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他有信心,让他去吧。华妃费了那么大周折把孩子要过去,为的是什么,你我心里都清楚。他去了,反倒能保住他,比跟着我强。”
“娘娘。”半夏委屈极了,“为什么一样都是陛下生的孩子,陛下眼里就是没有明翔。”
明翔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才能见到父皇,磕头请安,拿点儿压岁钱,比寻常百姓家的孩子还要没乐趣。
良妃倒在榻上,心酸道:“因为他心里没有我。”
半夏不忍再说,只默默掉泪。
明翔是皇子,若是打小由华妃抚养倒是不打紧,可他八岁的年纪,半大不小的,已经晓事了,冷不丁的住进重华宫与庶母一起,委实有些不成体统。
华妃便请太医院向皇帝禀明良妃的病情,皇帝二话不说便答应了明翔此后由华妃代为看顾,并要良妃好好养病,没事就别出来走动。这话等同于变相的软禁了,宫里的人都同情她,当然,也有人羡慕她,因为自那以后,明翔便搬去庆祥宫和明宣同吃同住,良妃竟也不伤心。大家多少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裕嫔对谦妃道:“娘娘,咱们两个的处境是差不多的,要说孩子的根基,老四不见得比老二和老三好到哪里去,可禁不住贵妃娘娘手段高明,知道陛下最喜爱大殿下,把老四和大殿下搁一块儿,老四沾了大哥哥的光,往后什么好事都能有他一份儿。”
“谁说不是呢。”谦妃叹道,“本宫费了那么大的心力,陛下对明恩也不见得有多疼爱,关键还是在于他娘,老二的娘是湘嫔,你宫里老三的身份就更尴尬了,亲娘还在延禧宫里没断气呢,你说陛下见着他能高兴的起来吗?唉,从今往后咱们一个个的可就是斗命长了,良妃要是有能耐活的久,老四迟早给她长脸,她要是运气不好,就只有便宜贵妃了。”
瑞秋在明翔这件事上自诩有功,好几次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刻薄绿珠,绿珠都忍下来了,唯有一次,是绿珠刚给华妃上完夜,筋疲力尽的,一边揉着后颈,一边从主殿里走出来。
瑞秋故意使坏,绊了绿珠一个大跟头,害的绿珠直跌在从伙房里出来的丫头跟前,丫头手上端着的两碗米粥,哗啦啦都洒在了绿珠头顶上,米粥刚出锅,还是滚烫的,不用说也知道绿珠伤的不轻。丫头怕极了,一个劲的道歉,瑞秋却在一旁得意的笑。
这回绿珠没再忍气吞声,拍了拍身上的灰站起来,又把鞭子一甩,一个大耳刮子朝瑞秋的脸上招呼过去,怒声道:“太后的狗腿子,你嚣张什么!”
“娘娘跟前我不跟你计较,我要服侍主子,你要抢阳斗胜,你出什么阴招我都忍了,但你凭什么觉得你一个太后的狗腿子在重华宫会比别人高出一头?谁给你的狗胆!!!”
瑞秋被骂的满脸通红,正要骂回去,发现不知何时华妃竟到了身后,只得哭哭唧唧的找华妃申诉,但是华妃并没有理会,而是对绿珠道:“赶紧找人看看伤势,姑娘家的脸面,别烫出个疤来,那就不好看了。”
言毕,瞪了瑞秋一眼,又笑道:“绿珠说的也不错,你近来确实长本事了,敢情是太后教你的?”
“没有没有!”瑞秋拼命摆手,吓得面无人色,从此不敢再于绿珠争辩了。
第140章 浣溪沙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一张多补了将近2000字,所以有一点结尾部分往后挪了,给大家阅读造成不便,非常抱歉!(づ ̄ 3 ̄)づ
这里皇后说她属水的,就是属加个三点水,等于漏,在骂太后是从她指缝里苟延残喘的漏网之鱼哈哈哈哈
那一年, 皇帝没有上行宫去。次年的春天, 才毫无征兆的驾临千机谷。
遣散了随扈的大队人马,身边仅跟了几个侍从, 他走到了那座坟前,寂静的山谷, 有花有树有瀑布,他俯身撑着坟头, 难过道:“是你吗?里面的人,是不是你?”
