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会和离,”薛牧青终于开口说了实话,语气坚定:“我不会跟你和离的。”
“我早该知道的,”苏蘅恼恨自己当初居然信了他:“我早该知道你不可信的。”
“薛牧青,我愈发的看不起你了,”苏蘅声音低下来:“不管是你一次次食言、承诺的事从来都没能做到也好,还是你妄图用孩子绑住我也罢,都让我看不起你。”
“我知道,”薛牧青低头:“可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愿跟你和离——”
“薛牧青,你到底看上我什么呢?”苏蘅想不明白:“你到底为何这般执着?仅仅是因为我是祖父的孙女,只是因为我是苏家的女儿?可你要知道,只要我不想,于仕途上我帮不了你任何事,甚至我还能给你使绊子给你添堵,只要我想,我总能想到法子毁了你前程,之前的事是你运气好,可以后谁能确保你一直都有那样的运气?你防得了一次,难不成你能防得住一辈子吗?何必呢。”
薛牧青低头:“我知道,可是我对你本就别无所求——所以,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怕,也不会跟你和离。”
“你将这孩子塞给我,就不怕我会对付这孩子?”苏蘅威胁他:“我劝你还是把他送走吧,否则我做出什么来,可真的是难以预料——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你有两个妾,反正你还能生——”
“我知道你不会那样做的,”薛牧青摇头:“苏蘅,你不必刻意抹黑自己,我知道你不是迁怒于无辜者的性子——”
“所以,你是算准了我不能做什么吗?可我觉得你错了,”苏蘅冷笑:“薛牧青,你若执意逼我,到时候出了什么事你可别后悔——”
原本她还有些犹豫不决,而今看来,自己腹中的孩子……绝对不能留了。
一个庶子而已,薛牧青便觉得那个孩子能绑住她,若是薛牧青知道她有了身孕,只怕她再想离开薛家几乎便是不可能的事了。
“总之不管怎么样,苏蘅你试试跟这孩子相处相处,”薛牧青在苏蘅眼神下神情有些慌乱:“苏蘅,你总要试一试——”
苏蘅摇了摇头,还待要说什么,薛牧青却没给她机会径自走了,苏蘅憋着气去到偏院的厢房里,见到那个襁褓中的孩子,无端端地便生出了嫌弃,只是她的确做不出刻意伤害一个稚儿的事情来,可让她接受这孩子,那也是不可能的。
见到那孩子身边有人服侍,苏蘅便懒得理会了,随口吩咐道:“你们非要住下也可以,但是这孩子绝对不能送到我跟前碍眼,缺什么,你们要么去找薛牧青要么去找夏姨娘,去找薛老夫人也行,总之,这孩子的事我是不会管的,也别拿他的事来烦我。”
说着不理她们的错愕,转身便走。
第二日,夏初晴倒是难得的来了。
夏初晴虽然成了薛牧青的妾,但是因为苏蘅的坚持,也没想过让夏初晴来给自己奉茶请安什么的——其实就是苏蘅隐隐地不肯承认夏初晴妾室的身份而已——虽然,这是一种掩耳盗铃的想法,可苏蘅的确不想看到夏初晴在自己跟前晃悠,烦心。
夏初晴第一次来到正院,倒是没有任何东张西望的举动,低眉顺眼的模样,仿佛苏蘅是凶神恶煞一般。
苏蘅懒得理她:“既然来了,就把你儿子抱走吧。”
夏初晴明显是错愕了一瞬,随即又低下头:“大哥儿能养在夫人跟前,是他的福气——”
苏蘅挑了挑眉:“大哥儿?”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夏初晴总是要坚持这样称那个孩子……非要与众不同?
