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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就如上一次阿愁曾亲眼目睹的那样,王大娘就像那打不死的小强,她想要挖些什么八卦时,是咬着人再不肯松口的。于是只转眼间,她就抹了怒容,又装着个亲热的模样,对莫娘子笑道:“阿莫你可得好好谢谢我呢。你最近生意那么红火,可不多亏了我到处跟人提点着你?”
    莫娘子看看她,只端着个古怪笑意向王大娘福了一福,应了声:“还真要多谢大娘了。”
    这不咸不淡的一声谢,直噎得王大娘是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偏还不好对着莫娘子露出不满来,于是她只好拿阿愁作起法来,又是摇头又是皱眉地对莫娘子道:“你家这小养娘也忒会闯祸了,你可知道才刚险些被她惊了的马车是谁家的?”
    莫娘子和阿愁对了个眼。才刚她二人一个忙着想心思,一个忙着东张西望,却是谁都没注意到那马车上有什么标志。
    王大娘一阵连连咂嘴,又道:“那可是宜嘉夫人府上的马车!啧啧啧,亏得那车上没人。不过,便只是伤了马,也是件极要命的事,就算把你家这小养娘剐了只怕也再赔不起。你家这小养娘,才来了你家几天啊,竟给你招来这偌大的祸事,明儿社里的年会上你可得小心了,别叫那府上的人认出你来,不然不定要出什么事呢。”
    阿愁听了,不由和莫娘子对了个眼儿。这王大娘肯定没听到有人指认“真正元凶”的声音。而直到这时,阿愁才想起来,她似乎应该跟那个替她洗清嫌疑的人道个谢,可她根本就没注意到是谁出声帮了她……
    莫娘子也才刚想起来这件事。于是,师傅二人又对了个眼。
    不过,莫娘子倒并不曾跟王大娘辩解些什么,只向着她又福了一福,道了声:“多谢大娘提点。”
    见莫娘子始终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王大娘心里不禁一阵暗恨,可她又实在好奇着莫娘子怎么会这个时辰点出现在这里,便又把话题拉回了原处,绕着圈地问着莫娘子的去向。
    阿愁早知道王大娘这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没脸没皮,且她也知道她师傅是打死不肯说谎的,而她自己却从不在意这种小事,于是她抢在王大娘话音的间歇里插上前去,抬头对莫娘子道:“师傅,快些吧,要来不及了。”又扭头对王大娘道:“对不住了,我师傅还有约呢,我们得走了。”
    说着,只假装着个任性小孩的模样,硬是拉着莫娘子的手,趁着那王大娘没反应过来的当儿,拉着她师傅穿过坊间的小街,眨眼间就消失于另一个坊门下了。
    终于摆脱了那死缠烂打的王大娘,莫娘子于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不赞同地对着阿愁一阵摇头。
    不待她说话,阿愁就弯着一对细眯眼笑道:“师傅说过,说谎不好。不过,必要的时候,一点点小谎,应该不碍事的吧?”
    她继续装着个孩子模样,捏着小指尖比划了一个“小”的范围。
    莫娘子不禁又摇了摇头,道:“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谎话再小也是谎话。更重要的是,若是你放任自己说惯了小谎,只怕将来渐渐的也会放任自己说起大谎来。人要以‘诚’为本,便是一个小谎,也会叫你于人前失了诚信。我们做梳头娘子的,原就被人看不起了,若是自己再立不住,只会被人踩得越来越低。”又伸手抚了抚她的头顶,叹道:“知道你是为了我,可你年岁还小,这会儿我若不对你严些,将来你长歪了,只怕要恨我的。”
    这些话,不禁叫阿愁一阵感慨。类似于这种说教,以前她奶奶也常说。不过,她只会对秋阳说前半截的话,这后半截的解释,奶奶可从来没说过——这大概就是亲生和非亲生的区别吧。因为秋阳是亲孙女,叫她奶奶觉得没必要跟她解释那么多。所以才说,至亲者至疏……
    “其实我说的也算不得是个谎话呢,”阿愁弯着眼对莫娘子笑道:“师傅不是说,我们要去买酒买肉吗?这也算得是师傅跟我有约吧?”
