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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病人只是小毛病,傅星河就随他去了。
    有人说他是心虚了,傅星河没有理会,他水准怎么样,不需要别人来评判。
    “这样说吧,我与他们的关系仅仅是医者和患者,除开这层关系,他们什么都不是,所以他们说什么做什么,对我造不成任何伤害。”他声音变低,“对我造不成伤害,我不在意,你就不用在意。林小天,你懂不懂?”
    “我……我懂,道理我懂嘛,我就是忍不了。”
    傅星河凝视住他的眼睛,半晌,他叹气,“那好,但是下次不许在医院打人。”
    “那我生气我忍不住啊,他凭什么骂你?”
    “背着我说的,我也不知道。”
    “可是让我听见了啊!”林天义愤填膺,摁喇叭,“凭什么骂你,凭什么,凭什么。”
    傅星河笑笑,“幼稚,别摁喇叭了。”
    林天这才停下,看着他,“下次我一定控制住,不打人了,不给你丢脸。”其实林天一直都是文明人,别人怎么说话他都不会发怒的模样,但是事情涉及到傅星河了,他脑子突然就炸了。
    “你护我,我知道的,”傅星河说,“夏虫不可语冰,别人说什么是他们的事儿,都不是真的,当笑话看就完了。”
    林天应道好,心想:傅医生心态真好。
    第二天是小年,下午傅星河有个很重要的会诊,林天忙完了过来,他还没结束。林天这次,什么伪装也没有做,没有帽子没有口罩,露出面孔的他,像个发光体,会不由自主吸引旁人的目光。
    这位病人从南方某大医院转过来,很棘手,而且还没有检查清楚病因。核磁共振和ct都做了,病人体征看起来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是病人时常会痉挛,伴随自发性高潮。
    傅星河结束会诊出来,林天趴在外面栏杆上等他,听见开门声,林天就回头了,然后凑到他跟前来。傅星河看见他没戴帽子,也没戴口罩,嘴角轻轻一弯,道:“我先回办公室换个衣服。”
    跟傅星河一道从会诊室出来的医生都看到了林天,有些时候,他们会见到总是和主任一起下班的青年,但是极少瞧见他的模样,这还是头一次见他没有挡住面孔。
    原来是长这样!和主任一相比,完全是不差的!
    以他们主任的长相身材,拿去出道都绰绰有余了!比那些弱鸡似的小鲜肉不知强了多少,像他这种明明能靠脸吃饭的人,偏偏医术还比他们这种四五十的老头子了得。虽然职称只是职称,主任的名头并不代表什么,但傅星河这个主任,端的是货真价实。
    再说主任的……男朋友?也不像想象的那样啊,按照大众思维,gay都是比女孩儿还会打扮,比一些女人还骚、还绿茶。可是主任这个吧,怎么和他差不多高?还挺壮一个,和主任身材也没差多少,就是白,白的发光,耀眼。
    而且很帅。
    刚从走道出去,科室门口,林天就看见了谭娇娇。
    她正坐在椅子上的,没有白大褂加身,是便装,一看见傅医生出来,她就站了起来。
    这女的不是被赶走了吗?怎么还来?附近都是医生护士,站的不近不远,瞧着都是在干自己的事,实则耳朵都竖起来的。
    谭娇娇是专门挑了人多的地儿等傅星河出来,她今天只化了淡妆,连口红都没涂,比在医院当医生的时候,憔悴多了。
    她快步走到傅星河面前,满脸都是泪,眼泪说流就流,哗啦哗啦的。
    “主任,照片的事儿不是我自愿的!对不起我不该听我叔叔的,都是我叔叔!我才知道,他跟您有过节,是他撺掇我的!”她情绪激动起来,要去抓傅星河,林天赶紧把傅医生拽开,不让她碰。谭娇娇哭的声音特别大,竖起耳朵听的,都忍不住扭头看她,“我不是自愿的,不是我的错,求求您,您让我回来工作吧……”
    傅星河给她批的实习报告,直截了当地写她不适合做一名人民医生,这样的评语,出自沪市综合病院的脑外科主任之手,跟随她的档案,洗不掉也摘不干净。以后不会再有医院愿意聘请她这样的医生,可以说是前途尽毁。
    谭娇娇根本想不到,傅星河会这么不留情面,断人绝路。
    她哭诉间,把所有的真相都说了出来,这里人多,全是科室里的人,还有别的科室的,一听就全明白了——谭娇娇口中的跟傅医生有过节的叔叔,不就是之前被院长开除的那位谭松林医生吗?要说过节——那肯定是谭医生单方面的过节,他那人小肚鸡肠,收红包从来不笑,还有好多病人因为这一点,误以为他是个好医生呢。
    搞半天,是两人合伙搞事?这也太缺德了吧,举报给院务不说,还在病人里传!
