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悦看了看他手里的箭,随意拿过一个,架起了弓,朝天射去,顷刻间,就从上头掉下了一只大雁,乔悦快步过去,把大雁连带羽箭都捡了起来,递到他手里
赵琮不明何意,挑了挑眉,接过之后,就见乔悦拍了拍自己的手臂,一脸的豪气:“这句话,应该是我来说。”
赵琮脸上的微笑似乎有一刹那的停滞,最后却是轻笑出声。随手把这个大雁递给后头来的人,笑道:“嗯,那就仰仗夫人了。”
乔悦撇了撇嘴,然而再瞧了瞧他手里的弓,她眨了眨眼,忽然有些疑惑。只她没问出口,再走了几步,便听见赵琮问题:“今日,你可有遇上什么人?”
乔悦的思维就拉了回来,目光却还是落到赵琮的弓上。她就想起那时候遇见的那对也鸳鸯,他们声音压的很低,除了知道在做那档子事,具体在说什么,掐头去尾的,乔悦压根没听明白。
只是此事捕风捉影,她现在没什么证据确定,是那两个人想灭口。犹豫了一会,还是沉默着摇头。
赵琮不疑有他,拂了拂她的发,声音柔和:“放心,一切有我。”
但是赵琮既然提起这事,她定了定神,认认真真的看了他一阵,继而凑近他,嗅了嗅他的肩头。
赵琮挑了挑眉,她就像只小猫一样,在他怀里胡乱的蹭,他对乔悦突如其来的亲近从善入流,正想伸手接过她,乔悦却先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严肃发问:“你刚刚去哪了?”
赵琮看了看自己手,不疑有他:“和君上下了一盘棋。”
乔悦挑眉:“后来呢?”
赵琮想了想:“后头君上准备也去狩猎,我便四处走走,结果就遇上你了。”
乔悦看了他好一阵,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变化,她觉得自己实在捉摸不清他的情绪,干脆直接问了:“你就没回过帐子?”
赵琮就笑道:“我一直等着夫人说好的猎物,只是夫人一直未归,怎舍得先回帐子?”
这时候已经回到中央,周围来往的人渐渐增多,乔悦停下脚步:“那你知不知道。”她抬头看着他,目光闪闪,“你帐子里,现在多了一个人。”
赵琮还没回答,有一个人,似乎赵琮的亲卫,正好就从前头跑了过来,行礼之后,声音因为方才急剧的奔跑,显得有些急促。他似乎想说什么,看到了乔悦,显然一顿,欲言又止。
赵琮拉住打算避开的乔悦,淡声:“说。”
他这才低头禀告:“公子,陛下和皇后那里。”他似乎在斟酌用词,良久,才勉强道,“……出了点事。”
皇后看着眼前的帝王,虽未着朝服,负手而立,脸色没有多少表情,却是不怒自威。
她记得,当她还是一个小姑娘的时候,总算喜欢看他这样的表情,看他对敏言不经意展露出的温柔,她那时候就很喜欢他那样的温柔,即使那时候他连一个笑容都吝啬给予。
再看着躺在榻上紧闭双眸的向寄芙,她忽然觉得讽刺。她曾经花了这么多年,终于走到了和他并排的位置,然而这一切,在他眼里都不值一提。
“啪”的一下,帝王扫落案几上的茶杯,发出声响的几乎震碎她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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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悦和赵琮回去的时候,发现“出了点事”实在是客气了,营帐前头聚集了不少人,裴晟那时候就垂首作揖站在门口。而且不只是裴晟,站着的每个人都噤若寒蝉,乔悦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走过去低声问他,看了看禁军把手的营帐,她更是倒吸一口冷气:“圣人……怎么了?”
“大哥。”是太子压低的声音,“君上这会盛怒,似乎是和母亲有关,你之前陪着君上下棋,知道是怎么会事吗?”
里头是一阵茶盏乱摔的声音,具体说了什么,他们离的远,并不能听清,赵琮朝着帘子望了一眼,微微摇头:“那时候皇后还给君上送了茶点,看着并没问题。”
这个时候,里头有一个小药童急匆匆的从里头跑出来,太子立刻把他拉住,拧着眉问:“里头怎么回事?”
药童一个哆嗦,拼命的摇头。
他直接提着那个药童朝着眼前砸过去,声带寒针:“说,给我老老实实的说!”
药童害怕的很,看着太子的眼神十分恐惧,但是应该先前里头有所交付,他却是咬着唇,一个字都不敢说。看着太子还打算提着人去砸,赵琮适时出手,轻轻一拦。
药童看了看赵琮,他深吸一口气,长揖到底:“臣下暂且无法言明,请太子和长公子息怒。”
赵琮低声道:“可是君上有所交付?”
这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药童再作一揖,虽未答,意思却是已经明了。
太子这会已经有些着急了,抓着他衣襟,声音紧张:“听说裴晟说这里头混进去了一个刺客,君上有没有事,皇后有没有事?”
