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在一处”几个字隆虑公主终于转过了身,她花一样娇艳的面容因眼圈的红肿显得憔悴而无神,看着美丽温和的姐姐,想到这样一个好好的花龄公主要去那风沙如刀的虎狼之穴就心痛起来,抿起嘴唇似乎又要哭。
“这是怎么了,你又不是小孩子,怎么泪珠儿说掉就掉呢。”南宫公主接过侍女递上的绢帕轻擦妹妹的眼角,几乎是在哄她。
大姐平阳公主年长早已嫁人,在宫中南宫公主与隆虑公主是胞亲姐妹,感情本就非比寻常,平时无话不说,隆虑年纪小一点有些刁蛮的小性子,南宫却是温婉的好脾气,哄妹妹开心几乎成了习惯。
“姐姐,我们这一世怕是再不能一处了……”隆虑看着姐姐忽然就撑起身子揽着南宫公主的脖颈哭了。
南宫公主有些惊讶,但还是伸出水葱一般的手指温柔的轻抚妹妹的黑色长发:“怎么说这样丧气的话,母亲获罪这等天大的事眼见都要有了转机,你怎么反倒难过了。可是因为下嫁堂邑侯府的事情?傻妹妹,既然母亲的冤枉能诉清,咱们好好求求父皇还怕父皇不疼你么。”
隆虑公主对姐姐的话仿佛充耳不闻,趴在她怀里只是哭。
南宫公主没办法只好又哄道:“咱们把堂邑侯二公子做的恶事告诉父皇,要是父皇还不同意收回成命那我就请旨代你嫁,你不是因为这事还抱怨只有自己倒霉本该我这个姐姐出嫁的吗,还说我日后一定嫁得好,行,只要你高兴,那姐姐就跟你换了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不要换,我不要换!”刚刚还乖顺的抱着南宫的隆虑公主忽然推开了姐姐,一双含水的大眼睛带着惊恐的说。
南宫公主见她反应这么大着实吃了一惊,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蹙眉问道:“隆虑,你到底怎么了?”
“我……我……”醒悟过来的隆虑公主自觉失言,擦着眼泪心中纠结万分,到底要不要把昨天看到的上表内容告诉姐姐呢?
她心疼姐姐想要说,可是一想到母亲昨晚已经被父皇下旨免去永巷,今早又去了长乐宫却还没将消息告诉姐姐必然有更重要的考量,她若先说出来会不会……
“二位公主,栗姬娘娘来了。”
听得门外南宫公主侍女的急声禀报,床边姐妹二人齐齐回头。一个小小的侍女如何挡得住恣意跋扈的栗姬,此刻她已经推门而入,门外一抹耀眼的亮光照在她鲜艳的红衣之上,格外刺眼。
“红梅跟着就罢了,你们都在外边候着吧。”栗姬傲慢的对身后跟着的侍女道。
“喏。”两名躬身为她托着衣摆的侍女立刻放下裙摆,交手碎步关门退了出去。
栗姬勾画完美的细长媚眼向姐妹俩的方向看过去,透过绯色帘幔的间隙,隆虑觉得她竟能清楚的看到那双眉目眼角一带而过的刻毒笑意。她的身后是捧着一直装饰精美檀木小箱的心腹侍女红梅。
“公主,近来可好?”
栗姬微扬着下颌,一步步走上来抬手将轻盈的纱制帘幔拨开,她的手比一般女子还要细瘦袖长,在隆虑的眼里近乎枯瘦妖异,不知为什么隆虑心底对她的排斥在这一刻甚至变成了惧怕。
“谢栗娘娘垂询。”
尽管警惕而抵触,南宫公主跪坐在软垫上还是微微欠身,努力保持着平静的声音回答,只是她抬头的时候不禁眯起了眼睛。光线晦暗的寝室里栗姬黑发红衣,杏眼桃腮,晃动的赤金流苏和贴满宝石的发簪将她妆点的贵气夺目,可是她的美艳却那么尖锐,让人本能的想要避开,甚至不愿直视。
栗姬小巧殷红的唇勾了起来,看着南宫笑了:“真是奇了,隆虑公主出嫁的日子定了,眼见一天一天的近了好日子,怎么哭了呢,到是这真正可心可怜的人儿,怎么反倒没事人一般。南宫公主的气色那么好,难道真的不在意远嫁?”
隆虑闻言低下了头,目光没有交点的看着地面,似乎有些心虚,相反南宫公主却抬起头直视着栗姬疑惑道:“娘娘是什么意思,谁要远嫁?”