    看看她这赖皮模样,莫娘子忍不住又是一阵摇头,却没忍心再管教于她。
    于莫娘子看不到的地方,阿愁则很是孩子气地悄悄吐了吐舌。
    和莫娘子一样,前世的秋阳奶奶也十分坚持原则。许正是因为她奶奶太有原则了,才把个秋阳养得很是没有原则。只要别人对她略一施压,她很容易就屈服了……其实细想起来,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叫后来的秋阳在和秦川有矛盾时总习惯于先后退一步。而,就和小时候一样,虽然她表面上妥协了,其实不过是把所有的不满都积压到心底深处罢了。
    那家伙总说:“这世上没人比我更了解你了。”他却是一点儿也不知道,十年的时间可以怎样地改变一个人。更何况,便是他们还都年少时,他也远没有他所以为的那么了解她……
    就在阿愁默默回忆着往事时,正跟着两个兄长于坊间写春联作耍的李穆,那手忽地一抖,已经写好大半的红纸上,顿时落下一滴墨印。
    第三十三章·李穆
    就在阿愁默默回忆着往事时,正跟着两个兄长于坊间写春联作耍的李穆,那手忽地一抖,已经写好大半的红纸上,顿时落下一滴墨汁。
    “呀……”围观的大小娘子们忍不住发出一声遗憾的叹息。
    李穆则伸手揉了揉额头,眼神里闪过片刻的恍惚。
    “怎么了?”一旁的二十三郎李和见了,忙放下笔来问着他道:“可是被风吹着了?”
    李穆摇摇头,低头看着那红纸上的墨点不禁又是一阵恍惚。才刚他的脑际似闪过一些什么,可他再凝神细想时,却又什么都没能抓住。
    “我……”他犹豫道,“好像想起什么来了。”
    “你想起那个丑丫头是谁了?”二十六郎李程立时好奇地往他面前一探头,道:“该不是谁家的下人吧?那丫头丑成那样,竟也有主家肯要?!而且我看她的衣着打扮,看着连个下人都不如呢,也就只比那些乞丐体面了一点而已。”
    他的聒噪,不由令李穆皱了皱眉,又伸手揉了揉额。
    二十三郎赶紧放下笔,伸手越过二十六郎,探了探李穆的额,道:“可是头疼?该不会真被风吹病了吧?”又皱眉道,“你果然不该来的。便是如今你的病大好了,这街头上也冷着呢。”
    那二十六郎一向是听风就是雨的禀性,听二十三郎那般说,便真个儿以为二十七郎是冻着了,当即也丢了手里的笔,再一把夺过李穆的笔,风风火火地推着他道:“真是的,原说得好好的,只要送我和二十三哥过来就好,偏你看了也要凑这个热闹。也不看看你那弱鸡一样的小身板,真冻病了,便是娘娘不罚我们,宜嘉夫人那里肯定也再不能挠了我和二十三哥!还不赶紧回车上暖和暖和去!”说着,竟是半拖半抱地架着李穆就上了那一直候在路边的马车。
    原正帮三兄弟磨着墨的小番奴狸奴和丫鬟珑珠见了,赶紧也丢了那墨块,跟着爬上马车。却是一个忙着于暗格里拿出保暖的斗篷,一个从暖壶里给他兄弟三人各倒了一盅热茶。
    二十六郎唠唠叨叨抱怨着二十七郎时,二十三郎则细心地握住廿七郎的手,见他手上温热着,二十三郎这才放了心,又接过珑珠手里的斗篷,仔细把李穆给裹严了,再接过茶盏亲自递到廿七郎的手上,道:“来,焐一焐手。”
    直到接过茶盏,李穆才从恍惚中醒过神来,抬头看着一向惯于照顾人的二十三郎笑道:“我没有冻着,就是……才刚想事情,想得一时入了迷。”
    虽说如今他早已经恢复了健康,可许是之前病得太久了的缘故,叫李穆那张小脸怎么看都要比常人更白了三分。加上他之前瘦得只剩下了一把骨头,便是于这一年里补回不少的肉,看着依旧还是偏于清瘦。因此,哪怕他淘气时都已经能够上房揭瓦了,于众人的印象里,他仍是那个风吹吹就要倒的“弱鸡”廿七郎。
    二十三郎看看他,叹着气道:“你到底大病过的,不比常人,自己该注意多保养一二才是。”又道,“才刚里正说,已经在坊间的酒馆里订了几桌子饭菜酬谢我们,想来你们也吃不惯这些粗茶淡饭,不如就回吧。”
    “你呢?”二十六郎问。
    二十三郎笑道:“我答应了永昌先生,午后还要跟着他们再去两个坊间呢。”又问着李穆,“宜嘉夫人那里该要等着你去吃午饭的吧?”见李穆点头,便又嘱咐道:“那你可记得早点回去,府里晚上要开家宴,晚了可不好。”
    他又交待了狸奴和珑珠一些话后,便扶着那车门欲下去。可临下车时,他忽然想起什么,又扭头对二十六郎笑道:“如何?可好玩?”
    二十六郎立时如炸了毛一般,挺直着腰肝嚷嚷道:“一点儿也不好玩!竟是上了你的当!我当怎么有趣呢,原来你竟是骗着我和廿七郎来给你做苦役的!”
