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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昭华说:“你看看剧本就知道了,量身定制,加油!”
    从一年多以前就开始准备,是谁授意自然不用说,童延愣了,“怎么没人告诉我?”
    郑昭华很苦恼,“你问我干嘛?问你家里那位去啊。”
    童延浑浑噩噩接了个饼,浑浑噩噩回家,没想到聂铮比他回得更早。
    他到家时,聂铮正在院子里伺弄花草,对着一片红艳艳的野花,特别精心。
    男人就活像是回来一趟不容易,临走都得安抚安抚这些小东西似的,旁边其他种类的花草,聂铮本人可没管,偏宠得十分坦然。
    童延顿时忘了自己要问的话,心里有些泛酸,半真半假地笑着说:“你才喜欢野花吧,其他的都没见你这么经心,就这几株野的百合你特别偏爱,这花要是能成精,我都得往边上站了吧。”
    在这儿养就算了,那边海岛上还养着一大片。
    “野生的百合?”聂铮微怔,“你会认?”
    童延得意地说:“当然。”就不提是柳依姐姐告诉他的。
    聂铮:“……”这是他的对兰啊。
    2011年春末,这些对兰无端落在他的院子里,花苞那脆弱又艳丽的红色,直让他想到几乎同时出现的某个人。
    他一向不喜欢太艳丽的东西,至少当时他是这么以为的,但不知是揣着什么样的心思,他还是把这些对兰养下来了。
    起初,他真没投注多少心神关注,对兰该是养在盆里的,可那一株对兰植在石蒜地被从中,竟然像野草一样的疯涨,生命力不合常理地顽强。
    竟然,能蔓延到他目光所在的每一处。竟然能让他聊以慰藉,那天各一方的三年。
    野生百合,你说是就是吧,此前种种,不值一提。
    聂铮起身,拍去手上的泥土,微笑着说:“百合不好吗?百年好合。”
    童延倒也没醋精到跟花较真的程度,立刻就高兴了,“这倒是个好彩头。”
    花团锦簇啊,对着这一院子的花团锦簇,童延心情十分明媚,他就是这样一个俗人,喜欢明艳绚丽的盛景。
    放到眼下,就好像寓意他们之间的炽热,永远鼎盛,永不衰竭。
    可生命终有衰竭才符合自然规律。
    这一晚,他们再次回到那个热带国度,刚一到岛上,聂铮的电话响了。
    童延就眼见着聂铮猝然色变,这一通电话,聂铮只是听人说,甚至没都没插一个字,等那边说完,男人脸色冷肃且灰败,只回复了一句话,“我这就过来。”
    童延心知不妙,“发生了什么事?”
    聂铮抬手抚上他的脸,眼光似乎找不准一个可以停留的位置,“老爷子不行了,我现在就得过去,你先回屋休息。”
    童延大惊:“什么?——”
    赵老爷子不行了?
    第77章 良人
    窗外是一片浓厚而混沌的黑暗。
    原本围在病床边的人大都被请出去,除了监测仪间隙着发出嘀声,房间里安静得令人窒息。
    仪器屏幕孱弱起伏的线条冰冷流过,清楚而残酷地记录一个生命最后的跳动。床上老人曾经坚毅的面容已经瘦得脱了形,脸色是寻不到一丝血色的灰白,可眼睛直直盯着聂铮,嘴唇动了几下,没发出任何声音。
    聂铮俯身,把耳朵凑到老人面前,“没事,您慢慢说。”这个抚养他长大的人,终于到了跟他告别的这一刻。对于自己至亲的人,就算是早有准备,这一刻到来时,还是觉得突然。
    老人像是要把全部的力气都投注到这句话里,字字艰难,“我……我要食言了……”
    聂铮的心脏像是正从血肉剥离,那是活得最透彻的人都无法透彻排遣的悲怆,而此时,他极力维持的清明又像是被什么抽了一鞭子似的。把他单独留到最后,老人留给他的,竟然还是这样一句话。
    他几乎听不清自己的声音,居然也害怕听过自己不愿听到的声音,“您想说什么?”