“哎呀,我的好公主,你该不会不知道吧?”栗姬故作惊讶躬身拉近自己与南宫公主的距离道:“陛下已经决定将公主下嫁给匈奴的君臣单于,公主日后就要做匈奴人的阏氏了。”
南宫公主先是震惊,继而迫使自己镇定下来道:“娘娘不要取笑南宫了,前次南宫的侍女秋月已经被父皇下旨册封为公主嫁给了匈奴大单于。”
“公主啊,我哪里敢在这件事上取笑,这事清早就在长乐宫议定了,陛下确定公主为下嫁的人选,现下只怕整个汉宫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怎么能单单只瞒着你呢?你看我是有事才先回了鸣鸾殿,手头又有写好东西,顺便来给公主送添妆的嫁礼,就怕过了晌午来送礼的人太多没了我的地方呀。”栗姬指着侍女红梅手中的盒子道。
“不可能……”南宫毕竟年纪不大,栗姬的话刚说完她就攥住了自己的衣角,“绝不可能,隆虑,你说栗娘娘说的这个笑话好玩吗……”
南宫公主强笑着转身想跟隆虑说话,却发现隆虑用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怎么,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南宫心下一颤,钝痛从胸口传到全身,她自欺欺人的摇着头,“你不告诉我?不,不,你不可能知道,因为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事!”
“姐姐,其实,其实我……我昨天看到了母亲给父皇的上表,就是,就是请求父皇将姐姐嫁给军臣单于。”隆虑公主终于沉不住气,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了出来。
“不可能!”南宫忽然站起身,情绪激动,“母亲不会这么做!”
栗姬上前几步在南宫公主的身侧用诱惑的声音道:“公主,你怎么那么能那么单纯,你想想若是不将你送给单于,你母亲如何能暂住猗兰殿,怎么能解除禁足?这是往近了说,要是往远了说,公主不去和亲,胶东王还回得了宫里吗?”
栗姬转了转眼珠继续道:“不瞒公主说,馆陶长公主给陛下出的这个让公主远嫁的主意可真是绝了,不但能让你母亲心甘情愿的献出公主保住她自己的地位,还能让馆陶长公主未来的女婿胶东王回宫,就是可怜了公主啊,我就是想不明白,同样是做母亲的人,长公主能为了自己的宝贝女儿阿娇出这个主意,怎么公主的母亲就这么狠心呢。”
南宫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是缓缓的摇头,泪滴不受控制的从她睁大的眼睛里流出来,滴落在她白皙的手背上。
“姐姐,你别哭……”隆虑公主毕竟心疼姐姐,拉着南宫公主手想安慰她,却没得到她的任何回应。
栗姬的嘴角和媚眼轻轻的动了动,似笑非笑,在南宫耳侧继续道:“哭有什么用,公主还是快些去长寿殿,宫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今日来的齐全,想必在这些人面前公主求太后还有转圜的余地,再不去那可就不好说了。”
“是啊,姐姐,我陪你去,咱们马上就去长寿殿求祖母皇太后!”隆虑公主立刻下榻,“敏儿,快给我梳洗,准备车驾,我呸姐姐立刻就去长乐宫!”
“真的有用吗?”听说还有转圜的余地南宫公主终于有了反应,她平常虽然柔婉沉静,可到了此刻也早就六神无主,更不要谈什么理智了。
“有没有用还不是要看公主的表现?听说匈奴人凶残野蛮不说,父若死,儿要呈庶母为妻,这种事情……这等禽兽之事,别说是公主,就是寻常的姑娘为了避免也真是宁愿一死。”
“我……”南宫公主忽然要紧了下唇,眼中闪着决绝的光:“若是父皇不肯收回成命,南宫宁愿死在汉地也绝不入胡天一步!”
栗姬站在猗兰殿外,望着姐妹二人的车架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红梅,你这法子好,死一个公主算什么,有我在,王娡和他儿子就再也别想翻身!”
