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黎昕已经对成帝不要脸程度产生了抗体。他又落下一子,这次手势轻盈,落子无声。
成帝嘴角含笑,赞誉道:“黎昕这招从容淡定,显然胸有丘壑,甚好。深合朕的对弈之道。”
他白子落下,紧贴在黎昕的黑子身旁,犹如绕指藤蔓。
“朕也成竹在胸,这就要与你好好纠葛缠绵一番。”
这“纠葛缠绵”四字,不光显示在棋盘上,还有话语间的未尽撩拨,就仿佛成帝一双张开的大掌慢慢捏拢,依旧勾着黎昕的指尖未松开。
黎昕觉得指尖发痒,手里的棋子被他紧捏,发出了不堪负重的嗟叹声。
这次成帝不动手,改成嘴里胡言乱语。甚是可恶!
黎昕低眉顺眼,语气平淡道:“皇上想要以语言干扰臣的思绪,臣不吃这一套。”
成帝单手支腮,凑近去看黎昕对方。黎昕目光专注于棋局上,不与他目光来往。果然是彻底将他无视掉了。
成帝目光深了深,视线更加放肆打量对方。黎昕不与他眼神有交汇,这倒是让成帝能够更加肆无忌惮,近距离好好凝望黎昕。
黎昕紧抿的薄唇微勾,一双媚长的双眼,此刻被翦羽般的睫毛半掩,却难言顾盼间的风情。看着看着,成帝便觉得一股热流在身上乱窜,最后全都汇聚在身下,裤子勒得愈发紧了。
他屏住呼吸,压抑下不合时宜的念头,平稳落下一子道:”黎昕不吃,朕就要吃了。”
下棋本该凝神静气,朝思暮想的人坐在对面,与他相隔咫尺,成帝何尝没被对方干扰,无法专心下棋呢?他之后未再多言,五目内,果真吃了黎昕的黑子。
“黎昕看朕!”成帝轻笑道,将黎昕被围住的棋子,一一取走。
黎昕皱眉,凝神认真以对。姬昊空的棋艺比起朝中大臣虽有差距,却比他这个棋艺初级的敌手要强上一些,再分心就要输了。
黎昕不怕输,不过成帝一边言语调戏,一边还能将他下赢了,岂不是说明自己的棋艺,连姬昊空这个众人皆知的臭棋篓子还不如?
虽然不愿意承认,黎昕这局用尽全力,还是输给了对方。
围棋之道,瞬息万变犹如战场。前一刻陷入死地,后一秒困龙得水,峰回路转。黎昕与成帝下棋时,时而皱眉,时而面露笑意,将对方勾得无法专心致志,
就算这样,黎昕最后趋于劣势,无力回天,依旧被成帝打了个落花流水。
成帝面前堆满了“吃掉”的黑棋子,黎昕棋罐里只剩下寥寥数子。一百八十一枚黑棋,除了棋盘上不成局的,都已经被成帝收入帐下。
“黎昕输给了朕。”成帝嘴角轻扬道。
黎昕放下指尖的棋子,并未有太多反应,淡然道:“臣棋艺不佳,皇上与臣下棋极是无趣吧?”
“恰恰相反,朕好久没这么痛快的赢过了。”
你妹的!黎昕暗骂道。
他睫毛颤动,终于抬起头看对方,成帝此刻已经收拾了思绪,没再目光灼灼盯着对方不放,而是沉静内敛,气度不凡。依旧是那副欣慰口吻,夸奖道:“黎昕初涉围棋,能与朕对弈坚持至今,已是极为不易。”
“多谢皇上赞誉。”黎昕输了棋,并没有因为皇上的夸奖高兴。
守在一旁的舒公公,趁着这局已罢,走近成帝身边轻轻唤道:“皇上,是否现在用晚膳?”