    谭松林不是个好货色,他侄女也不是个什么好货色——这时候,听到谭娇娇说的话的人都不禁在心中想。
    傅星河听她说完,全程表情没有变化,“小周。”他突然喊了一声。
    “哎!”吃瓜的小周大夫连忙应道。
    傅星河神态漠然吩咐:“带这位患者去神经内科看看。”说完,他也不管在场人的反应,牵着林天走了。他姿态再自然不过,林天有一瞬的紧张,但只一秒钟就消失不见了。
    所有人都看见,傅星河主任是怎么拉着身旁的青年的。他的态度分明在说,在告诉这些看热闹的人,想看尽管看,他不在乎。当事人都不在乎,那这热闹有什么好看的?
    “主任,主任!主任……”谭娇娇还想追上去,小周大夫赶紧攥住她,“小谭美女,你行行好嘞?走吧,跟我去王主任那里瞧瞧病去。”
    “小周,小周你帮我去跟他说说,主任器重你,你帮我说说……”她开始求助小周大夫,抱着她的手臂,“帮我说说小周,我不是故意的,也不是自愿的,是被挑拨的……”
    “你是不是减肥减出毛病了?你都做出这种事了,还想得到原谅?”小周简直无语凝噎,小谭美女毛病是挺多的,人也不聪明,死脑筋一个,所以才被老谭医生当枪使吧?主任说的没错,是该带她去神经内科看看。
    傅星河走了,闹剧收尾,大伙也散了。
    这下,医院上下八卦的内容又变了,之前走的那位谭医生你们知道不?不知道啊?都上报了!就是冯护士长啊,之前不是谭医生被泼硫酸吗,然后谭医生眼疾手快拽过冯护士长挡在自己面前!那手速快的,啧,怕是单身四十年了?
    是非传的快,傅星河这个正主,却是完全不在乎,下班后和林天一起去了超市,买了不少年货,林天还买了面皮儿说回去包饺子吃。
    小年夜吃了饺子,除夕夜还是饺子。
    林天在家里做好了年夜饭要等傅医生回来,可是等了一会儿,傅星河却迟迟不回来。
    他心里知道,怕是又被医院里的事儿给绊住了。
    救护车停在医院门口,病人被推下车,急救员跑似的推着车,嘴里开始说情况:“男,三十七八上下,没有找到身份证明,车祸,伴有头部面部流血,伴意识昏迷,不能交流,伴抽搐,无恶心呕吐,无大小便失禁等情况……初步评估重型颅脑损伤!”
    傅星河收拾好办公室的资料,换好衣服,正在锁门。
    “主任!主任!谢天谢地您没走,120那边又送来了个病人,急诊刚做完ct三维重建……特重型颅脑损伤、创伤性脑疝、弥漫性轴索损伤、颅底骨折、双侧鼻骨骨折,左侧鼻骨塌陷,鼻中隔弯曲,蛛网膜下腔出血……”小杨大夫一连串地背下来,抬头看主任的反应。
    傅星河听的皱眉,手上把门锁上,“ct。”
    小杨把ct给他过目,傅星河看了几眼,“安排手术。”
    “好!这就去安排!”
    今晚是除夕夜,一部分医生放了假,一部分医生还在值班。医院里,春节以串休为放假形式,傅星河本来都要走了,衣服都换了,却被这台紧急车祸手术绊住。
    “通知普外那边来一个医生,病人肋骨骨折。”他边说边往手术室那头大步流星地走,手上给林天拨了电话过去。
    “刚送来一个病人,医院人手不够,只有我能做,林小天,你乖乖呆在家里,等我晚上回来。”
    林天看向桌上做好的饭菜,眼睛暗淡了一秒,接着说好,“哥,那我晚上来接你。”
    “不用,我做完手术就回来,乖乖等我。”
    林天嗯了一声,“我乖乖的,哥你加油。”他对着电话亲了一口。
    “我进手术室了,挂了。”傅星河把手机关机,洗干净手,手术护士替他给手术服打结,他戴好手套,开始看ct,“病人基本情况呢,病史,有人了解吗?”
    “主任……您还是……”黄大夫给他当副主刀,病人刚被推进手术室,脸上血迹已经被擦干了。他看了病床上人一眼,又看看还在研究ct的主任,道:“您过来看看这个病人……”
    “怎么?”傅星河走过去,看见了病人的面孔。
    之前病人面目全非,没有确认身份,现在血污都擦干净了,傅星河盯着他的脸看了两秒,“把谭松林的病史调来。”
    黄大夫没动,磕巴道:“这个……这手术,您还做吗?”