☆、第39章 远嫁奴匈
长乐宫长寿殿外,空中彤云翻滚,适才还艳阳当头,不过短短的时间内便传来了闷雷涌动的声音。
长寿殿大殿里的贵人们闻得雷声都不由自主的看向几十米外照亮阔殿的唯一光源——那道九米宽的大殿入口。
今天并非一个好日子。馆陶长公主心里想,望着远处慢慢黯淡下来的天光走神了。
她听不清王娡的诉求,也听不清天子的意见,只是看向远处的大门,看到大门的两侧博衣宽袖的宦官双手拢起,静默的弓着背,他们空洞的眼睛望向青石地面,仿佛对外面的雷声充耳不闻,灌入大殿的风将他们垂地的衣袖吹起,画出沉默而寂寥的弧线。
轰隆——又是一阵沉闷的雷声。雷声过后的短暂时间里,阴暗的大殿之内一片沉默。
“六月的天,孩子的脸。”窦太后坐在长寿殿的主位上闭着眼睛,眼疾让她对声音早已格外敏感,不似他人的侧目观望,她只是静静地坐着,唇边露出浑浊的笑意。
“这个时节变天确实太快了,可不是就像孩子的脸。一会哭一会笑的。”朝元长公主笑着说完,程夫人和其他几位夫人、美人便点头附和起来。
十数名身穿白底黑花汉服的妙龄宫女捧着灯心铜碗整齐的进入大殿,她们黑发及腰,被一根红色丝带高度一致的绑在发尾,此时正规矩的分作两排点亮了铜柱旁边一只只灯架上的十二碗青鹤灯。
沉默,依旧是沉默。
馆陶长公主望向对面末席而坐,安静垂首的王娡,心中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她也是做母亲的人,她深爱着自己的女儿,因此今日至始至终她都无法理解到底是怎样的勇气才能让王娡狠绝至此,将自己的女儿拱手相送,送到大汉死敌、年过六旬的匈奴单于面前。
这个女人疯了。馆陶长公主看着脸色平静到毫无生气的王娡想。
“我看天子也乏了,这件事哀家同意,为了大汉的稳定与繁荣,王姬的上表哀家准了,对她的做法哀家很欣慰。”窦太后的声音低缓,将每个字都说的异常清晰,“既然王姬说南宫深明大义,那哀家就不操心了,你让南宫早做准备吧。”
前一刻还目光呆滞的王娡听到窦太后的话立刻起身避席,在大殿中央跪下来双手平伸而后额心触手行大礼道:“喏,妾身代南宫谢太后成全·。”
轰隆,轰隆——啪咔——
明亮的闪电闪过,殿外惊雷乍响,瓢泼的大雨铺天盖地降临宏伟阴沉的汉宫,豆大的雨点敲击着汉白玉石阶和兽头青碧瓦,发出啪啪的响声。
伴随着密集的雨声,黄门宦官尖细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回荡:“启禀太后、天子,南宫公主求见。”
看到窦太后微微颔首,天子一抬手宦官会意转身扬声道:“宣南宫公主——”
“宣南宫公主——”
“宣南宫公主——”
带着回声的几道宣入叠叠响起,大殿里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伴随着那一声声雨中的高唱望向门口,六十八级汉白玉台阶之上,南宫公主冒雨而入,她的步速很慢,浅紫色的兰花交领衣裙系数被雨水打湿呈现出绝望的玄黑色,从来都被梳理得一丝不苟的美丽长发此刻狼狈的贴在她苍白的脸颊上。从馆陶长公主的角度看去仿佛彤灰色的天幕中走出的是一个失去灵魂的身体。
“南宫……”王娡转身看着大殿的入口喃喃的念道。
南宫公主一步步走向大殿的中央,她惨白的脸色将执着的黑色瞳仁映的更加深邃,仿佛从不透光的夜色。
频繁的闪电伴随着惊人的雷声掩盖了所有的声音,殿内众人的神态表情像一幕幕无声的片段在南宫的眼前一一闪过。
她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扫过,最后定格在主位的窦太后身上。
她被雨水打湿的长长衣摆铺陈在身后的青石地面上,深色的水痕留在她走过的地方。她没有下拜,冰冷如雨水的漆黑眸子望着窦太后和天子:“祖母,父皇,母亲,诸位姑母、夫人,南宫有一事相问。”
南宫公主再次扫视着坐下的诸人,这些她所谓的至亲,她在殿外候宣时听得清清楚楚,祖母的恩旨,父皇的愿望,她的母亲亲口为她的远嫁而谢恩……而这些道貌岸然的至亲,他们冷漠的眼神,不变的姿态,有谁会在意她的感受!
“南宫,你想问什么。”窦太后唇边的笑容早已消失,略显老态的面容变得冰冷阴鸷,没有焦点的空洞眼睛似乎穿过黑暗的虚无与南宫的视线空中相对,毫无退却。
窦太后的“逼视”下南宫失去血色的薄唇不受控制的轻颤,眼泪被她强硬的逼在眼眶之中,仿佛如她强自镇定的精神,在顷刻之间就会坍塌崩溃。
“南宫就是想问问祖母,真的,要把我送到风沙漫天、万里无人的禽兽之境去吗?!”南宫指着窦太后声音越来越高,眼泪顺着眼角、颧骨和瘦削的脸颊无声滑落。
“你们,都下去,哀家有话跟南宫说。”窦太后镇定的坐在主位上,声音犹如坚冰低沉冷硬。
“喏。”几位长公主和夫人美人们立刻起身。
“不要走!谁都不准走!”南宫忽然转身用她从未有过的高声道,“你们都留下,你们难道不想听听这个貌似强大的帝国是怎样出卖它的公主吗?今日是我明日就轮到你们!你们的子嗣,儿女!”
