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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宁愿死了后没后代,也不想耽搁唐晚啊。
    唐晚哪里看不懂他挣扎的神情?一颗吊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她也不扭捏,当做看不到比猪圈好不了几分的屋子,蹲下身子用力把他扶起来。
    张拐子捂着口鼻,一个劲的推着她,“你快点走,不管为啥,跟你爹娘先认错”
    他怕传染了孩子啊!
    唐晚吸吸鼻子,“我不回,我怕他们打死我,今个她儿子能把我通知书撕了,明个就能把我卖出去,不,他们已经卖过我一次了”
    张拐子苍老的脸上浮过绝望,“啥?撕了你通知书?大学通知书?”
    唐晚轻轻点头。
    男人喉咙传出哽咽声,拳头一下一下狠砸着地面,“作孽啊,作孽啊!咋把通知书撕了啊”他当初是接受过教育的,不然也不能当老师。
    当初一个县市老师来源也就几个渠道,一是通过招考,当场录取,当场分配,二来是师范毕业,三来就是教育科从其他部门抽调一部分人员,培训后任教的,四来也就是招收一些认识几个字,当个民办教师资格的。
    这张成文可是通过招考,直接录取过的,国办老师啊。
    就算是受到过迫害,他也知道知识的重要性,把人通知书撕了,这无异于把人的生路给断了啊!
    唐晚看他哭着哭着,快把肺给咳出来的样子,心底不忍,蹲下身子拍着他的后背,“只要房顶还留着一片瓦,咱们就有一个家,只要你还没死,我就有爹,你不要了我一次,还想再不要我第二次?”
    回答她的是更深的延绵不绝的哭声。
    等他哭够了,唐晚才利索的把人扶起来,顺着记忆把抹布似得毛巾打湿,把他脸给擦干净,找出两只看不清模样的鞋子给他穿上,带着人往外走。
    “去干什么?”张文才这才回过神。
    “看病”
    “我不去,我不去!”他以为女儿是要去带着他跟唐家人算账,所以才出门,却没想到是去给他看病。
    他这病活不了,有那点钱,他想攒着给孩子当嫁妆。
    “你不去的话,我以后再也不碰书本了”她知道有啥法子来治他。
    果然,张文才妥协了。
    唐晚找了个驴车,给了人两毛钱让他赶着车往镇上走。
    镇上唯一的一家医院是矿上的职工医院,本厂职工极其家属只要有条子,就能免费看病,没条子的,不属于本厂职工的,只能自费了。
    她把人送进去,带着人抽了血,至于那些人嫌弃的模样,她选择自动忽视。
    张文才颤颤巍巍的避开人,从他那件看不出颜色的衣裳里掏出几张钱,哆哆嗦嗦的要给她。
    唐晚推开了他的手,心想,这父女俩倒是一个习惯,都习惯把钱贴身藏在身上。
    “放心,我身上有点钱,足够看病用的了”好在她前些时候挣了点钱,不然,这会想用钱的时候,那才叫头疼。
    这医院办事效率极其低,等结果出来后,差不多已经到了晚上了。
    不过,好在结果出来了,不是肺痨,只是有些严重的炎症,外加营养不良。
    唐晚觉得,这老天爷终于是在冥冥中,眷顾了她一回。
    晚上回去也没车,张文才又不停的咳嗽,搅活的小护士们一个又一个的白眼飞来,加上大夫说他这病情不能继续拖着了,得住院。
    张文才哪里有钱住院?吓得摆着双手,死活不在这住院。
    ☆、021拾掇
    021拾掇
    唐晚就算是身上没钱也得想法子让他住院,更何况现在手里还有点钱。
    身上装着一百二十块,检查过后,加上住院费,点滴费,一圈下来就下了五十块,这还是前期的费用,得后面情况如何,还得看疗效么。
    医院有澡堂子,张文才进去洗了个澡,这才穿上医院的衣裳。
    这会的职工医院医疗环境算的上先进,入目满是黄色的木板,风吹动窗子,合页吱吱扭扭的响,那些穿着护士服的小护士精神焕发,眼底隐约带着些高人一等的自豪。
    “我说不要住院,你还不听”张文才身上穿着干净的衣裳,还有些不大习惯,躺在病床上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
    他问了钱的来源,可是孩子不说,他也没继续逼着。
    只是心底想着,等身子好了,一定要好好的照顾孩子。
    可是,怎么照顾?捡破烂吗?