    “做。”
    “可是…可是,这……谭松林,他跟您……”谭松林单方面,和傅星河有过节,前不久,主任的性向和私生活被人捅出来,还举报给了院务,经核实,背后推手就是这位谭松林医生,加上病人谭松林的侄女谭娇娇,前几天她来医院说的那番话,所有人都听见了——
    要说主任心里没半点怨念,怎么可能?就算他真的清高吧,不怪罪谭松林医生,但假如,假如这台出了点什么差错,外面会怎么说?会说傅医生蓄意报复,谭松林医生干了坏事,傅医生在手术台上报复,医死人。
    哪怕事实不是这样,也会被人传成这样。
    要是聪明点,傅星河都不该担这台手术。
    “不然我来吧主任,您本来就应该放假的今晚,这台手术您不要主刀了,回家陪家里人吧。”
    傅星河看他一眼,“小黄,你成家没有?”
    黄大夫嘴角抽搐,明明他还比主任大几岁呢!叫他小黄?好吧好吧,人职称在呢,他忍住了,道:“我都有孩子了主任。”
    “那今天除夕,你不回家里陪家人过年?”
    “我……”黄大夫说不出话来了,“我这不是有手术嘛,工作。我家里人理解我工作。”
    “我跟你一样。”他说着,站在手术台前,低着头,双目对着手术显微镜,伸手道:“六号手术刀。”
    第53章
    手术结束时, 由黄大夫来主持收尾工作。
    “手术时间四小时五十三分钟, 主任您确认一下,签个字。”
    傅星河摘掉手套, 签了字, 看了眼时间。
    是晚上十点过了,马上十一点。
    还好赶得及。
    他刚出手术室,就看见了林天,他戴了条灰色的长围巾, 坐在医院冰冷的白色灯光下等待,他目光不知看着何处, 傅星河一出来, 他的眼睛便在傅星河身上聚焦了。
    “我刚刚问了护士, 他们说你在这个手术室, 我就过来等你了。”
    “不是让你乖乖在家里等我?”傅星河是直接便装穿的手术服, 不用特意回办公室一趟。
    “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回家, 再说, 我也闲不住, 春晚好难看的。”林天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戴到傅医生脖子上,绕了两圈, 又把手伸过去,握住他的手掌说:“暖和吗?”
    傅星河点头, 围巾挡住他的下巴,“走吧,我们回家。”他拉着林天的手, 看见悬挂在走廊上方的电视机里,全都在播放春晚,电视声音开的小,病人们还未睡觉,在专注地盯着电视上的岳云鹏看。
    一些病人在哈哈大笑。
    医院里的欢声笑语,其乐融融,似乎和家庭里的,没什么不同。
    手拉手地出去,林天开车,他问傅医生肚子饿不饿。
    “早就饿了,想吃你包的饺子。但做手术的时候想不了那么多,就只想着快点做完,想着你在家等我的,谁知道你不乖。”傅星河侧过头去,脸上被外面的路灯和稀少的车灯照亮。
    “我哪有不乖!”林天不乐意了,“我明明就很乖很乖。”
    傅星河轻笑一声,目光由于集中而闪亮,林天回望他一眼,被傅医生眼中的星光迷住了。
    “认真开车。”傅星河简短地叮嘱他。
    由于除夕,今晚的车流很少很少,人流也少,十分钟就到了家,林天重新把包好的饺子下锅,之前煮了一锅,但是因为傅医生有要紧的手术,冷掉了,林天就倒了。
    “哥,三十个够不够?还有点菜,我等下热了端出来。”
    傅星河正在打电话,听见他的问话,便回答一声,“够了。”他回答完,转头便又开始讲电话,“嗯,妈跟您说了是吧……是真的,我喜欢他。您有空的话,可以过来看看,结婚?过一阵吧,他家庭那边有些问题还要处理。”
    “你姑姑说,他们家不好缠,父母都格局小,你当心一点。”
    傅星河平静地嗯了声,心里也很平静,以林天那样的性格,他不会让他家里人碰自己一根手指的,医院有病人多说他两句,青年都要跟人动手。明明是文明人,也不是野蛮人,瞧着挺乖的,戾气不小。
    但傅星河知道,也只有在触到自己的时候,林天才会变得不像个文明人。
    饺子煮熟了,林天捞起来,端出去,傅星河这才讲完电话。他爸爸这样的工作,一年到头,春节的时候也不放假,平时的适合,连电话都不能打。因为他的工作性质是要求保密的,不能和外界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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