“南宫,太后再跟你说话!”景帝厉声喝止南宫公主,他心中不是不苦涩,对这个女儿多少也带了歉疚。
“呵呵,哈哈哈”南宫流着眼泪转过身,苦笑益发疯狂,她胸口剧烈的起伏,多年的温婉隐忍此刻全部变成了发泄的勇气,她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不过就是一死,她还有什么可以保留和恐惧的!
“父皇,我曾经仰慕您,尊敬您,为有您这样伟大的父亲和君王感到荣幸,为自己身为这样一个伟大皇家的一员而感到骄傲,可是现在,我为自己拥有大汉公主的身份而无比羞耻!因为我的父亲,兄弟,这个帝国的安宁和荣耀竟然是牺牲一个个女子而获得的!说什么天佑大汉,说什么天子真龙,不,这些都是骗人的!你们,你们都好自私……父皇,你知道吗,你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你根本不配做天子统治这个帝国!”
南宫激动的喊着,毫不顾忌的说出自己心中的话,就在她为直抒胸臆而无比畅快的时候,脸上却挨了一记重重的耳光。
“南宫,这是你跟天子和太后说话的方式吗?这是一个公主该说的话吗?皇家没有自私,为了天下大汉皇家的每一个人都是无私的!我告诉你,作为一个大汉公主,你的一生都只是在证明一件事,那就是为你的血统感到骄傲,并且为了它无怨无悔的奉献一切,让你的后人永远骄傲下去!”
王娡一改往日的温和恭顺,瞪着自己捂住侧脸的女儿气愤的说。
隆虑公主被宦官打着华盖送入大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在父皇面前永远恭谦乖顺的母亲第一次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在列位宗室亲眷面前狠狠的打了自己即将远嫁的女儿一记耳光。
“母亲,你是我见过最自私的女人……”南宫公主凄然的笑了,千言万语梗在喉间,面对亲生母亲,除了这句话她却再无言以对。而随着她的沉默,空荡的大殿也陷入一片沉寂。
殿内众人无论是谁都不同程度因南宫公主与王娡的行为而变了脸色,表情各异,唯有窦太后依旧平静的坐在主位上仿佛一切争执都不曾在她眼前发生,只有隆虑公主的出现引起了她无声的侧目。
一抹淡到几乎从未出现的笑意在窦太后微有些发紫的唇边一闪而过,她低沉到干涩的声音在鸦雀无声的大殿内想起:“南宫,如果让你的妹妹隆虑代你去匈奴,你会愿意吗?”
“我……”
南宫忽然僵直了身体无法回答。
愿意吗?愿意吗?如果隆虑代替,她就可以不去匈奴和亲,她会说不愿意吗?!
可是,那样的她与在座的每一个人又有什么区别呢?说他们自私,难道这样的自己就不自私吗?
“不,祖母皇太后,隆虑不要,隆虑不愿代替姐姐远嫁匈奴,求祖母皇太后开恩!”隆虑公主几乎完全抛掉了作为一个公主的矜持,惶恐的扑倒在大殿的中央膝行上前害怕的慌不择言,“父皇,父皇,女儿已经许配给堂邑侯二子,女儿愿年尾完婚,晨昏定省,恭谨克礼侍候姑母姑丈和二公子,求父皇不要收回成命!”
隆虑拼命剖白自己的时候窦太后早已向着南宫的方向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南宫站在原地,摇头,退后,最后仰头发出大笑和哭喊,撕心揭底,痛彻心扉。甚至到最后连她自己也都分不出是哭还是笑,是喊还是怨。只能说那是一种深刻的悲哀,无法言说,无力回避,却又无可奈何。
南宫觉得她身边所有的影子都已飘渺虚幻,她看到大殿里端坐的所有的人都在对她笑,笑得那么虚伪那么扭曲,天旋地转,最后归于死寂的黑暗。
“南宫!”王娡看到南宫公主倒地的瞬间最先发出一声惊呼。
“快来人,南宫公主晕过去了,传太医,传太医!”
馆陶长公主第一个冲上去一边喊着下人一边与王娡合力抱起了南宫。在坐众人中她的性子最烈,作为亲姑母她看到那样绝望的南宫公主怎么会不心疼不悲凉,只是她亦无法改变现实罢了。
这时候薄皇后,其他几位夫人与长公主也先后赶过来查看南宫公主的情况,宦官宫女更是进进出出乱作一团。
景帝站在坐席之处,处变不惊的脸上剑眉微挑便再没有其他的表情了。窦太后依旧威严端庄的坐在主位上,听着大殿里杂乱的声音,默默的合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