“叫大郎的话……委实是难听了些,”夏初晴随口解释了一番,随即又做恭谨状:“大哥儿养在夫人身边,我是放心的……只是毕竟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便想着……夫人能否垂怜一番,让我每日过来看一看他。”
苏蘅盯着夏初晴,心下冷笑,果然是来了小的大的迟早也要登堂入室,只怕夏初晴打的超市这主意,只是无论如何苏蘅都不想让这些人出现在自己跟前,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眠:“你还是将他带回去吧。”
“不必了不必了,”夏初晴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他养在夫人身边,我十分放心。”
苏蘅狐疑地盯着夏初晴,她越是如此“识大体”,苏蘅越是觉得她别有用心。
正想让人把吗孩子抱给夏初晴让她带回去,夏初晴却没给苏蘅开口的机会,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
苏蘅眯了眯眼睛——夏初晴逃走的姿态,和薛牧青倒是绝配。
☆、第050章 儿女事(避让)
苏蘅从未想过,有小孩能有这小孩这么爱哭讨人嫌。
正院偏院的厢房离苏蘅这里虽然不算远,但是也不近了,可是那小孩儿一天到晚的哭,真的是犹如魔音穿耳一般。
眼看着离司琴临盆的日子越来越近,苏蘅本就有些紧绷,再加上这么一遭,简直是头疼。
不管是请来的大夫还是稳婆,都说司琴临盆最早也该是在三月下旬,然而苏蘅从二月底便将稳婆请了回来随时候着,至于大夫,恰好丁大夫在帮她看诊,苏蘅索性请丁大夫暂住在客院那边,苏蘅是生怕司琴出事,丁大夫给她开的安胎药,她为了不让丁大夫对她生疑,都给喝了——哪怕她知道薛牧青不可能兑现承诺,哪怕她根本不想生下这个孩子。
她自己被夏初晴的儿子闹得头痛欲裂,其他人也不遑多让,苏蘅眼见着不过几日司琴的面色便变得憔悴许多,想要将那些人逐走,可每次一说,那些服侍的人便跪了一地——都说没有薛牧青的命令她们不敢擅自做主,苏蘅想要跟薛牧青理论,偏偏薛牧青近来忙得连人影都不见,传话过去说是要补上之前半个月的缺漏,苏蘅觉得他忙是真的,但是故意找机会逃避只怕也是有的。
偏偏现而今她身边几乎无人可用,苏蘅特别怀念后来跟在她身边的那几个孔武有力的仆妇,有心要找人进来,只是薛牧青防她实在是防得紧,她身边的人想要出去都比以往难了许多。
让夏初晴把她儿子抱回去,夏初晴又作出一副不敢违逆薛牧青的模样,苏蘅简直都要怀疑这两人是故意来折腾她的。
最后的结果就是苏蘅陪着司琴说话的时候,那小孩的哭声突然又响起,司琴被吓了一跳,随即便感觉到了下腹坠胀——
苏蘅顾不上那么多,就算对那小孩隐隐有迁怒之意,但是司琴却是比他重要得多,好在稳婆什么的都在,苏蘅一边让人去请丁大夫,一边让其他人听稳婆的吩咐行事,自己等在外边,听着司琴刻意压抑着声音,与那小孩毫无忌惮的哭声交相辉映,觉得此刻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变得莫名荒诞起来。
她不懂这生小孩的事情,但是看那几个稳婆的神色,司琴似乎是有些不太好,丁大夫过来给司琴诊脉,说司琴胎位不正——明明之前几日,都没有这回事的。
苏蘅瞥了一眼偏院的所在,心中的不快越发的深了。
司琴的情形,似乎比上次夏初晴生产的时候更危险,苏蘅早些时日便让人开了库房,能用得上的东西都给司琴送去,而今司琴的声音从一开始刻意压抑着怕吓到苏蘅,即使稳婆和大夫让她不必忍着司琴也不肯从,到最后司琴的声音却是真的开始无力起来,苏蘅心中忧虑,顾不上那么多便闯了进去,向妈妈拦她不及,便只好跟着她进去了。
司琴口中含着参片,见苏蘅进来,倒是多了几分力气:“小姐,这里边太污秽,小姐不要进来。”
苏蘅顾不了那么多,握着司琴的手:“司琴——”
司琴此刻的情形很不好,却还是坚持着:“小姐,您先出去吧,这里着实不适合小姐呆着——”
苏蘅没有理她,只是问稳婆司琴的情形,稳婆们轻轻摇了摇头:“她气力不济,只怕是……”
司琴面上突然多了一丝神采:“我想把这孩子生下来。”
苏蘅安慰道:“一定会没事的,司琴你不要放弃,你跟孩子都会好好的。”
司琴摇了摇头,疲惫地问丁大夫:“我这孩子能不能保住?”
丁大夫面带怜悯:“你这身子,若是你自己失了想活下来的念头……只怕大人小孩都难保住——”
“无论如何,保住孩子,我的命不重要,”司琴在苏蘅手中的手动了动:“小姐,奴婢能求小姐一件事吗?”
“不行,”苏蘅压了摇头,她知道司琴是想托孤,可是在她看来,司琴的命比司琴腹中孩子的命重要得多,哪怕司琴腹中的孩子是淼淼,若是只能保住一个的话,苏蘅也宁愿保住的那个人是司琴:“你的孩子你自己养着,我是不会帮你的。”
“这孩子生下之后,一定不要给李家,奴婢希望小姐能帮忙找一个可靠的人家,”司琴不理会苏蘅的拒绝,声音越发的低:“他日她长大后,或许有可以帮奴婢继续服侍小姐——”
“你明知道我一直想给你放籍的,结果你自己服侍了我一辈子不够,还想让自己的孩子也继续做下人吗?”苏蘅握紧了司琴的手:“司琴你一定要好好的——你不是一直都说要呆在我身边的吗?而今我身边越发无人可用……连司琴你都要弃我而去吗?”
