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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他只是去洗手间,沉欢猜测,没想到自己竟然这样惊慌,想来真是可笑。
    晚上回酒店后,傅斯弈没有闹她,两人洗漱后就上床了。
    沉欢很疲惫,玩了会手机后,就忍不住犯困。
    傅斯弈像是在看一本书,又像是在走神,他忽然问沉欢,“明天我们先不回去,在杭州再呆一天怎么样?”
    按理来说,这是在杭州的最后一晚,明天他们就该回去。
    “呆在这儿干嘛?”沉欢无声地打了个哈欠。
    傅斯弈合上书页,“明天去虎跑寺看一看。”
    “很好看吗?”沉欢迷蒙着双眼,又打了个哈欠,她很困了。
    傅斯弈关了灯,像往常一样将困到不愿睁开眼的人捞进怀里,“去还愿。”
    奥,是去还愿,这句话在沉欢大脑里还没过一遍,她就睡了过去。
    傅斯弈轻轻笑了一下,终于也闭了眼。
    虎跑寺位于杭州西湖区大慈山麓,现在已经没有僧人住持,所以成了一个公园。
    听说济公在这里圆寂,弘一法师在这里断食十七日后,剃度,受戒出家。
    其中尚有一段红尘俗事可供后人唏嘘,沉欢在书中读到过。
    弘一法师从日本带回来一位妻子。后来沉迷佛学,在虎跑寺出家,女人曾追至虎跑寺求他还俗,不过弘一法师隔着山门始终不应。后来,女人就伤心离去。
    不知多少年后,弘一法师和友人爬山,登上山顶后,寂然无语。
    友问,“似有所思。”
    答,“有思。”
    友再问,“何所思?”
    “人间事,家中事。”
    “其实想一想,历来文人登山,可能都会有杜甫一览众山小的凌云之感。可弘一法师想的却是人间事,家中事。想来。他就从未做到脱离俗事,身在佛门,心在人间。他圆寂时留下悲欣交集四字,可见是不能超脱的。既然不能超脱,又何必强求呢?到最后还辜负了别人的深情。”
    沉欢是真替那女人叹息,漂洋过海,背离家乡,追随心爱之人,到最后爱人竟然出家,真是讽刺。
    “也许大师并不需要超脱,没有谁能做到无情无欲,佛家所讲的四大皆空是骗人的。说了这么多,你感慨的竟是弘一法师负了他妻子,可真是……”傅斯弈摇头失笑,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被傅斯弈揭穿,沉欢脸一红。没办法,女生喜欢的就是这些才子佳人的风月。若不是知道弘一法师的感情经历,她恐怕也不会下功夫了解一位佛门人士。
    进虎跑寺之前,沉欢正要仔细浏览地图,傅斯弈拦住她,牵着她手往里走,“不用看了,我知道怎么走。”
    “你知道?你以前来过?”沉欢一顿,猛然想起昨夜临睡前傅斯弈的话,“你昨天说要还愿,看来是来过的。你许的愿望实现了。”
    傅斯弈牢牢牵着她的手,回望她好奇的脸,目光似喜似悲,“实现了。”
    继而,他的目光掠向了远处。
    昨夜下过一场雨,山间空气清新,树木郁郁葱葱,鸟啼山谷,有客至。
    如此相似的场景,傅斯弈好像回到了前世一样。
    沉欢死后一年,他过得浑浑噩噩,整天用工作麻痹自己,连家也不回。
    一个傍晚,他签订一个合同后,随后来散步,进了虎跑寺,他自己不顾线路,漫无目的地走,错过了出去时间,那一夜就滞留在寺中。
    他记得那天夜晚的月亮非常圆,他一人坐在石阶上,就那么呆呆看了许久。
    思绪像流水一样不受他控制地流淌,于是傅斯弈似乎什么也没想又似乎什么都想了。
    想到第一次见天台见到的沉欢,想到她第一次喊他时局促不安的样子,想到他陪她在舞台上唱的唯一一首歌,他牵了她的手,她的掌心很热。想到她的葬礼,很多穿黑礼服的人,很多的花圈,很多的大雨,照片上她笑得很美。
    傅斯弈收集了她生前的照片,演唱会视频,夜里无人时,拿出来看一看,有时候一不小心就看到了凌晨。
    他这么想她,可她从来没入过他的梦,他的梦里永远是一团黑,永远是。
    她应该是恨着自己的,不然怎么会不来见一见他,只是见见都不肯啊,她肯定是恨他的。
    傅斯弈不止一次地想。
    这个夜里,他遗落在静谧无人的月光下,皎洁的月光照在四十六岁的他身上。
    仅仅才过一年,傅斯弈两鬓已白,像是苍老了十岁,陈冰问他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傅斯弈答不出,也没精力去解答。每每说起,必然又是蚀骨的痛。
    渐渐地,他似乎是睡着了。
    他做了梦,梦里不再是一片死寂的黑,而是温暖的阳光。
    有人在阳光里叫他,朦胧的身影,像是……她
    可能幻听了吧,也可能他想她想得疯了。
    傅斯弈不顾一切地追了过去,她在前面,没有回头,一直在叫他。傅斯弈追了很久很久,追上了她的一块衣角,她似要回头,然后……
    梦醒了。
    耳畔只有山间的清风和那千年不变的月光,冷漠地打量他,也仁慈地照耀着他。
    “如果……如果能重来,用我余生来换,如果能重来。”
    …………
    “傅斯弈,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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