天色已暗,殿中烛火通明,倒不觉得暗。原来已经是晚膳时分了。
成帝抬头看向殿外,轻抚小腹道:“黎昕,时辰不早。”
黎昕飞快起身,行礼道:“微臣告退!”
“黎昕误会了朕的意思!”成帝目光深邃道,“朕想说的是,黎昕留下来与朕一同用餐,之后再战一局。”
“……”
黎昕挑眉道:“皇上还要与臣继续下棋?”
成帝颌首道:“今日难得雅兴。黎昕是否会觉得,朕欺负了你?”
“不敢。”黎昕瞧着成帝的得瑟劲,呼唤了系统。
机械式的系统提示音,感知到宿主的要求,弹出对话框。
【宿主是否使用技能点,将棋艺升至中级?是/否。】
“是!”黎昕毫不犹豫道。
转瞬之间,各种棋谱,下棋流派手法,一股脑冲进了黎昕的意识中,让他对棋艺有又了更深的了解和感悟。
黎昕微笑道:“臣愿意与皇上再战一局。”
此刻的他,已经不是刚才的他了。
成帝目光深了深,他见对方眼中的明媚星光,喉咙一颤,嘴唇干涸。
黎昕输了不气馁,反而越战越勇,就跟当初在比武场上输给了他,却又在下一次约战中找回了场子。姬昊空眼眸深处汹涌蔓延,这样积极向上,不会怨天尤人被阴霾沾染的黎昕,真是越看越喜欢,越来越舍不得放手。
宫人们忙着摆膳,成帝一枚枚将棋子放回楸木棋罐中,嘴角始终愉快的勾起。
黎昕上前帮忙一同收拾,手指偶有触碰,并没有表现突兀异常。成帝却感觉手指相触一麻,似乎被对方电了一下。他动作顿了顿,眼中的深沉淡化,多了几分清澈清朗。被碰过的手指无意间碾动,回味着对方指尖的余温和柔滑。
帝王的晚膳尤为丰盛,是旗手卫伙食无法比较的。不过黎昕在脑中消化着棋艺技巧,对于皇上赐了哪些菜给他,味道如何,并没有太过在意。倒是姬昊空盯着黎昕下饭,胃口大增,多吃了一碗绿畦香稻粳米饭。
成帝与臣子对弈,常常废寝忘食,今天却胃口大开,可见其心思根本不在弈棋,而是将黎昕留在身边。
黎昕用餐完毕放下碗筷,成帝见他吃得少,又赐了一份养生汤品。
黎昕消化了脑中棋谱,心情正好,尝了这汤觉得美味,就都喝下去了。成帝见他之前吃得不多,唯有这份汤品喝得精光,面露微笑,愉快说了个“赏”字。
奖励了尚膳监做汤品的人,成帝命人将菜肴都撤下去,来到棋盘前,邀请黎昕重开新局。
黎昕点亮了棋艺中级技能,回忆成帝之前下棋手法,觉得不过如此。自信满满道:“这次臣执黑子,皇上先请,不必相让。”
成帝颌首,手执白子落在棋盘上,这次却不是天元。而是中腹。他笑道:“黎昕不让朕相让,朕唯有用尽全力与黎昕缠绵了。”
呵呵!
黎昕没有理会对方语言上的调戏,同样一子落在中腹,与成帝的棋遥遥对立。
“黎昕要认真起来了?朕很是期待!”成帝之前就觉得黎昕手法不像新手,姜府别院的旧人也传过消息来,姬子骞教黎昕下棋,两人偶有对弈。
不过黎昕既然说不会下棋,成帝就做教授对方下棋之人,一点点抹去姬子骞在对方记忆中的痕迹。
以后提及对弈下棋,黎昕想到的只会是他姬昊空的教导,是他在棋桌上如何捏着对方的手,手把手纠正姿势。至于贤亲王姬子骞,当黎昕对下棋这件事的印象都停留在他身上,谁还记得对方?