    李穆焐着那茶盏说了句公道话,道:“我怎么记得,是你死乞白赖非闹着要跟二十三哥来的?连我都是被你硬拉来的呢。”
    因王府里的小郎君太多,且王妃又不真是个贤惠人,所以严格说来,他们这些小郎们不过是外面看着光鲜罢了。除了每人定量的衣食用度外,想要更多的东西就不能了。甚至连那出行的马车,也不是人人都有的。二十六郎之所以会缠上李穆,便是因为,李穆有一辆宜嘉夫人特意拨给他专用的马车。
    见二十六郎缩起脖子,二十三郎和二十七郎对眼一笑。二十三郎又交待了两个弟弟几句“不许贪玩”的话,便回到他阿公和那些同窗身边去了。
    二十六郎则凑到车窗那里,眼带羡慕地看了二十三郎好一会儿,才放下那厚厚的织锦窗帘,回头问着李穆道:“不是说,宜嘉夫人要另替你请个名师的吗?这事如何了?”
    虽然府里每个小郎小娘到了年纪都会被送进王府学堂里去开蒙就读,可学里先生教书的水平实在不怎么样。因此,但凡求上进的,或者有本事有门路的,都宁愿于府外另寻个名师。
    那二十三郎的生母张氏原出生于书香门第,其父是广陵城里梅花书院的掌院,人称“永昌先生”。因张氏年轻时极具才名,却再想不到因这名声惹祸上身,叫她于一夜之间被人掳了去。等永昌先生好不容易查访到她的下落时,她已经被那好色的广陵王给圈进了内宅。
    虽说张氏沦落为王府的一个无名姬妾,且那时已经有了二十三郎,作为读书人的他亲阿舅和亲阿公,倒并没有因此就不肯认下这个女儿和外孙。虽然于官方的名义上,二十三郎跟他家再无关系,一家人依旧还是想着法儿地将二十三郎弄进了梅花书院里读书。
    而于这种“积极要求上进”的事,只要不用王府里另外开支钱粮,王妃倒显得很是大度,从来不过问这等“闲事”。
    和中规中矩叫着他阿公“永昌先生”的二十三郎不同,李穆从来不忌讳让人知道他和宜嘉夫人之间的血缘关系,因此答着二十六郎道:“我姨母的意思,想请个靠得住的先生住馆,在她府上教我。我倒想考一考那梅花书院试试。怎么说那梅花书院都是大唐十三所名院之一,学问应该不差的。只是,我病了这么多年,功课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只怕考不上呢。”
    二十六郎看看他,一竖拇指,道:“有志气。”又笑道:“我是不行的,提到读书二字头就疼。好在便是我不学无术,将来也照样有一份俸禄可拿,总饿不死我便是。”
    李穆横他一眼,倒没怎么狠劝他向学。顿了顿,他只问道:“你怎么说?是回府,还是跟我去我姨母那里吃午饭?”
    “当然跟你走了!”李程立时道,“我才不要在这街头上冻个半死,等着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派车来接呢。”又羡慕地抬眼看着李穆这辆装饰豪华的马车,道:“还是你和二十三哥有福气。哪像我,不仅指望不上那些人,还得防着那些人来扒我的皮。”
    李穆看看他,不禁一阵沉默。
    因他什么都不记得了,有关王府里的一切,其实都是他于这一年里才恶补起来的。
    要说起广陵王府,于整个大唐来说,可算得是个笑话。那广陵王的好色之名,甚至已经传到了西域诸国。王府里,侍候着大王的姬妾少说也过了百,至于子女,就皇家玉牒上的记载,则已经足足有八十八位之多了。
    而和别的王府里常常不给姬妾所生的子女报名不同,广陵王府的王妃陆氏是个极公正之人,哪怕那广陵王如一个懒农夫一般,只管撒种不管收,她也算得是个极合格的农妇,只要王府里“收成”一个新生儿,她就极负责任地将那孩子抱养过去,同时往宗人府里报个名。因此,广陵王府竟是大唐所有皇室家族里,唯一一个将所有孩子都上了玉牒的人家。
    而且,世家女出身的王妃还极讲究个规矩体统。便是她其实也很不耐烦教养府里的那些小郎小娘子们,她也绝不肯叫那些低贱的姬妾们教养了这些记在她名下的子女——反正王府里多的是各色奶娘仆从。
    甚至,因那些孩子才刚出生就被王妃派人抱走了,以至于那些不受宠的姬妾,连自己生的是男孩是女孩都不知道。不仅如此,王府里许多的小郎小娘子们也搞不清自己的生母是哪一个,除非他们的生母能够像二十三郎、二十六郎或二十七郎的生母那样,曾于广陵王的面前得宠过相对较长的一段时间。
    而对于知道自己生母是谁的小郎小娘们来说,这却未必是一件幸事。因为不是所有人都像二十三郎的生母那样,是被强掳来的,许多人都如李穆的生母牡丹娘子和二十六郎的生母承欢娘子那样,是家里趋炎附势,主动将女儿送进王府的。因此,这些知道自身出处的小郎小娘们,不免会被自己的生母以及母族亲戚们以各种理由给缠上。