药童这时候已经被吓了一跳,他连忙摇头:“没事没事,太子……
话没说完,太子一着急又接了过去:“那里头不让我们进去,到底是因为什么?”
看着药童的脸都白了,赵琮只能再拦了拦:“君上既然有所交付,太子也别为难他了,这会他应该外出寻医,太子有什么话,还是之后再问吧。”
赵琮说起这个,药童连忙点头:“里头情势危急,臣去请太医过来。”赵琮已经把太子拦住,药童再作了一揖,一溜烟就已经跑远了。
乔悦瞧着营帐,又看了看这一堆候在外头的人,思考这个到底是个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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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皇帝的声音由带寒冰,盛怒之下,却是格外平静,“朕记得,朕之前提醒过你。”
一开始在围场的时候,皇帝的确提醒过她这个事情,但是在想起方才的向寄芙,她心中却有一口气堵着,怎么都下不去,但是等她抬头看着皇帝的时候,看到那双如寒冰的眼眸,之后的话却都咽在喉咙里,说不出一个字来。
“朕本以为,你这么多年过去,应该知晓分寸,怎知你还是用些龌龊手段,琮儿是你的亲儿,寄芙是你的外甥女,若非寄芙过来告诉朕。”他声音猛的提高,几乎疾言厉色的盯住她,“你当真不分轻重。”
皇后眼中含泪,身子一晃,若非金嬷嬷扶住,差点就要倒在地上。
“如此毒妇,怎为国母!”
毒妇?怎为……国母?
听到这里,皇后一顿,终于彻底的软倒在地,她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是泪流满面,眼泪潸然而下:“君上,这原本并非小童本意……”皇后的声音带着哭腔,“小童一切只是为了琮儿,或许的确欠缺考量,但毒妇一词,请恕小童不能认同。”
“噗通”一声,是皇后边上的金嬷嬷跪在地上,头磕的砰砰作响:“陛下息怒,此事和皇后无关,皇后的确有心想给长公子纳妾,那也是为了长公子能早日开枝散叶,但长公子没这个心思,老奴不忍见皇后一直愁眉不展,才想出了这个办法,实在和皇后无关,陛下莫要怪罪皇后。”
皇后一顿,勉勉强强的稳住身子,之后就看向身边的金嬷嬷,潸然泪下。之后,就听见前头的一声冷笑:“朕不想听你们的主仆情深。”他看向皇后,“你欲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心肠歹毒如斯,朕之劝告你也不听,此事如今,总要有个交代。”
皇后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她抬眼看着他,之后才道:“那君上,想要一个怎样的交代?”
此时外头的太医都已经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朝着帝后行了一礼,却一直没有抬头。皇帝揉了揉眉心,看着有人过来,便坐了下去,声音透着几分疲惫:“人在里头,你去看,莫要多问。”
皇帝经过皇后的时候,看着软倒在地的皇后,还有不停的在一边哆嗦的金嬷嬷,他目光带着寒冰,拂袖而过:“皇后感念思皇后,请去清心宫礼佛三月,不出宫门半步。”
清心宫是最冷落的一个院子,与冷宫无异,虽然只是幽静三月,但历代皇后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即使未褫夺她封位,却让她颜面尽失。尽管今后封位还在,但只怕之后皇帝却不会再看她一眼。
想到这里,皇后微微闭了眼,深吸一口气,她直起身子,盈盈下拜:“……多谢陛下恩典。”
太医一路连头都不敢抬,进去到看到帐子里脸色泛红的少女,似乎整个人都透着媚态,只身上都是薄汗,死咬着唇,像是再忍耐什么。他才微微一愣,才意识的朝外头看了一眼,又快速收回,连忙吩咐身边的人去准备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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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悦和众人一道在外头等着,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才独自从里头出来,太子原先不停的来回在渡步,声音紧张看着皇帝出来,才连忙迎了过去:“君上……”
皇帝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又看向裴晟:“你说这里有刺客,可查出什么眉目了?”
裴晟原先的目光若有若无的在赵琮身上,在皇帝出来以后才收了回来,长揖到底:“臣下无能,并未查出刺客,只是那刺客似乎……他犹豫了一下,没说下去。
“说。”
裴晟再拜:“臣下猜测,那刺客不是外头的,恐就潜伏宫中,此行未想行刺陛下,至于行刺县主……更像是临时起意。”
临时起意……行刺乔悦?
哪个刺客这么有毛病行刺一个什么权利都没有的小女孩?
