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区别大了。
于是我们的小店拖拖拉拉,终于在五天之后开业了,据说,那天是近半年内与唐糖的八字最合的日子,宜开业,会大吉。
当时我曾问过唐糖,为什么不看看我的生辰八字,结果唐糖颇是自负地撇我一眼,很大爷地说了句,“放心,有唐糖本大仙在这里镇着,就算是有什么邪崇作祟,也一定躲得远远的。况且,看你这向来呆头呆脑、人畜无害的样子,也不会招来什么吧?”
事实证明,唐糖真是低估了我,呆头呆脑、人畜无害的我,成功的在半年之内为她招来了血光之灾。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我们给我们的小店取了个很土却又很响亮的名字,叫作“一缘堂”,其实当初只是想要个“缘”字而已,可唐糖说,要把我俩的名字加进去才能显示我们的所有权。于是,“一缘堂”诞生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名字老是让我想起“六味地黄丸”来,于是为了避免误解,也为了更好的显示我们的属性,我们在名字后面又加了个备注——diy小屋。
我们低调奢华有内涵的“一缘堂diy小屋”终于大张旗鼓地开业了!听唐糖说,开业当天宾客爆满,挤得她都没地儿站。
唐糖说这话的时候面若桃花、目光炯炯,嘴巴都恨不得能与耳朵连成一条线。几乎信以为真的我,差点与她作出同样的表情。
倒是她的表妹小优爱说实话,当即一盆冷水迎面浇下,“唐糖姐你就吹吧!明明就刚开始那一阵而已。”
于是我看看依旧齐整的货架,对她们笑笑,“今天毕竟是工作日,小孩和大学生情侣其实都不怎么有空,顾客少也正常。”
唐糖过来一把抱住我,轻轻挎着我的脖子冲小优挑眉,“就是,这才第一天,还是工作日,能有这么多顾客已经很不错了。万事开头难,等过段时间就好了。”
说着又冲着我呲牙咧嘴地笑,“你说是吧,一一。”
“是啊,”我拍拍唐糖的手,无奈道,“可是唐糖,你是要勒死你的合作伙伴吗?”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唐糖立刻把手拿开,跳到我对面笑眯眯地看着我,讪笑道,““一高兴,下手就每个轻重。”
我微微摸了摸脖子,抬眼看到唐糖那一脸明媚的样子,便觉得为她开心——折腾了这么久,她终于抵达真正属于自己的天地了。
也许我们的人生,有很大一部分都掌控在别人手里。我们所做的很多选择,都掺杂着别人的干预,只是有的时候,我们抵抗得了,满心欢喜地坚持了自我,而后自负后果;有的时候,我们势单力薄,退缩让步,选择了明知道不会让自己欢喜的那条路,却还是得后果自负。
如果说要为两者各选择一个代表的话,我想,前者无疑是我,而后者,便是唐糖了。
我这个人,从文理分科,到大学、专业的选择,没有一个选择曾屈服于父母、林溪、老师以及七大姑八大姨还有路人甲路人乙的淫威与干预,尽管过程也是十分的狰狞惨烈,结果毕竟是让我满意的。可是唐糖,这个生来便怀揣着艺术美梦的姑娘,在父母的强烈要求下,放弃了成为服装设计师的梦想,入了金融这一行。从此,被煎得外焦里嫩、憔悴枯黄。
工作之后,唐糖跟我念叨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她说,“一一,你能明白吗?我现在过的日子,就像是在日复一日地喝砒霜。”
而现在,她终于也得到她的蜜糖了。
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斜斜地洒进店里,照在我们琳琅满目的货架上,格外好看。徐阳捧着一盆水晶发财树大步走来,脸上是一贯温暖的笑意,“虽然知道你们的手工艺品都是无价的,但还是要祝福你们财源广进。毕竟,财源越多,才越接近无价。”
他的话成功地把一直对钱财又爱又恨的唐糖给收服了,唐糖大叹着“英雄所见略同”,又是给他端茶又是给他看座,热情得不得了。末了,又开始东拉拉西扯扯,从天南到海北,从三十六重天到十八层地狱,除了诗词歌赋和人生哲学她向来不大提及外,其他的是想哪儿说哪儿,没一会儿就把徐阳的家世背景给摸了个门清。
待我们出门去吃饭的时候,唐糖才终于收住了话头,开始收拾东西。
出门的时候,徐阳笑着在我耳边道,“你这个朋友很有意思啊。”
我扯扯嘴角,有些尴尬,“你别介意,她……嗯,向来自来熟。”
“傻丫头,我没有介意。”他轻笑出声,帮我顺了顺扑到脸颊上的头发。
吃饭的时候唐糖依旧滔滔不绝地谈笑风生,徐阳坐我身旁,说的每一句话都恰到好处,而我们店里请的那两个助手,一个是唐糖的表妹,一个是唐糖的表妹的表妹,总之跟唐糖也都沾点亲带点故的,彼此间就算不是很熟络,也不像陌生人那么尴尬。一顿饭吃得和谐融洽、笑声不断。
“一一,你要不要去洗手间?”唐糖突然问我。
我摇摇头。
“陪我去一趟吧!”她说话的时候冲我眨了眨眼,然后没待我反应过来,就把我拉到了洗手间。
然后开口就是一个惊天炸雷,“不错啊,一一,口风挺紧的呀!都快把自己嫁出去了都不跟唐糖姐知会一下?”