    不说二十六郎,便是生母已经亡故了的李穆,若不是受着宜嘉夫人的庇佑,他也少不得会被赵家人给缠上。
    虽然同情着他二十六哥,李穆却是什么也说不得,只应道:“你的钱可够用?若是不够……”
    不等他的话说完,李程已经挥着手拒绝了,道:“我宁愿我身上没钱。只要我确实没钱,谁也拿我没办法。”
    二人于车帘低垂的车上说着话时,谁也没留意到,他们的马车正巧驶过莫娘子和阿愁的身旁。
    因那跟车的侍卫看着眼熟,便叫阿愁多看了那车一眼,却是一下子就认了出来,这正是她差点闯了祸的那辆车。
    于是她拉了拉莫娘子的手,将那车指给莫娘子看。
    莫娘子看看那车,又冲着她一阵不赞同地摇头,道:“女子走路该目不斜视才对。”又挑剔地看看阿愁,“你的仪态该好好练上一练才行。”
    顿时,阿愁一噎——好吧,前世被她奶奶这般教训过太多次了,所以阿愁倒并不觉得怎么难受。
    倒是莫娘子,回过神来时,不禁悄悄看了阿愁一眼。见这丫头竟心大地不以为意,她不禁又暗暗摇了摇头,一时不知道阿愁这样豁达是好还是不好。
    而,阿愁和李穆都不知道的是,当阿愁想到她奶奶时,马车上的李穆猛地一怔。因为那一瞬,他的脑际再次闪过那种熟悉的感觉。
    “怎么了?”
    见他忽然变了脸色,二十六郎赶紧把头凑了过来。
    李穆立时不客气地一巴掌推开他的脸,皱眉道:“别出声!”
    却是维持着一只手仍盖在李程脸上的动作,就那么皱着眉头,使劲追踪着脑海里那个飘忽着的……形容不出来的感觉。
    半晌,李程才于他的掌下哼哼道:“我能动了吗?”
    李穆回过神来,这才收回手,又狠拧起眉,揉着额头道:“你不许出声儿,我要想事儿呢。”
    李程忽地就笑开了,道:“又来了,你明明比我还小了三四个月呢,竟总装着个大人的腔调说话。你这么个小人儿,能有什么大事想?”
    他伸手想要去戳李穆的脑门,却叫李穆不客气地一巴掌打开他的手,不耐烦道:“别吵,我好像就要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李程不解。
    “很重要的事。”李穆推开他,闭着眼靠在车壁上,又警告道:“你别再跟我说话,不然我可要赶你下车了。”
    知道他说一不二性情的李程噎了噎,只得闭了嘴,挑开车帘无聊地往车外看去。
    此时他们已经到了东凰大街上。因街上车多,叫他们的车一时堵住了。于是,便这么,李程再次看到了那个“丑丫头”。
    他扭回头,想把那“丑丫头”指给李穆看。可看看李穆紧皱起的眉,李程撇了撇嘴,到底没敢打扰他,只自顾自地探着个头,看着那一笑起来眼睛就眯成两道细缝的丑女孩。
    “你笑什么?”
    忽然,一旁传来李穆的声音。
    “啊?”
    李程扭回头,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他居然也在笑着——细究起来,却是因为,那女孩虽然生得丑,可不得不说,她笑起来的模样,极能够感染人。
    于是他再次撩起窗帘,指着车外道:“哦,就是刚才那个丑丫头……咦,人呢?”
    车外,人流中早已经看不到莫娘子师徒的踪影了。
    第三十四章·梦境
    来到宜嘉夫人府上,李穆俩兄弟才刚向着宜嘉夫人见礼毕,那于人前一向摆着个端庄架式的宜嘉夫人就笑弯了眉眼,却是不顾二十六郎还在一旁看着,就这么一把将李穆搂进怀里,且还不用丫鬟帮忙,亲自动手替李穆除了外罩的斗篷和大氅,一边问着他:“冷不冷?”
    “不冷。”
    李穆笑嘻嘻地应着,也于瞬间化身为一个实实的十岁少年,靠着他姨母的胳膊就是一阵叽叽咕咕,只恨不能把上午跟他两个兄长去坊间给人写春联的趣事全都一一交待给宜嘉夫人。
    即便那二十六郎跟着廿七郎于宜嘉夫人府上也是常来常往的,且也没少见过这姨侄二人不避人的腻歪,如今再次看到,他仍是忍不住冲着廿七郎鄙夷地一撇嘴——亏他才评说这廿七郎总装着个小大人的模样呢,一见到他姨母,竟立时就现出小儿的原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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