    赵老苍白的嘴唇颤抖着,像是倾尽心力也无法凑出一个完整的音节,片刻,目光缓慢地转向立在一边的老管家,吃力地点了点头。
    老管家脸色也苍白如纸,泛出血丝的眼睛注视赵老片刻,会意,也点了一下头。转而,对聂铮凄然而郑重地说:“聂先生,为了那个孩子的安全,请你暂时放下他。”
    赵老闭上眼睛,薄薄的眼皮跳动着犹不平息的最后一口生气。
    聂铮恰如五内俱焚,开口时,声音已然转冷,“什么?”
    一分钟,老管家在赵老授意下道尽了这个呼风唤雨大半生的老人,在弥留之际仍存的凌厉。
    “你不要试图弄清藏在你身边的人是谁。你在明,那些人在暗,你只要着手查就一定会被发现,他们一旦发现,就会对那孩子出手。”
    “外边的杀局也已经布下,他们自然有他们传递消息的办法,安插在你身边的人被铲除,布在外面的桩也会对童延动手。除非,你把那孩子和他家人藏起来,藏一辈子。”
    “老先生不想要那孩子的性命,只是想让你暂时克制一些,三年、或者五年,只要不一直在你身边,那孩子就不会出事,等赵家平稳过度到祁峰手上,杀局就自动撤销。”
    望着聂铮的眼睛,老管家眼中划过一丝不忍,“你想想,老先生没把事情做绝是不是?也没用那孩子的性命要挟你娶女人,终究是体恤你遇到合意的人不容易。”
    悬在头上的刀锋终于落下来。聂铮头脑像是混乱又像是清醒。
    哪里出了问题?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那么小心,还是让赵老把局给布出去了。
    这个国家对同性恋确实不友好,但是……
    聂铮压不住心底的郁愤,“为什么?我自问,把他带回来后,所有事一直处理得很周全,他分明妨碍不了什么。”
    老管家替赵老答话,“老先生不放心,你太看重那孩子,还有要让他名正言顺的心,你现在能管住自己,可是以后呢?万一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老先生不能冒险相信你会一直周全,赵家不能栽在这件事上。”
    一室沉默。
    片刻,行将就木的老人终于能发出声音,浑浊的双眼死死盯住聂铮,“我……不放心,你忍一忍,几年……几年过去,交给……祁峰……你就自由,就这几年,别让那孩子……跟着你……。”
    聂铮几乎找不回理智,冷冷道:“您不怕我干脆豁出去,什么都舍掉,把属于祁峰的东西据为己有?”
    赵老嘴角抽搐,“那……就最好……赵家担着太多人……你担过去……最好……”
    老人眼角有浊泪滑落,似是祈求似是不舍,“……聂铮啊……外公……要走了。”
    人都是赤条条来、赤条条去,赵老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聂铮铁腕,甚至不是为他自己。
    这一晚,童延也没睡好。
    醒来时天还是蒙蒙亮,情理当中,他身边的床褥空荡荡的,聂铮一夜未归。
    他匆匆洗漱,下楼,拉着卢伯问:“那边有消息吗?”
    卢伯摇头,非常平静,“没有,你别担心,该做什么做什么,早餐,你想吃什么主食?”
    赵老不好了,聂铮那边场面多混乱,童延大致也能想到,因此,他没敢给聂铮打电话,这种时候,他但求不添乱。
    不管外边是什么样,这所房子里的一切都有条不紊,童延没什么胃口,想了下,“咖喱牛肉面吧。”他不喜欢咖喱的味道,但岛上三位厨娘之一,做这个挺拿手。来的那天,他被聂铮哄着尝过一次,当时觉得不怎么样,现在居然有点想吃。
    这房子里的日常岂止维持得有条不紊,吃过饭,童延从客厅往外看,几位安保大哥已经屋内屋外地活动开,他远远听见对讲机的电流声,那种风声鹤唳的感觉又回来了。
    不对,要波澜不惊,要安之若素,消息都没传回来呐,他心里毛躁个什么,童延看了几眼就去了书房。
    书房外的小露台,矮桌上摆着聂铮给他重新勾的一副白描花卉,童延坐了一会儿,心始终静不下来。大雨将至,空气沉闷地让人透不过气,他干脆起身,把所有窗都推开。
    屋侧茂密的灌木从,那枝叶间有成群的小虫肆意飞舞,童延瞧着,心里更加烦躁。他回到桌前坐下,提笔蘸水,润了一抹朱砂,笔锋落在纸上,没染多大一块,电话响了,他接起来,是郑昭华。
    童延跟郑昭华说了几句话,突然,颈侧皮肤像被什么叮了下似的,很轻,细细的痒。童延抬手一拍,又挠了几下,问郑昭华:“你清早打电话,就是为了问我睡得好不好?”