我脸一红,“说什么呢,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别啊,这么好的资源你还等什么啊,还不赶紧把他收了!医学世家,年轻有为,长得又这么英俊潇洒……对了,”她突然眼珠一转,神经兮兮地看着我,“你们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
于是我就如此这般把前因后果、来龙去脉给她长话短说了一遍。
结果她声音陡然增高了不知道几个分贝,“那你还不赶紧从了!”我立马捂住她的嘴巴,“嘘……你小声点,好丢脸!”
“这不光家世好、模样俊俏,连人品都是一等一的呀!还为你守身如玉了十多年,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赶紧收回家啊!”唐糖扫了周围一眼,压低了声音,一副要做什么偷鸡摸狗、见不得光的事情的样子。
我张了张口,没想清楚要怎么跟她解释才好,“他只是没遇上喜欢的人,哪里为我……”
“得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她有胳膊肘撞了撞我,“再说了,你前段时间不是一直嚷嚷着要嫁人么?良人在此,你为什么不嫁?”
“我是急着相亲,哪里急着嫁人了?”我哭笑不得。
“那你相亲不嫁人,是想过家家吗?”唐糖乜斜了我一眼,满脸的不屑。
“哪有,”我微微俯下腰来,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手,“先处处看吧!我也不急着结婚。”
“你不急他急啊,你是才二十三,人家可都已经奔三了!”唐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食指轻戳我的脑门,“程一一啊,你不要仗着你年龄小就在这儿使劲耗,他之前等得起,现在可不一定等得起了。”
“等不起就算了,”我冲她笑笑,“反正我……”
“一一,你跟我说实话,”唐糖突然正经了起来,“你是不是不喜欢他?”
我心里突然乱作一团,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你不会………真的……不喜欢他吧?”唐糖面色一僵,一向伶俐的口齿却有些结巴。
我扯扯她的手臂,“快走吧,进来这么久,他们要担心了。”
“一一你……”唐糖挣扎着不依,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你若不从我便不放你走的样子。
“我是在想,其实婚姻,也许并不需要爱情,你说对不对?就好像很多时候,爱情都不能坚持到结婚的时候。”我喃喃自语,待看到唐糖那倏忽变了的神色,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说些什么,急忙住了口,一手扯着她,一手放在头边作出发誓的姿势,连诱带哄,“好了,我以后再跟你说……我发誓!”
出来的时候小优她们果真一脸好奇地看着我俩,我正不知道该怎样跟她们解释,就见唐糖装模作样地揉了揉肚子又皱了皱眉头,语气虚弱里带着几分哀怨,“不知道是不是这家店的菜不够新鲜,有点拉肚子。哎,你们也少吃点吧!”