“皇上,你输了!”黎昕扳回一句,神采飞扬道。
“黎昕,胜负乃兵家常事,朕只是偶有大意,再来一次朕绝不会输你!”
“那么臣就再与皇上手谈一盘。”黎昕微笑道。
殿外,敬事房太监捧着绿头牌,被舒公公拦了下来,一脸苦笑道:“苏公公,之前皇上公务繁忙,今日得空,还是不愿翻牌子吗?”
苏公公手里的拂尘轻轻掂了掂道:“皇上正在下棋,兴致高着呢,莫要去打扰。”
宫中人都知道皇上痴迷弈棋,敬事房太监知道今天又没戏,悄然退了下去。他临走前留下一句话:“太后她老人家,今日为皇上求子,抽到一根上上签。那签上说有凤来仪。看太后老人家的意思,可能有意让皇上册立新后。”
舒公公点头,表示知道了。
前废后殷氏是江国公主,已经随着江国一起覆灭。不知道太后这次是怎么打算,有意让谁坐上这新皇后的位子?
第46章 最后一局
明心宫中,姜淑妃拈着手里的核桃十八罗汉手串,闭目淡然道:“皇上与人弈棋已有四日了吧?”
贴身宫女云溪,低头恭顺道:“娘娘说的是。自纪学士的头痛病发作,未奉旨进宫。皇上就一直找那名唤作黎昕的棋手卫校尉下棋。见过他的人都说,他生的极美,让人见之忘俗。”
“见之忘俗?这形容的,一个男人再美又能到什么程度?难道还能比得过卫贵妃?”姜淑妃轻轻一笑道。这宫中唯有卫婉钥容貌最盛,她这辈子见过最美的两个人,一个是长公主姬倾国,另一个便是卫婉钥。
云溪认真回禀道:“奴婢虽没见过黎昕,却听在御书房当差的小鲁子说,卫贵妃的美可用语言描述,黎昕的容貌却是找不到形容词匹配。”
姜淑妃眼前一亮,饶有兴趣道:“这样的人物,本宫倒想找个机会见见。”
“娘娘——”云溪提醒道,“黎昕是长公主府出来的,那位殿下刚捎来的话,您可还记得?就算不帮她,也不能立刻对黎昕表现出感兴趣呀!”
姜淑妃听了重新阖眼,转动手中罗汉念珠,淡淡道:“姬倾国是本宫未出阁前的好姐妹,她的话本宫怎么会忘记呢?本宫不去好奇便是了。”
云溪是姜淑妃从娘家带进宫的贴身宫女,从小就跟着她,所以才敢直白得说出大实话。
那位长公主捎话来,黎昕虽是她府上出来的,却坏了她的名声,可恶至极。请姜姐姐若在宫中遇见黎昕,不用给她留面子,好好教训对方。要是能找个事由,将对方赶出宫去必有重谢。这次长公主是气急了,变着法想要给黎昕点颜色看看呢。
昭德长公主对外的理由,姜淑妃信了。不过黎昕到底怎么惹了她,只有长公主自己心里清楚。
“姬妹妹到底未嫁为人妇,行事还是这般幼稚。”姜淑妃淡淡一笑道,“黎昕是皇上的人臣,又不是本宫手底下做事的下人,本宫如何教训对方替她出气?再说本宫一个无宠之人,黎昕是皇上新宠之人。本宫去找他麻烦,岂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本宫和黎昕之间,有何利益冲突吗?”
那黎昕是会生孩子,还是会抢了她的位子?
“娘娘,奴婢知错了。不该提那位殿下,让娘娘为难了。”云溪低头道歉道。
“傻丫头,本宫有何为难的?”姜淑妃放下罗汉手串,轻刮了一下云溪的鼻子道,“卫婉钥一向自视美貌,除长公主外无人能与之比肩,你说她听了刚才那番形容,还能坐得住吗?本宫不帮姬妹妹出气,多得是人赶着为她出气呢,何必要本宫污了自己的手?”
