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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政务繁忙,难以抽身。上皇旅途劳顿,也难免乏累,皇上说明日再来探望。”李德安垂首回答。
    上皇微带嘲讽地淡淡笑了一声,举步走入寝殿。寝殿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名穿着素净的宫女正背对着他正往一张长案上的螭首香炉里添着香。他顿住脚步,怔怔盯着那宫女的背影许久,只觉得她纤细的背影像极了一个人。
    看见那宫女盖好了香炉直起身,缓缓向他回过头来。他在看清她妩媚容颜的一瞬间泪流满面,就见她微笑地向他走来,用熟悉的嗓音柔声对他笑,“上皇,让奴婢伺候你吧。”
    他抓紧了她的手,泣不成声。
    寝殿外,李德安含笑收回视线转身离开玉清宫,提着灯笼一路往前宫去。行至半路,漆黑的夜空中忽然落起了萧萧飞雪。路过紫宸殿时,他意外地发现紫宸殿那十二扇殿门竟还敞开着,有些微烛光从殿内透出来。
    细细碎碎地落雪被寒风卷裹着扑入冰冷空旷的大殿,李德安提着灯笼向内看去,他看见他高高在上的帝王正独自坐在紫宸殿那张尊贵冰冷的龙椅上。他孤独沉默的身影被烛光拉得极长,伶仃地落在殿墙上。他穿着一身银色的铠甲,那银甲的左肩上有一道利箭导致的破口,那曾是一道伤。他以左手支头,放在膝上的右手里紧紧抓着一小片雪白的衣袖,他闭着双眼似在沉思,又似已沉睡。
    李德安叹息着转身,他看见紫宸殿前的广场上已薄薄积了一层雪。夜色极浓,皇宫里的一切是那么静,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沉寂弥漫在这座古老华丽的宫殿之间。只有瑟瑟的北风,还在呼啸在这雪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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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够肥,本来以为可以一口气写到尾声,结果木成功,还是下一章尾声吧。。。otz。。。男女主与金陵城的故事在大火中起始,在大火中终结,我认为是最好的结局。。。至于楚玄,我每一次写他的时候,脑海里都会浮现出他孤独地坐在王座上的场景,其实男女主选择他是有很多方面的考量,他有手段,也够狠,具备了掌握大权的必要条件,却也有仁慈的一面。他并不是一个好人,也不可能成为一个十全十美的皇帝,但他足以成为英主,历史上的诸多英主也总有他们的缺陷。也只有选择有足够能力的他,男女主才能这样撂挑子,拍拍屁股走人。
    第208章 尾声
    十年后——
    元狩十二年,中秋佳节, 位于大魏南境的临川城里有一家名为“逢今”的大酒楼, 一位近日自金陵回临川祭祖的富商在此宴客, 特意请了临川城里花雅两部的几个戏班子都来唱堂会。
    在中间登台的有一个昆腔班子, 唱得是《浣纱记》里最后一出《泛湖》。这出《泛湖》讲的是范蠡助越王勾践成就千秋霸业之后, 便功成身退, 携了西施美人泛舟湖上。
    那富商多年行商,听多了大江南北的昆腔,深谙此道。这个昆腔小班虽名不见经传, 可那扮着范蠡的生和扮着西施的旦一登台,富商就觉出了不同。
    只见那西施桃花玉面,双眸含波,美若朝霞映雪。她款摆水袖缓步上台,一举手一抬足,高雅出尘,偏又透着诉不尽的妩媚。而那范蠡更是美如冠玉,尤其是那一双凤眸随意一扫, 便是勾魂摄魄。偏他一身英气却足,越发是气宇轩昂,如圭如璋。这般扮相,放眼整个大魏怕也难找出几人,更何况竟能如此分庭抗礼出现在台上,顿时就引来席间一片称赞。
    待那范蠡一开口,唱腔柔婉如潺潺流水, 清冽如泠泠冰泉,瞬间博得了满堂喝彩。在这唱腔上,那西施却是输了几分,但比之寻常优伶也已远胜许多。
    在听着戏间,有人举杯向那富商道贺,“我听闻你的生意如今已远做到了南梁,果然当得起‘家大业大’四个字。”
    “哪里哪里,这全亏了今上英明,”那富商举杯回敬道,“当年征西一战灭了西狼,又与南梁定下盟约,十年来毫无相犯。我这等行商之人才敢这般来往于两国之间。”
    “今上雄才大略,征西一战后,轻徭薄赋,劝课农桑,十年励精图治,如今的大魏可称盛世。”另一人也笑着感慨道。
    “想今上当年北拒戎狄,西驱西狼,南与梁国结盟,威传四海,名震八方。”先前那人笑着道,“我至今都还记得十年前那传唱在街头巷尾的赞颂歌谣。我等能生在这盛世,当真是平生大幸。”
    “来,大家为这盛世共饮一杯!”那富商举杯提议。众人纷纷举杯附和,共饮一杯之后,又边听着戏边说了许多闲话。待到这一出《泛湖》唱罢,那富商心中喜欢,便吩咐人请了那范蠡西施上前来领赏。
    那生、旦二人跟着下人一起过来富商的席前时,那富商盯着那生不禁一楞,在那二人谢过赏之后,他忍不住问那生道,“你姓什么?”