我瞥了一眼餐桌,上面的食物已被消灭过半,再抬头看看小优她们,果真发现,她们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我不由在心里为唐糖点了无数个赞。
刚一坐下,徐阳就把我的手机递到了我的面前,说,“一一,刚才有人给你打电话。”
我对他说了声“谢谢”,正想打开手机回过去。却又听到他说,“电话响了好几次,你都没回来。我想着他可能有急事,就帮你接了一下。”
“哦,没事儿,谢谢你,”我手上动作微微一滞,下一秒却已经接过手机来,对上他的眼神微微一笑,毫不在意道,“是我妈吧?都跟她说了今天开业要一起吃饭可能回去晚点,她还是不放心。”
“不是。”
“嗯?”
“是林大哥。”
我笑容一滞,“没关系,待会儿给他回过去。”
☆、第21章 从来竹马配青梅
开业那天唐糖实在是太过兴奋,忙碌了一天也不知道疲惫,吃过饭非得拉着我们去唱会儿歌再走。
我当时想要拒绝,还没来得及开口,唐糖便自顾自地嘚瑟道,“让我们对酒当歌,活得潇潇洒洒,做做手工,共享人世繁华!”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里仿佛撒落着整个的星空,我看着她那一脸兴奋的样子,突然就不好意思开口了。
等唱完歌回来,已经是接近十点,本来我还想骑着自己的脚踏车回去,徐阳却说天色太晚,我一个女孩子,实在是不安全。
唐糖自然在一旁随声附和,连推带搡把我推上了车。“一一,你的自行车我明天还要用一下,先别骑回去了。”
我当然知道她说的不是真的。
但是,看着那么浓重的夜色,我还真是没有胆子一个人骑车回去。
回到家的时候,妈妈还在沙发上窝着看电视,看我回来,赶紧进厨房给我拿出来一杯热牛奶,笑道,“来,外面冷吧,先喝杯热牛奶暖暖身体。”
“不是说让您先睡了吗?”我接过牛奶,喝了一口,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是暖的。“妈,您不用担心我啊,我们就是出去吃个饭、唱个歌,都是朋友,不会出什么事儿的。再说了,不是还有徐阳在嘛!”
“等你做妈妈了,就会明白了。”妈妈刮了一下我的鼻尖,又看看时钟,催促我,“喝完牛奶赶紧洗洗睡哈,以后可不要回来这么晚了。”
我点点头,正想让妈妈先去睡。就见妈妈伸了个懒腰,笑道,“不行,妈妈老了,撑不住了,先睡了哈!”说着就要回屋去。
“妈妈才不老呢,”我笑笑,“快睡觉去吧!我待会儿就去洗漱。”
妈妈进屋后,我才拿出了手机,之前没有接到林溪的电话,我就给他回了个短信,说我们今天开业,在一起吃饭,问他有没有什么事儿,没事儿的话等我回家再给他回电话。
后来去唱了两个小时歌,手机也没电了,也不知道他回我短信没有。
我把手机充上电,快速地洗漱好,然后窝在床上把手机打开。
一条信息,一个未接来电,前者发送时间是22:00,后者来电时间是22:12,我点开短信,上面只有八个字——开业大吉,早点回家。
我看看时间,还不到11点,于是给他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了,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他的声音却已传到我的耳中。
“现在才到家?”
句子太短,我听不出喜怒。
“回来好一会儿了,手机在充电。”我如实回答,当然“好一会儿”这种用词,在他听来是什么意思就不关我的事了。
“跟徐……那徐什么……”
“他叫徐阳。”我好心提醒。
“哦,”他淡淡的回了一句,“晚上一直跟他在一起?”
我突然便想起他在出差前与我的那次不欢而散,立马警钟大作,虽然现在山高皇帝远,也难免他会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让我难受。
“一一?”电话里突然又传来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分外慑人。
我一个不留神被吓得轻呼出声。
“你怎么了?”他问。
“没事,”我眼珠子微微一转,转口道,“刚刚好像看到了一只小强。”
“程二,现在已经是冬天了。”
“嗯。
“下次说谎时能不能编个稍微有点智商的?”
“……”我点点头,“我尽力。”
“哎,一一你不是程二,你是真二啊。”电话那头轻笑出声,分明十分戏谑又不怀好意。我正想骂回去,却听到他话锋一转,“不出意外的话,我下个周就回去了。”
我一愣,须臾却又笑得眉眼弯弯,“好啊,回来我给你接风洗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