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小小伎俩,不足挂齿。”智空双手合十,温声回答。
才赶来的周文钟见不过是个小绣球,便皱眉道:“玉妹妹下次再要一惊一乍,我绝不再理你!”
少年浓眉圆脸,身材敦敦实实,口中道着不耐,一转身又拿起书本回去亭子里看。
那脸面与身形,八九岁模样,看得智空将将一愣,便把腰身哈下,对着周玉儿施礼:“小施主,方才那位是何人?”
“我二堂哥周文钟。你莫要理他,他是个书呆子!”周玉儿大声说。因得了绣球,转身又融到一群孩子当中去。
智空瞅着周少钟的背影,满腹狐疑的走了。
……
祠堂里香案经书,烟火袅袅。正中草蒲上高僧团一面袈裟盘腿而坐,女人一身素衣素容随在下头听经冥神。老太太看净海和尚浓眉大眼、伟岸超然,做起佛事来亦道行十足,便对他打心眼里头赏识,邀他在府上多住几日,过了正月再走。
因着筹备老太太的六十大寿,周大夫人阮秀云忙忙碌碌,等到忙完时都已近日落黄昏。那祠堂里早已散得只剩下和尚一人,她既来了,便对着佛像与宗牌拜了一拜,圆脸红唇、肥臀细腰的,四十已过却风韵更比当年。
看得暗处诵经的和尚只觉得气息一紧。
阮秀云才一转身,便听身后传来一身低唤:“荡妇休要视我如不见。”
那声音又陌生又熟悉,听得她魂儿将将一颤,只觉得七魄瞬间被拿去了一半。转过头来,屋内灰蒙蒙光影下,只见他一席明黄袈裟,背影壮硕粗犷,一眼就知是那旧情人老远寻了来。
然而她却是不想与他如何了。当年大悲寺之后,她的大儿子这些年从未对她有过好脸,小儿子生下后又不与周文渊相似,此刻智空突然出现,不是要她的命又是什么?
假装没听见,揩着裙裾就要走。
那和尚岂能白白放过她?
卸下袈裟往妇人背影一抛,下一秒便将她轻飘飘裹了来:“怎么,我在大悲寺为你吃斋祈福,如今你们周家一日比一日发达,你却翻脸不认我了嚒?”
他的声音沙哑粗涩,一双鼓凸的眼睛狠萋萋的,看得阮秀云仿佛骨髓都被抽掉,只得讪讪的示软道:“啊……智空,方才还以为不是你……你、你怎么来了?”
“荡妇!多少年没弄你,日日夜夜心里头都是想你,如何却不能来?”智空心中发冷,格老子的,当初一身软0肉贴在他身上,巴不得让自己把她弄散了弄碎了;如今却做起什么贞操烈妇?
阮秀云越与他生分,他便越不肯放她重生,大手往袈裟内探进,眨眼便勾着她胸衣,里头的圆白顶端早已湿润,还是和当年一样禁不住撩拨……呵,他落魄如此,岂能容她独自富贵?
狠狠地将茹0峰上的红=物一捻:“说,那个叫少钟的小子,可是你给老子生下的种?”
阮秀云拼命摇着头不承认,然而她不承认,智空就捏得更重,那样蛮力的武僧,再捏下去一颗尖尖儿都要被他捏碎了,末了只得带着哭腔道:“负心的和尚,你捏得恁狠做甚?再要如此逼我,把我撕了罢,这藏藏遮遮的日子我也不过了!”
那嘤嘤萋萋的模样,看得武僧恶脸上终于漾出粗犷笑容:“心肝儿,就知你还是疼我……罢,日后这京城我却是呆着不走了~!等将来老太婆死去,你当家做了主,日后他可得改口唤我一声爹~”
这意外的收获让智空心中大喜,瞅着女人起起伏伏的丰润身材,只觉得疼极爱极,那其间各种的攀缠旖旎当下不言细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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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圣上时年一十有九,生得俊逸非凡,又自小勤政亲民,很得人心。为了不让江北流落在京郊的灾民凄惶过冬,便命驻京的禁军营将士在城外搭建临时帐篷,以供他们度过灾年;等到开春一过再发放一定路费,遣送回乡种地安家。
腊八的这一天,柳眉与一些京城商户亦召集在一块儿,各人出了一份子钱在城门口煮粥接济,又买来不少棉被鞋袜赠给其中的老弱病残。
阿珂天没亮便被柳眉从被子里掐起来,大半夜煮了几大锅腊八粥与黎姑一道送往城门口。
城门下早已熙熙攘攘成一片。众百姓原本离家萧索,心中凄凄惶惶,哪里想到小皇帝竟然这般仁厚,此刻看着一边儿将士们搭建帐房,一边儿夫人小姐们派粥送衣,心里头只是觉得温暖。一时间哭的也有笑的也有,好生热闹个不行。
几口香粥才到,大伙儿便自发的排成了长队。
“嗨~!别抢别抢,再抢一会儿光给你吃大板栗~!”夫人们手无缚鸡之力,阿珂虽瞌睡得不行,亦只得将那粥桶抓起,往简易木桌上将将抬去。
一桶接一桶,一连放了五桶上去,累得她气喘吁吁,袖子一拂直接往脸上擦拭。
此刻已是天明,一缕淡淡阳光下,只见她穿一件水红棉袄,下着天青色短裙,里头配一条暗色的长裤,身段窈窈窕窕,白皙小脸上粉扑扑的一片,好生清俏灵动。
孩童们只觉得她人好看力气又大,纷纷在她跟前跳着拍手:“姐姐好厉害!姐姐好厉害!” 大白带着二白与阿花混在人群中凑热闹,见这边儿孩子们多,便也哧溜溜的转悠过来,围在身边摇着尾巴直撒欢。
“咳咳,还是你们有眼光!再来十桶我也能抬得动!”阿珂好不得意,嘻嘻笑着纳下来。背过身子,两只手心却早已被勒得青红紫白。
呵,惯是个爱装的货色,怕是再来一桶便要将她摔翻才是。
那少女笑靥如花,看在不远处年轻的骁骑将军眼里,只觉得心里头暖丝丝的——这个恶女,从来嘴硬心软。倘若他对她发自真心的好,不信终有一日不将她一颗铁石心肠化做柔情似水。
柳眉盈盈袅袅地走到阿珂身边,斜眼瞄着周少铭清隽容颜上的笑意:“造孽呀,也不知你给他下了什么迷药,好端端一个清白后生却被你这样糟蹋!”