    “小人姓沈。”那生回答。
    “原来姓沈……”那富商的语气有几分失望,“你的扮相和身段看起来倒有几分像当年名动金陵城的芙蓉班班主姬渊。不过,听闻他从来不唱生角,只唱旦角。”
    “老爷说笑了,”那生笑答道,“我怎敢与当年的金陵檀郎相提并论,我听闻他为人一向肆意高调,想来也不会甘心屈就在这小地方。”
    “也对,”富商也笑起来,“当年他在金陵城摆台唱了三天《长生殿》,我曾有幸一观,当真是惊为天人。”
    他又一指默然站在一旁的旦,笑道,“他的唱腔身段自不必说,扮相可要比她还俊上两分呢。可惜他失踪多年,不能再听他唱戏,真是我平生一大憾事。”
    那富商语罢,抚膝长叹不已。那生与旦皆不接话,只是笑着看那富商感慨。富商后又再多赏了他们一些钱,就让他们退下去了。
    因只订了这一出戏,生、旦二人便直接回了酒楼后院,才进庭院,那旦就笑着调侃道,“想不到这十年过去,还有人这么惦记着你,金陵檀郎果然魅力非凡。”
    那生还未回答,忽听见后院里有人用清澈的嗓音也正唱着那出《泛湖》里的一支《园林好》:“……谢君王将前姻再提。谢伊家把初心不移。谢一缕溪纱相系。谐匹配作良媒。谐匹配作良媒……”
    生、旦二人抬眼望去,只见前方天井处,有两个□□的少年正套着长长的水袖,伴着秋风,婉转对唱着那谋士美人的千古佳话:“……早离了尘凡浊世。空回首骇弩危机。伴浮鸥溪头沙嘴。学冥鸿寻双逐对。我呵。从今后车儿马儿。好一回辞伊谢伊。呀。趁风帆海天无际……”
    他们二人都生得极好,一个芝兰玉树,清冷若花间晓露,一个玉面凤眼,俊美若晨曦薄雾,像极了两个人。
    那生笑了起来,对旦道,“你又怎知无人惦记着你?那皇宫里可就有一个。十年了,他始终在派人寻找你。”
    “他分明找的是你。”旦也笑了,“我与他当年那段婚约,除了用来迷惑先皇,怕他也有通过控制我来控制你之意。”
    生未答,却是沉默地看着庭院里那两个唱着《泛湖》的小小少年许久,忽而跟着轻轻唱了一段,“……烟波裏。傍汀苹。依岸苇。任飘飖海北天西。任飘飖海北天西。趁人间贤愚是非。跨鲸游驾鹤飞。跨鲸游驾鹤飞……”
    而后,他轻轻摇头,淡笑着握紧了身旁女子的手,“就算找到又如何,我已不是姬渊,你也不是墨紫幽了。”
    那些金陵城里的旧事,早已终结在十年前朝月城的那场大火里。
    ***
    元狩十五年,冬。魏帝突然将国事托与内阁,带着几位亲近大臣,白龙鱼服悄悄南巡。在途经南境临川城时,他特意命人多在临川停留几日。
    此时已是十一月末,临川正萧萧落着雪。楚玄穿着那身灰白的狼裘行走在临川城清晨安静的长街上。在他身后跟着几位身穿常服的大臣和侍卫,李德安也在其中,他正替楚玄撑着伞,为他遮去落雪。他边走边压低声音问,“天这么冷,皇上这是要去哪儿?”
    楚玄不答,只循着记忆的痕迹一直向前走,他走了很久,在远远地看见前路旁那一座小小的六角亭时,他微微露出怀念的笑意。待众人行至那亭中,李德安立刻收了伞,拿了帕子替楚玄将亭内的石桌石椅清理干净,才恭敬地请他坐下。
    楚玄坐在石椅上,仔细打量着这座六角亭,历经二十多年的风雨,这亭子早已陈旧,只是这天空纷纷扬扬的落雪仍是旧时景象。
    遥记起开平十二年的冬天,也是这样的落雪,就是在这座六角亭,那个一身雪衣的少年撑着伞孤身前来向他自荐。彼时,他们尚还年少,他满心孤愤,郁结难解。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他的眼角已生出了细细的纹路。世事变迁,沧海桑田,过往那种种早已随时间模糊许多,唯一清晰的有他记忆里那离去的两人旧时模样。
    “皇上,你还在找家姐与姬班主么?”立在楚玄身旁一位年貌二十□□岁的英俊男子低声问道。
    “怎么?”楚玄看了他一眼,笑着反问道,“云飞,难道你不想再见你长姐一面?”
    “从前极想,也深怨她再不曾回来看我一眼。”墨云飞淡淡回答,“只是这十三年过去,我渐渐就想明白了,见与不见,并不重要。只要我知道她的心中始终会牵挂着我便已足够。皇上为何不如我这般放手?”
    楚玄沉默着并不作答,忽然听见有沙沙的脚步声正向着这里靠近。他循声抬眼望去,就见落满白雪的长街上,有一年貌十一二岁的少年正撑着一把油纸伞向着这个方向缓步走来。那少年穿了一身白狐领雪色披风,相貌生得极其俊美,尤其是那一双凤眼,慵懒带笑,朦朦胧胧,仿若晨曦薄雾,山间幽岚。
    楚玄吃惊地看着那俊美少年,听见远远地有人喊了一声,“阿珏,过来——”
    “哥哥!”那少年俊美的脸上瞬间绽开笑颜,他加快脚步自六角亭前经过,向着等在前路旁的一位身穿水色氅衣的少年走去。那穿水色氅衣的少年也生得极好,俊美丝毫不下这雪衣少年,一双眸子明亮如长空皎月。只是他小小年纪,神情却太过清冷,如溶溶冷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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