皇帝眉目深锁,只是没有再问下去,再看了看旁边有些发呆的乔悦,和声:“好好可有受伤?”又指了边上一个太医,打算给乔悦看看。
乔悦摇了摇头:“多谢圣人关系,乔悦并没事……只是这刺客若真的潜伏宫中,圣人一切小心。”
小辈的关心总是令人愉悦,皇帝笑了笑:“既然如此,你们先回去歇着吧,这是朕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乔悦应下,眼睛却忍不住的朝着帐子里头看,不一会儿,就见到金嬷嬷扶着皇后出来,皇后的神色有些不太好,脸色苍白。看着眼前的皇帝,她微微行了一礼。
皇帝看到皇后出来,笑容渐渐敛起:“你回去吧。”
帝后可以说是一起打下这片江山的,看如今看来,他们似乎有些冷淡,并没有传言中的恩爱。凭着女人的直觉,她能发现帝后的确出了什么问题,但她不好问,只能在行礼之后,准备告辞离开。
看着他们准备回去。皇帝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叫住了他们:“琮儿那帐子方向风大,等会就不要回去了,等会另外安排一个。”
乔悦心里头更加疑惑,但见皇帝面色平静淡然,他自然也没再说说什么,疑惑的看了赵琮一阵,等皇帝和皇后转身离开之后,便也和赵琮去了中央的空地,开始了享用猎物。
出了刺客的事情皇帝压了下去,这时候知道的人并不多,这会都在喝酒吃肉。
乔悦看着赵琮的弓箭,再伸手摸了摸,感觉着它的纹路,这弓要比她的重一些,射程显然也远了很多。赵琮没说话,任由她的动作。
乔悦摸了一会,正打算拿起来试试,前头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长公子,夫人。”
乔悦抬起头,裴晟就站在眼前,这会手里拿着弓箭,赵琮不动神色看了他一阵,又垂下头,顺手把烤好的兔肉递到乔悦手里:“裴世子何事?”
乔悦顺手接过,坐在那里吃起兔肉来。
裴晟顿了一会,默了一会,才作揖道:“竟不知长公子的护卫承安有如此高超的箭术,不知可否切磋一二?”
承安原先随侍一旁,听到裴晟的话,他似乎愣了愣,之后才抱拳道:“小的箭术稀疏平常,那时候只是凑巧而已,不敢在世子面前献丑。”
裴晟却笑道:“一击必中,刺入马腿,让夫人避过冷箭,说是凑巧,也着实过谦了。”
乔悦不说话了,她拖着下巴,看了看裴晟,再看了看赵琮。再听得赵琮淡笑:“裴世子自幼武艺高超,让孤的区区护卫和世子比试,不是辱没了世子的武艺?”
乔悦收回目光,看着赵琮的弓,再翻了翻面前的篝火,状似无意:“比试啊。”她抬起头,微微一笑,“说起来,我好久没和世子比试了,不如我们现在去切磋切磋。”
看着乔悦这番话,眉目灵动,就想过去缠着他比试的模样,裴世子好笑,正想伸手揉了揉她的发,然而途中却蓦然反应过来,手指一僵,就半路收了回去,背在身后:“……夫人说笑了。”
这之后,裴晟没在提比试的事情,乔悦在那里时不时的戳着火堆,眼前也瞟了赵琮的弓箭好几眼,然而过来午时,皇帝忽然启程准备回去了。
本来狩猎都会待上几天才会,这会皇帝不知为何,一天都没待,就急匆匆的回去。刺客的事情虽然被压下来,但是那时候帝后的冲突,还是被不少人知晓了。
皇帝后宫空虚,世人都说帝后情深,这次也不知是发了什么,才会把皇帝气到想早些回去。
乔悦和赵琮回到府上,夜幕已经快要降临,在第二天清晨,得到了一个宫里传来的消息。
皇后感念思皇后,自请礼佛三月,其间不见外人。
这个理由看起来没问题,但是仔细一想,却是哪里都有问题,两位皇后听说的确感情不错,但是即便如此,现皇后这么多年都没有“感念”。为何这次出去打猎就忽然想起先皇后,就要去礼佛三月。
她这个感念,是吃兔子肉吃出来的,还是狩猎野猪猎出来的?
她看了自己炖的那一锅兔子肉,打开闻了闻。
香气扑鼻,味美香浓、久食不腻。并且补中益气,具有强身祛病的功效,正适合“弱如扶病”的长公子食用。
书房中,赵琮之后目光又落到承安手里的药盅上,淡声:“这又是什么?不是让你们都处理了?”
那是一碗漆黑的药,上头热气腾腾,显然是刚刚熬好的,承安垂首:“这是陛下近日得了一味珍惜药材,想着对长公子的病有好处,方才差人送来,公子……也要处理了么?”
乔悦端着兔肉回去的时候,承安还没离开,手里端着了一碗药,还在低声和赵琮说什么,乔悦没有进去,提着食盒站在一旁。倒是里头的赵琮先发现了他,挥手让承安下去。
药没有被带走,乔悦不动声色的看了看那碗药,又看着赵琮面前的棋盘,来了兴致:“一个下棋多没意思,陪我下盘。”
赵琮自然应了一声好,重新把棋子分好,和乔悦相对而坐。
下棋一来一回才有意思,平日里在家和乔侯下总是满盘皆输,但是和赵琮下的时候,总是让她感觉到博弈的乐趣。乔悦十分喜欢和他下棋,闲来无事的时候,总会拉着他对弈一局。
这会,赵琮分好了兔肉,给她盛了一碗,乔悦落了一子,再吃了一口兔肉,顺口说起方才事情:“方才承安有事和你说吗,其实你不必顾及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