    这一通电话挂断,听见外边似乎有人说话,童延急忙起身穿鞋,出屋。果然,聂铮回来了。
    聂铮神色相当疲惫,目光中犀利的锋芒几乎敛不住。身后跟着的一位安保正在跟他交待什么,但他像是完全没心情听似的,脚步不停地朝着童延来,拧眉对那人说:“知道,等会儿再说。”
    准确说,聂铮像是不想跟其他任何人说话,到童延跟前,也只吐出两个字,“回房。”
    童延当然没异议,乖乖跟着男人上楼,回了房间。
    门一关上,他立刻问:“赵老情况怎么样?”
    聂铮简单回答,“四十分钟前落的气,我回来换身衣服。”抬手,掌住了童延双肩。
    听说赵老已经过世,童延心头一突,搜肠刮肚一圈才觉得说什么都苍白无力,于是,他低声道:“节哀。”
    而聂铮目光探照灯似的打量在他身上,像是要把他扫视一个遍似的。这节骨眼上,童延哪能让男人分神担心他,急忙拉开男人的手,“你去忙,我这儿没事。”
    看起来是真没事,脸色红润,精神也还不错,好像一根头发丝都没少。有那么一瞬间,聂铮甚至想着,或许,赵老临终前是在哄骗他,根本没有布什么局。
    但是,他眼神落在童延颈侧时突然顿住了,童延脖子上有道抹开的红痕,他手指落下去,指腹下经脉有力的跳动。聂铮艰涩地开口,“这儿,怎么弄的?”
    童延抬起下巴,用眼光斜着瞟也瞟不着,顺手一摸,“在书房露台被虫盯的吧,很严重?我自己倒是不疼不痒。我去照照镜子。”
    聂铮说:“不用,我给你擦药。”
    被虫盯的,怎么可能?
    那一道红痕底下,有几个没完全抹开的针尖大的点,凑起来像是一朵梅花,非常小,不认真看几乎看不清。
    这力道拿捏到什么程度?让童延觉得只是被蚊虫盯了下。
    那朵梅花底下,就是童延的颈动脉。
    毛骨悚然。
    聂铮用药棉蘸酒精涂在梅花时,手有些发抖,努力让声音平静,“今天,这楼里有没有什么异常?”
    童延心头一紧,“楼下的安保大哥们好像都挺紧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留在这儿的保镖不止一个,安保方案还算严密,可是,没有一个察觉异常,连童延自己也没觉得异常。
    聂铮脑子一阵空茫,楼下的人,谁都可疑,他能相信谁?赵老到底什么时候在他这儿埋下了这么一个钉子?
    沉默片刻,他说:“没有,现在是非常时期,多加小心是正常的。”
    童延点头,似懂非懂,“哦。”赵老去世相当于赵家的政权完全交叠?所以得小心?
    童延没有受伤,梅花擦去之后,底下的皮肤完好无损。
    赵老没一句虚言,聂铮敢肯定,这朵梅花,就是给他的警告。
    聂铮在岛上待到下午。
    下午两点,聂铮接了个电话,对童延说:“你收拾收拾东西,现在先回去,接你的人,在楼下等你。”
    童延午觉刚醒,乍一听以为自己听错了,“为什么?干嘛让我这个时候回去,我不走。”
    不是他任性,聂铮外祖去世,这是他应该陪在男人身边的时候,他就这样大大咧咧的甩手离开,成什么了?他不放心。
    聂铮抬手抚上他的脸,“听话,这些日子我会很忙,顾不上你。”
    童延说:“我用你顾了吗?你忙你的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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