司琴眼中多了一丝挣扎:“小姐——”
随即她眼中的神采又暗淡下去:“奴婢只怕不能再服侍小姐了——”
“司琴!”苏蘅不愿看到她就这样放弃:“司琴你想想,你这辈子还有什么事想做没做到的,难道你真的就打算就此一走了之了吗?”
“想做的事的……”司琴的思绪似乎有些飘忽:“奴婢说一句逾矩的话……奴婢没什么亲人,五岁便开始跟着小姐……心内一直都把小姐……当自己妹妹看待,想要护着小姐……结果很多时候偏偏却是无能为力,反而还时时拖累小姐……奴婢只希望……小姐以后也要好好的……”
“不要只想着我,”苏蘅眼眶湿热:“司琴,你难道就没为自己想过吗?”
“自己?”司琴的声音似乎有些飘忽:“其实奴婢……一直都有一个心事……”
苏蘅握紧她的手:“司琴,你说。”
“奴婢被翟嬷嬷捡到的,翟嬷嬷从未隐瞒过奴婢的身世,奴婢一直想要知道,奴婢的生身父母到底是谁……”司琴似乎是觉得不说的话便没机会说了,倒也没瞒再瞒着:“奴婢想要找到他们,问问他们到底是为什么丢弃了奴婢……”
“好,司琴你既然这样想,那你便要好好地活下来,”苏蘅声音坚定:“等你好了,我们回澄州去,沿着澄江往上找,兴许能找到你的父母呢?”
“可无论如何,司琴你不能放弃,”苏蘅喊着她的名字:“人活着,才能去做许多事,若是死了,纵然有再多的心愿又有何用?”
“你的孩子,我是不会帮你养的,”苏蘅吓她道:“司琴你要想想,她若是落到李玉书手中,会怎么样?李玉书那人……以及他的母亲,都不是什么好人,他们会虐待你的孩子,他们会让她吃不饱穿不暖,他们会害死你的孩子——”苏蘅将自己后来的所见告诉司琴,就算司琴若是真的去了,她会护着这孩子,可是她不能让司琴安心,司琴若是安心了,只怕便会轻易地放弃了。
“李家——”提到李玉书,司琴面上便晦暗了三分,苏蘅生怕自己把司琴刺激过度了,然而司琴却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对啊,这孩子不能交给李家——”
苏蘅见她多了几分求生的念头,稍稍安下心来,又往她嘴中加了片参片:“司琴,你不要多说了,听大夫和稳婆的,她们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你要记住,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否则一旦死了,所有的一切都成空了——”
司琴身上似乎多了几分力气,这次倒没有那么悲观绝望了,真的听稳婆的吩咐行事,配合丁大夫的诊治,半个时辰过后,才把孩子顺利生下来。
司琴为了生这孩子,已经是全身无力晕了过去,苏蘅盯着丁大夫给司琴诊脉,见丁大夫收回了手对她道:“无碍,只是脱力而已,会好起来的。”
苏蘅听得她这样说,心中的大石头才落下,稳婆已经把孩子洗干净放在襁褓中,抱给苏蘅看,苏蘅看了那小孩一眼,有种莫名的感觉——这孩子,似乎不是淼淼。
苏蘅也说不清自己这感觉是缘何而来,不过不管这孩子是不是淼淼,都是司琴的孩子,苏蘅难免还是有些爱屋及乌,让向妈妈给稳婆包了赏钱,至于丁大夫,则是另有酬谢。
丁大夫帮苏蘅诊了诊脉:“夫人也是有些劳累了,好好将养着便也无碍。”
顿了顿,丁大夫看了看抱着孩子的苏蘅,笑了笑道:“夫人对一个下人的孩子都这般上心,想必以后对自己的孩子也会是个好母亲的。”
苏蘅愣了愣,因为司琴的事,她几乎快要忘掉自己有孕的事了,此刻听丁大夫提及,眼睛动了动,便问起丁大夫自己应该注意些什么,有什么禁忌之类的——
丁大夫只当她担心,算得上是知无不言,语毕了,又让苏蘅安心,言道她会帮着苏蘅保住这孩子,苏蘅不敢让她知道自己存着的心思,便也应了。
偏院之中的哭声又传了过来,丁大夫皱了皱眉头,看了苏蘅一眼:“那边的哭声一直都是这般的吗?”司琴的事耗费了半天工夫,丁大夫对于那边的情形倒也是知道几分,加之这几日她是住在薛家的,自然知道那边是怎么回事。