再抬起头, 看到飞鸟在山间自由翱翔,他自言自语:“我知道, 你不喜欢被关在宫里, 我便想着, 里面躺着的人若当真的是你, 那你一定喜欢这里, 这里离你的家更近一些。”顿了一顿,又道:“若不是你的话, 虽然朕不知道你是谁, 但此处是个好地方,也不算委屈你。”
他神神叨叨的说完,蹲下来清理坟前的杂草,亲自用手一丛一丛的拔,侍卫们忍不住道:“陛下,此等粗活就由卑职等为陛下代劳吧。”
“不用了。”皇帝挥了挥手, 埋头专心的清理墓碑。
突然发现墓碑脚下有一簇花,要不是他前来踩着了,此刻应当还是崭新的,他捏了一朵花瓣在指尖,瞬间瞳孔放大,高声道:“鹿儿花!是鹿儿花!她来过,她来过这儿!”
“我就知道你还活着!我就知道!”
“除了你没有别人!”
李永邦口中念念有词,发了疯的四处奔跑。
上官露没有想到自己会被他找到痕迹。
皇帝每年秋猎都是惯常的那么几天,她会事先避开,但今次皇帝来的突然,就算凝香不能报信,赵琣琨也该飞鸽传书过来,怎么会一点音讯也无?除非……赵琣琨被控制住了?
上官露捏着一篮子鹿儿花,一时间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来人呐——”皇帝喝道,“立刻将此处山头封锁起来。”
“上官露——”他捏着花,“朕一定会找着你的,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你给找出来!”
这样的天气,晴空万里,视目所及之处没有障碍,上官露差点被追上,情急之下,只得屈身钻进一个山洞里,附近大大小小的山洞五六个,相信他排查也要一段时间。但转念一想,她也是昏了头了,这些年安逸的生活让她丧失了警醒,她但凡还有一点儿警惕,就不该往山洞里躲,那里无处可藏,无处可逃,等同于自投罗网,好像钻进了猎人设好的包围圈,被抓到是迟早的事。
上官露听见侍卫们的声音:“陛下,附近都搜过了。没有人。只有这几个山洞,也不知道山洞里是什么情况,是否有猛禽,卑职以为陛下不宜贸然犯险,放火烟熏最管用,任它里面是人还是动物,都会自己跑出来的。”
随后上官露便听见说话的人被捆了起来,不断抽打耳光的声音。
李永邦恶狠狠道:“放火?真是出的好主意,朕养的都是一群饭桶。”
“若里面的真是皇后,她不愿意见朕的话,你们就是放火烧山,她也不会出来,你们是打算烧死她为止?”
上官露懊恼,真的不想让李永邦找到的话就算前面是悬崖峭壁她也该冲过去,她下意识往山洞里跑,说明她还是贪生怕死。
“露儿……”山洞外想起李永邦温柔的声音,带着一点诱哄的口吻,“露儿,我知道是你,我看见你了,出来吧,跟我回去。”
“我很想你,你知道吗?”
“我就知道你没有死,因为你一次都没有到过我梦里。”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承认,你怨我,恨我,都是应该的。”
李永邦喋喋不休的说着,从细诉衷肠到好言相劝,侍卫们眼睁睁的看着皇帝对着山洞发花痴,像魇住了一样,觉得十分无稽。就这样僵持了三个时辰,天色慢慢暗了下来,上官露知道,他不会死心的,天黑了也没用,与其这样,不如痛痛快快的出去。果然,他的话里开始参杂一些若有似无的威胁。
“露儿,你在这里,就说明当年董耀荣的确收留了你,你也不想牵连他吧?他只是一个大夫,他还要悬壶济世,治病救人,难道你想看着他为你赔上一条命?”
朦胧的山色里,山风裹挟着淅淅沥沥的雨丝吹过来,打湿了皇帝的肩头。侍卫们为皇帝罩上披风,他站在岩下,守着洞口,上官露冷的瑟瑟发抖,咬一咬牙,终于出去。
她穿了一身碧色渐变水蓝的纱裙,篮子里嫩黄色的鹿儿花,出现的那一刻,李永邦晦暗的生命里就像照进了一束光。
他小心翼翼的上前,每走一步都极其缓慢,似乎经过反复的斟酌,他伸出手想碰碰她的脸,又怕惊着了她,停在半空中不知该收还是该放,只能定定的望着她,突而又像是想起什么,摸了摸自己的鬓边,感慨道:“五年了,露儿。五年!我已经老了,你……还是这么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