“娘娘说得对。”云溪破涕为笑道,“也不知道纪学士要病到何时?奴婢想着黎昕再陪皇上,未央宫中定要有人坐不住。”
姜淑妃淡定从容,对着银佛窝内供着的铜胎佛像拜了拜,才起身让云溪将她扶出静室。未央宫是卫贵妃的住处,对方的定力哪有她好?她如今什么都不争,那卫婉钥明明什么都别人强,非得在什么事情上都插上一脚。
姜淑妃云淡风轻一笑,回答云溪刚才的疑问道:“纪学士的头痛病,恐怕是好不了。他的病好与不好又有什么区别呢?难道皇上有了黎昕,还会再找他下棋?”
皇上是什么样的人,宫中的人最清楚。当初选了纪学士下棋,还不是因为纪学士长得顺眼?如今见到更加顺眼的,看皇上与对方连下四天都不嫌腻,就知道纪学士已成了过去。
一代新人换旧人。纪学士刚刚三十岁就因为与皇上弈棋,升为了从五品官员。看皇上的意思。短期内并无再升他的打算。现在被顶替,非但一点损失都没有,反而摆脱了被皇上日夜纠缠对弈的痛苦呢。
姜淑妃出了静室,让云溪研磨,一手簪花小楷抄起了佛经。她每日将佛教抄完了,总要烧掉给太后祈福。旁人练字打发时间,她却是诚心诚意给太后祈福,希望太后圣体安康,长命百岁,多多照拂她。
姜淑妃生得绰约多姿,秀外慧中。不过与宫中的女人一比,她的秀丽便成了寻常。只有一张白里透红的鹅蛋脸,被皇上夸奖过气色好。全靠她姨母姜太后,才当上了宫中四妃之一的淑妃。
她这辈子的荣华已经到顶,太后有意请皇上册立新皇后,她心动过,却知道自己无宠又没有卫贵妃那样的容貌,就算当上皇后也勉强,便有意无意劝太后打消念头,免得平白被人压一头,闹心。
身为高位嫔妃,姜淑妃除了没有孩子,并无任何不顺心的地方。不过她生不出来,宫中其他的妃子也生不出来,谁也笑话不了谁。
这一切都是拜前皇后殷书兰所赐,殷皇后心思歹毒,为了确保自己生下太子,给她们这些宫中的妃子全都下了避子药。为了独揽后宫大权,还将鬼主意打到太后身上,太后娘娘如今身体虚弱,调养至今未见好转,就是殷书兰那贱人下的毒手。
殷皇后蛇蝎心肠,江国覆灭时,她和她腹中的孩子一尸两命,谁都没能活下来,都说是皇上容不得她。不过仿佛是殷皇后的诅咒,自那以后,宫中再没有孩子出生。四年来连新进宫的秀女中,也未有人为皇上诞下一男半女。
事已至此,姜淑妃还有什么所求的?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对帝王就是个摆设。皇上看在姨母的面子上,还经常来她这里坐坐。虽然真的只是坐坐,比起其他人,她盛宠未绝,姜淑妃已经很满意了。就算没被下避子药前,皇上对她也不温不火,跟现在没什么区别。
倒是卫贵妃,明明和她一样生不出孩子,还天天霸占着皇上,生怕分给后宫之人一点雨露,难道还在肖想皇后的位子吗?
姜淑妃提笔抄起了佛经。未央宫中,卫贵妃已经盛装打扮,对镜轻拢云鬓。她容貌灿如春华,容光照人,宫中无人与之媲美,她伸出纤纤玉手,扶正了头上翡翠华胜,引得一对明月珰在脸侧轻轻晃动,让这张已经极美的脸又添了一丝生动。
“皇上今天又跟那姓黎的校尉下棋了?”卫贵妃漫不经心道,“他一个小小八品官员,何德何能霸占皇上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