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就这么等了下去,她反而平静了很多。
她安慰自己,不管怎么样她都会等到他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吱呀”一声传来,看守所的大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推开。
向微眼中的神采仿佛瞬间被点亮,她急切地下了车,快步迎上去。
但她看到的并不是顾青山,而是段启安。
她的脚步僵住,看着段启安,不知进退。
“好巧啊,居然能在这里遇到你。”段启安虽然这么说着,但是他的神情似乎一点儿也没感到意外。
“你怎么在这里?”向微僵着声音问他道。
段启安耸耸肩,嘴角咧开一个角度,说:“我哥被抓了,我来看看他。”他像是在说这一件无所谓的,事不关己的事情。
向微眼神凝重,沉沉问道:“我在这里等了四五个小时,期间你一直在里面。”
这时,一辆黑色的捷豹在他们旁边停下,驾驶座的车玻璃缓缓降下,露出海棠的笑脸:“向微,怎么是你啊?真是好久不见了。”
她的嘴唇呈出微笑的弧度,眼睛挡在墨镜下,看不出她的神情。
向微抿着唇沉默,段启安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这时海棠冲她摆了摆手,语气轻快地说:“我们有事,先走了啊,拜拜。”
向微没看她,目光透过挡风玻璃直直地盯着段启安。
她终于想到,海棠和段启安哥哥的关系非比寻常,他们互相认识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车子发动起来,段启安望向她,眼睛微微弯着,说:“别等了,他出不来的。”
这句话带给向微无比大的冲击力,她稳稳了身形,冲过去扒住车窗,声音颤抖着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海棠说:“他说得还不够清楚吗?顾青山罪有应得……”她的下巴朝看守所指了指,讥笑道:“他啊,再也出不来了。”
黑色的捷豹车扬尘而去,向微像座石雕一样怔在原地,良久,她感到双腿有些发软,又或者不只是双腿,连她的全身都是瘫软的,毫无力气。
她蹲下来,环抱住自己的双膝。
渐渐地,眼泪一滴滴地溅落在地面上。
向微回到车子里,又过了很久,她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手忙脚乱的接通了手机。
这通电话是警察打来的,说顾青山暂时还不能离开,目前有一次会见家属的权利。
挂断了电话,向微坐在车里出了好一会儿神,她抹了把脸,从后视镜里看自己的样子。
脸色苍白,双目通红。
神情是难以言说的隐忍。
她深吸一口气,下了车。
临近傍晚,温度骤降,露在外面的皮肤在冷空气中能感觉到刺痛,但她好像没有知觉一样。
有人出来,引领她走进了看守所。
一走进这里,就能感觉到明显的压抑气息,铜墙铁壁把外部的一切阻隔起来,所内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也不知是不是外在环境的影响,向微的心情更沉重了。
如果顾青山真的走不出这个地方……她闭了闭眼,心里头微微地抽搐起来。
她不敢想。
狱警把她领到了一个房间外,灯光昏沉,几张大大的办公桌上堆放着小山似的文件,再往里,她透过一个窗口看到了顾青山。
她知道这面玻璃很特殊,她只能在外面看到他,顾青山却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他坐在一把被牢牢钉在地面上的椅子上,双手被手铐铐起来。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灯光洒在他的头发上,隐匿在光影下的侧脸坚毅,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也看不清他的样子。
“规定时间是十分钟。”狱警站在门前,看了看手表,对她说。
他的手放在门把上,正要拧开。
向微止住他,仰了仰头不让眼泪流下来,她又深吸了一口去,对狱警说:“麻烦你了。”
这扇门被打开,向微站在门口,看向顾青山。
他沉默着,向微同样没有开口,她怕自己一出声,崩溃的情绪就在意抑制不住了。
“向微。”他说。
一如平常的声线,好像在平静地询问她想吃什么,好像是在早上的时候叫她起床。
她表情动了动,想给他一个安慰的笑容,却笑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样子。
因为她强装的坚强已经溃不成军。
向微扑在他身上,抱住他,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她知道房间外有人在监视着,她也不顾及自己的哭声,紧紧的抱着顾青山,只有感觉他还在她身边,她才能好受一些。
顾青山抬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屋顶的灯。
他抬起手,想抚摸上她的后背。无奈只是带出一连串清脆的金属响声,他的手被牢牢地制住,根本碰不到她。
向微把脸贴在他的手背上,哽咽着问他:“顾青山,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反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我是被人陷害的,你信吗?”
向微重重地点点头,说:“我当然相信,是谁陷害了你?是段贺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青山却只是轻轻笑了笑,说:“我这几天暂时还出不了这里,好不容易见一面,就这么几分钟的时间,聊些有意义的。”
向微认真地看着他,泪花在眼中闪烁。她说:“顾青山,我很着急。”
他安慰她说:“我知道。”
“你告诉我是不是他,我找律师……”
“你吃过饭了没?”
向微愣了一下,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吃的什么?”
“……”
“向微,我不在的这几天你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我担心。”
向微没说话。
他柔声道:“答应我。”
“嗯。”她点点头,眼泪随后落下来。
他擦掉她滑落到下巴上的泪珠,说:“怎么又哭了。”
“我不会让你担心,可我会担心你。”
“不用担心我,你只需要相信我,我很快就能出去。”
“真的?”她哑着嗓子问。
“真的。”他肯定地说。
看向微仍有顾虑,他又说:“拉个勾?”
他做出手势,向微看了他一眼,也深处手指勾住他的。
手铐的链条发出一连串的清响,一声声仿佛击打在向微心上。
她知道,他一定能说到做到。
她相信他。
顾青山和她聊了很多,是平时里最平常的对话,让向微的心情平静了很多。
这短暂的十分钟,是她有生以来最珍惜的一段时间。
狱警打开门催促她的时候,向微深深地看着顾青山,满眼的不舍。
顾青山示意她站起来,靠到他的耳边。
向微疑惑着照做。
听到他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五个字:“去找白芳华。”
他说完,在她耳垂上吻了一下。
向微点了点头,仍然杵在顾青山身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不愿放开。
狱警再次来催促的时候,顾青山抓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
“向微。”
“我爱你。”
“等我。”
……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去的,浑浑噩噩地站在看守所外,天已经黑了下去,站在这里听到了远处的汽车鸣笛声。
冷冽的空气吸入肺部,她突然无比清醒。
开着车子行驶在马路上,车水如龙,万家灯火,点亮了深沉得仿佛化不开的夜色。
等红灯的时候,她侧过脸看向窗外,嘴角勾起,轻轻笑了笑。
她想起,那天她喝得烂醉赖在他的车子里,他敲碎了车玻璃把她拎出来。
那时她忘记后来发生了什么。
现在她记起来了。
她醉蒙蒙地说:“顾青山,你车玻璃太贵了,我赔不起……”
他笑,说:“那你说怎么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