刘彻嫌弃的无用外戚。
    陈娇握紧了拳头,她的目光变得隐晦而深邃,她想既然重生一世一定要阻止这件事再次发生!
    ☆、第27章 隐瞒真相
    长公主有孕的喜讯迅速传开了,堂邑候上下一片喜气,甚至连宫中都赏赐不断。乐文
    “小雪姐姐,我真有点不明白,平日里翁主最爱一个人待着,似乎不太喜欢时时刻刻在长公主身边,怎么这几天连就寝都要到长公主这里来呢。”
    陈娇的侍女小寒站在长公主正房的外面眼巴巴的看到自己的小翁主一进去就是大半天,实在不知道最近她怎么转性了。
    “翁主年纪虽小却比咱们有见识的多,你就别瞎琢磨了。”本来似乎心不在焉的小雪此刻回神,伸手弹了一下比自己小几个月的小寒额头一下,“早上王美人送来的点心呢,还不快给翁主拿过来。”
    小寒耸耸肩膀,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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