    想到这上面,他心里就难受,所以等到唐晚进来后,他张张嘴,唐晚口齿伶俐打断了他没说出口的话,“你别想着我再回唐家去,要是回去迟早得被人卖出去,要不,我现在就抹了脖子”
    “你这孩子”张文才叹息,他也看出来了,这孩子脾气也真是拗,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在医院住了整整五天,病情得到了控制,唐晚趁着他睡觉的功夫出去,用钱换了点布票,去供销社给他扯了点布,又买了一身中山装,这才回家。
    这么多年,张文才一直是饥一顿饱一顿,家里没开过火,多亏了有好心的邻居扶持着,才吊着一口气。
    锅碗瓢盆是别指望了,就算是有,她也不放心用。
    所以回去的时候,唐晚费了点门路买了些这些日常用具,柴米油盐,还有粮食。
    好在这会是夏天,省下了买褥子被子的钱,不过她买衣裳的钱却不能省,出门的时候她一件衣裳都没带着。
    买完这些东西,外加张爸开药的费用,她身上就只剩二十来块了。
    回家后,又是新的一场忙碌,家里院子杂草丛生,厨房更是荒废,日久天长,只在墙壁上留下当年烟熏火燎的痕迹,抬头看看,横梁黑漆漆,也不知道张爸这些年怎么过来的。
    厨房东北角是个灶火,上面尘土和蛛网遍布,足有好几厘米高,身后是个碗橱,好像是唐晚小的时候家里让木匠给割的,这会腿缺了一个,整个歪在一边。
    这家里唯一能让她安慰的是有口水井了。
    拔水,洗漱,忙活了整个中午,厨房都没收拾利索,拿着笤帚扫出来半人高的垃圾,冲洗地面的水,都是黑乎乎的,散发着异味。
    “丫头,我来帮你吧”张爸实在羞愧,这些年疾病缠身,活着就不容易,谁能在乎卫生?
    他也就这两年才好过了点。
    唐晚看他披着衣裳出来,赶紧扶着他坐下,“这活不用你,我一个人就能做完,还有,等过些日子你身子好了,你想做啥我都不拦着”
    张文才歉疚,“是我拖累了你”
    “不是,你没拖累我,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你还活着”他活着,能让她从唐家出来,这是她唯一的希望。
    “过些日子,我去找找以前的同事,看看你通知书的事……”
    “不用”唐晚摇头,现在就算是让她走,她也不放心,家里有二哥,还有这个身子不好的张爸,这些人,她总得安顿好了的。
    听她说不用,张文才着急了,“是不是担心学费的事?没事,大不了我还有这个房子,咱把房子卖了也得让你上学”
    一股暖流注入心房,“不用,房子不能卖,这通知书的事您别操心,塞翁之马,焉知非福”
    张子文心底打定主意,至于唐晚的话,被他下意识的屏蔽了。
    收拾的差不多到中午了,她扛饿,张文才可不行,大夫说,他有严重的胃病,还有营养不良,得慢慢把身子养好才行。
    还没收拾完,院外飘来了女人的叫骂声。
    唐晚父女俩收起了嘴角的笑意。
    田招弟在好些人的簇拥下走来,那天的狼狈的记忆,似乎早就被她抹去,看到这个院子,还有绳子上搭着的洗好的新买的床单和衣裳,一脸嫉妒。
    唐晚站直身子,眉头皱起,“你来做什么?”
    “听听,你们听听,这是闺女给娘说话的口气吗?”田招弟耍着当娘的威风。
    好多闹事的已经在门口堆着了,这会窃窃私语,田招弟也以为是众人夸她英勇,根本没意识到此时她多丢人。
    “我还以为那天说的很明显了”唐晚冷哼。
    “死丫头,你别以为那个病鬼能给你撑腰,他自个都没几天活头了,等他死了,你想回都不让你回了!”
    他们在家都商议好了,等这死丫头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人嫁给田招弟娘家的远房老舅,今年可是五十多了,这会礼钱都收下了。
    而且,这丫头带着张拐子去医院,还住院的事,村子里都知道了。
    这死丫头哪里来的钱!
    “我跟你说,你偷我和你爹的钱出去,我还没找你算账,识相的快点把钱给我交出来,再给我磕头道歉,不然,别想回去!”
    “叫够了没?”唐晚揉着额头,“叫够了快点给我回去!”
    田招弟果然一下子跳起来,“你个死妮子说什么呢!”
    “我的钱都是我张爸给我准备的上大学钱,偷你家的钱,前提是也有钱被我偷啊,我倒是好奇,你的钱都被你婆婆拿捏着,你见过一百块钱是啥样子不?”
    论吵架,没人能吵过来她。
    左邻右舍的也知道,田招弟在家,都是婆婆当家的。
    “你是不想活了是吧?再满嘴喷粪小心我弄死你!”田招弟一蹦老高,作势要打她!
    张文才急的直咳嗽!
    唐晚跑到厨房,出门的时候,手里已经拎着刚买的菜刀了,“来啊,你不怕我手里的东西,你就尽管来”
    人走了好久,她才松了口气,别看她说话气势强硬,其实也是强撑着罢了。
    依着她对那家人的了解,以后还少不了麻烦,能躲过一次算一次吧。
    ☆、022红糖
    022红糖
    “大娘大婶们也是看到了,我以前不懂事,我爸这没照顾周到,但是这会唐家撕了我通知书,不把我当人看,大家伙都可以作证,我亲爹没死,我还是要尽作为女儿的孝道,没道理说不管活着的亲爹,这往后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对对,就事论事嘛,你这没错处”周围看热闹的,表情讪讪。
    “那大家就散了吧”她放下菜刀,恢复了先前乖巧的模样。
    众人走后,唐晚撸起来袖子蹲在荒草堆里摘着野菜,张文才急忙道,“丫头,除草这事让爸来,你别划破手了”
    说话的功夫唐晚就直起身子来了,“没事,我只是摘点野菜,中午咱们吃大饼行不行?”
    “成,成!”张文才转过身子不想让她看到眼角自个的泪。
    要说这个荒败的家,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个灶火和这口大锅,半人高,锅又大,烧菜做饭的时候也都方便,要是不爱使大灶的话,还有个专门烧煤的铁炉子,冬天可以取暖的时候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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