“喂,我也是清白的,又胡说什么呐!”阿珂舀了一碗腊八粥,用粥儿堵住柳眉的嘴。
柳眉却不喝,一双上挑的眸子又扫了阿珂一眼:“我说,你小小年纪与他周家到底有什么旧仇?非要平白去戏他一片痴心?”
……柳眉这个妖精,果然什么都瞒不住她。
“哪有?都说了,替阿爹讹一笔养老的银子就走。”阿珂不承认。其实说来也不是她要勾引他,分明是他自个儿巴巴的逼过来好不好?
知道这丫头一贯狡黠爱撒谎,柳眉便拍了拍阿珂的肩膀,叹了口气:“都随你。女大不由娘……只是这感情上的事儿,却不是由得你戏耍的。耍着耍着,不知不觉自己便陷了进去,到时候想脱身可就难咯。”
阿珂被她说得心里头乱乱的,想了想,便又舀了一碗粥往周少铭那边走去:“那你就当我看上他好了。免得你良心不安……如果你这些年还有良心剩下来的话。”
那末了的一句话听得柳眉差点儿又要脱下鞋板子,阿珂却低下头吃吃笑着溜掉了。
……
张葛扯着一大块黑色油布走过来,斜眼瞄到自家将军难得的满目柔和浅笑,心里头悄悄泛起了酸——早知道从前不在将军面前日日提那恶女了,平白让他以职务之便先把豆腐吃了去,哼。
“将军,那女人实在好没形象!姑娘家家哪有直接用袖子擦汗的道理?”张葛做着一副很嫌弃的模样说。
不过似乎没能够挑起周少铭的共鸣,周少铭叹一口气:“难得她随性率真,倒别有一番味道。”
张葛又后悔了,早知道刚才不如说她力气太大,像个屠夫!罢罢,比她好看的女子多了去,再看她就不是爷儿们。
便将那油布用长棍挑了,往篷顶上覆去。
“扑通——”篷顶上却忽然一条木檐落了下来。那木檐应是哪个家伙钉得不甚结实,檐身上还带着硕大的钉子,整个儿直直往地上一个坐着喝粥的老妪脑门上钉去。
“呜呜哇——,奶奶你不要死——”有小孩儿大哭起来。
该死,帐篷还未竣工,如何却在这里喝粥?
周少铭来不及去责怪,脚下一掠,慌忙将那老妪整个儿捞起来往一旁空地抛去:“副将接住!”
“嘶——”下一秒钉子落下,直直刺进了他手臂。
今日因着要赶工,穿得不过是粗简的青衣黑裤,那钉子落下之势甚大,顿时刺得他右臂上渗出来一片儿殷红血迹。
“啊……”周少铭半空中落地,然而还未站稳呢,对面却传来女人大声嗔怒:“周少铭,你摔烂了本姑娘不眠不休熬煮的粥!”
剧痛间凝眉看去,却是那女子怀里将将挂着个老妪,身子被大力搡得晃晃荡荡的,秀足下的鞋儿上布满了碎瓷香粥,红红白白,模样儿好生狼狈。此刻两道秀眉轻皱,怒汹汹撅着嘴儿,连生气都让他心动……
他才咧嘴想笑,然而臂上流血汩汩,却又弄得他龇牙——该死,都给本将军送粥来了,就不能说一句软话么?
☆、第27章 拈花弄语
“为何不躲开?”城门下的公务房内,周少铭撕下一片碎衣,看对面阿珂弯着腰在擦拭鞋面,只留给他一个执拗背影。一缕柔发沿着少女脊骨勾勒蜿蜒,如同山壑中的一泉瀑布,这样看她,安安静静的,莫名让他生出将她揽入怀中的冲动。
阿珂何等妖孽,早已察觉身后那缕灼灼的目光……天也,这厮入戏可真快。
便回过头来斜了周少铭一眼:“废话。你胡乱扔过来,我若不接,那老妇就要死了。”
“所以你还不是坏到无药可救。”周少铭嘴角微掠过一丝笑弧,然后狠心用力,咬着牙将臂上的钉子拔了下来。一剖红血顿时汩汩溢出,他忙用手捂住:“嘶——,日后吃力的活儿大可叫男人替代,不须牢得自己亲自动手。”
自己尚且痛着,凤眸却关切地往阿珂两手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