几日相处下来,苏蘅倒是对丁大夫多了几分了解,比如说她与丈夫虽说而今感情甚笃,但是早年也是遇到过妾室之类的,对于妾室庶子一流,丁大夫很是有几分看不上的,从她行医多年,在杏林之中颇有名声,除了她医术好之外,还有一点便是因为她有些孤介的性子——比如说为人诊治时,只肯为正妻诊治,若是妾室之流,她向来不予理会,曾经有一达官显贵宠妾灭妻,请了丁大夫为其爱妾诊治,丁大夫偏不屑一顾收拾了药箱便走,也因为此事丁大夫很是被打压了几年,最后委实是女大夫难得,医术精湛的女大夫更是难得,丁大夫这性子,倒也颇合各家主母之意,丁大夫才得以继续行医。
既然丁大夫愿意帮忙,苏蘅自然是感激的,能将那魔神请走,至少她能好好睡一觉,何况若不是因为他,司琴也未必会经此一遭,能将他请走,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第051章 简单点(挥挥)
苏蘅也不知道夏初晴到底怎么回事,似乎是铁了心地要把自己的儿子扔在苏蘅这边,也不知薛牧青之前到底说了什么,就连薛老夫人也不敢擅自做主帮夏初晴把孩子抱回去。
偏偏薛牧青近来忙得连人影几乎都不见,整座府里上上下下,除了苏蘅自己的人,其他的人她一个都支使不了,就连苏蘅自己的人,想要做什么,也是诸多掣肘。
至于夏初晴的那个儿子,每日却还是照哭不误,司琴本来便要静养,司琴的女儿生的时候难产,本就不太好,被他这么每日折腾着,越发的憔悴——别说她们了,就连苏蘅自己,每日被这魔音穿耳,也弄得身心俱疲。
连着哭了好几日之后,夏初晴似乎是终于记起那孩子是她生的了,跑来看了看,之后便回去寻了薛老夫人过来。
薛老夫人一脸的愠怒:“苏氏,我竟不知你是如何狠毒的心肠!”
苏蘅一脸的莫名其妙——这薛老夫人,别又是没事来找事的吧?
“平日里你如何作践青儿,你自己心中有数,我虽一直看不惯,然而青儿没说什么,我不好插手你们之间的事,便也只好忍着,”薛老夫人强忍着怒意:“只是你磋磨青儿便罢,何故连一个稚子都不放过?”
“我怎么了?”苏蘅莫名其妙:“我怎么就不放过他了?”是他们不放过她好么,不管是薛牧青还是他儿子,没一个省心的。
“夫人——”夏初晴在一旁眼泪盈盈:“我知道夫人你一直对我心存不满,可饶是如此,大哥儿他毕竟无辜,夫人你若心中有气,冲着我来便罢……求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苏蘅看了夏初晴一眼,突然明白原来夏初晴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苏蘅自问心中无愧,见此难免有些好气又好笑:“你污蔑人也要有证据才行,这些日子以来,我连见都没见他一面,我到底怎么他了?我还想说你们故意将这孩子弄到这边就是为了折腾我呢——夏初晴,为了所谓的争宠,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我倒是对你刮目相看。”
“夫人!”夏初晴捂着心口:“夫人你若是实在不喜这个孩子,我抱回去便是,你又何必如此污蔑我?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怎么可能会做出伤害他的事来。”
言下之意,就是肯定是苏蘅的错了?
苏蘅刚想反驳,薛老夫人却怒了:“够了!”
“孩子养在你身边,出了事,自然是找你的,不管是你故意折腾他还是因为你故意忽视他让他变成这般的,不都是你的错?”薛老夫人盯着苏蘅:“苏氏,这些年我一直冷眼看着你,而今觉得你越发的不像话起来,该是让你知道如何为人妻子为人儿媳了——”
她话音方落,苏蘅便看见有一群健壮的仆妇跟了进来,苏蘅想起自己上次在薛老夫人院中的事,此刻想起来还是心中发凉,向妈妈还有煮雪扫红见状上来护住苏蘅,向妈妈挡在苏蘅跟前:“薛老夫人!你想做什么!我家小姐是什么样的身份,岂是你能轻易折辱的?”
“嫁入我薛家这么多年,身边的下人言必称‘小姐’,说到底,苏氏你还是没有意识到你已经嫁做人妇了,”薛老夫人对上向妈妈丝毫不惧:“苏氏什么身份?她不就仗着她出身好所以目下无尘,她这样的性子,放到谁家都是要休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