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门口龇了龇牙。
路小佳走出好几步后再回头时,看到的便是她伸手关门的画面了。
雨下得很大,她一手拿着发冠和伞,另一手从伞下伸出,在阴沉的天色与深朱的门框衬托下,这抹白便更叫人无法移开目光。
他深吸一口气,踩在积了水的街面上,大步往他们当年一起住过的客栈走去。
而他没看到的是,就在萧飞雨关上门的那一刹那,西门吹雪也从屋内走了出来,走到了她面前。
少年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剑,表情冷过伞外的大雨。
萧飞雨看他提着剑,以为他是要立刻与自己比一场的意思,还想说你等等,换个地方打架。
可结果他只是盯着她手里那个玉冠,盯完了后问:“他送的?”
“对啊。”她点头,“很好看吧?不过我都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我生辰!我只是以前随口提过一句而已。”
如果说昨晚他不高兴了一晚上却说不清原因的话,那么在萧飞雨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他终于明白了他在不高兴什么。
他不高兴她和路小佳那么那么好,不高兴她收路小佳的礼物。
除了不高兴之外,他还有点不服气,她既然都愿意收下这个发冠了,那为什么当初他送的玉钗她不要?
……明明那支玉钗更好看的。
第38章 求亲
大雨又连着下了两日, 一直到六月初九,她生辰这日天才放晴。
而西门吹雪的脸色, 就跟初七初八这两日的天气一样,在此期间完全没有变缓的迹象。
对此,萧飞雨真是完全摸不着头脑,她只能在老天不再下雨之后立刻溜出门请工匠来修那条回廊。
这宅院建了好一些年份, 虽然依旧精致大气,但很多地方的确年久失修。
萧飞雨花了大价钱请来这批工匠, 最后干脆让他们把整座宅子里该翻新的地方都翻新一下。
她跟萧曼风说:“我都这么诚心诚意了,希望他就不要再因为那条回廊生我气了吧!”
萧曼风心情复杂地望着她, 摇了摇头, 道:“我觉得他可能会更生气。”
萧飞雨觉得自己要疯:“……哈?!”
看着她这完全意识不到问题究竟在何处的模样,萧曼风还真有点想直接点醒她,人家是喜欢你啊,是吃醋啊。
但这个想法往往在心中多转过两下就被萧曼风压了下去,因为她实在看不出萧飞雨对西门吹雪有什么格外特别的情愫在, 而按照萧飞雨之前得知与西门吹雪有婚约之后的反应, 她觉得这丫头极有可能做出再逃一遍的事来。
……那西门吹雪也太惨了。
“算了,更生气就更生气吧,修廊子的事我反正是答应好的。”萧飞雨见姐姐不说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 “不过他也太难哄了吧。”
“你也可以不哄啊。”萧曼风笑眯眯地说。
“那不能。”她一本正经,“他生气的时候整天皱着眉,多浪费那张脸啊, 我会心痛的。”
这渣男发言让萧曼风彻底无话可说。
行吧,往好里想,起码她喜欢西门吹雪的脸啊。
到了傍晚,那群被萧飞雨请来的工匠暂时歇工后,萧曼风提议出去找一间酒楼吃顿好的,权当庆祝她生辰。
萧飞雨当然没有意见,这边的厨子虽然手艺也很不错,不过吃多了难免腻味。
但她有点担忧西门吹雪会不会因为生气而不想跟她们一道出门,应完后立刻偏头去看他表情,试图从中寻到一些端倪。
西门吹雪气了两天,也差不多想通了。
他总算知道生气并没有什么用,因为她根本不会明白他究竟在气什么。现在萧曼风提出了这样一个近乎给他台阶下的建议,他便也点了头:“好。”
萧飞雨见状也松了一口气,再开口时语气都轻快了不少。
她说:“走走走,我带你们去金陵城最好吃的酒楼,我去年可是和路小佳一起把全城的酒楼都试了一遍。”
西门吹雪:“……”怎么又是路小佳。
萧曼风无奈望天,在心中替他叹了一口气,再拍拍自家祸害亲妹的肩膀道:“那走吧,你带路。”
三人就这么一齐出了门。
因为是黄梅季里少有的晴天,所以他们出门时,街上还很是热闹。
夏日里昼长夜短,三个人沿着长街行至萧飞雨说的那间酒楼时,太阳都没有彻底沉落西山,不过开门迎宾的酒楼自然已经灯火通明。
萧飞雨来过这里很多次,甚至还能在大堂中找到那么一两个眼熟的小二。
她熟练地拉了一个交谈,给他们要了一个三楼的雅间。
这会儿正是酒楼生意最热闹,人声最鼎沸的时候,以至于那个被她拉住的小二一时间没听清楚,便想着偏头请这位客人再说这一遍。
但这一偏他就惊了:“谢公子?!”
萧飞雨也很惊讶:“哟,你还记得我呢?”
小二忙点头道:“当然记得啊!您去年可是和路大侠一道替我们酒楼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他说的是去年萧飞雨和路小佳第一次来这间酒楼时的事,当时大堂里有个很狂妄的刀客因为钱不够付账而干脆打算吃霸王餐,刀都横到了掌柜的脖子上,凶神恶煞的模样和快如疾风的出刀速度令在场其他人噤若寒蝉,唯独坐在二楼喝酒的他们俩完全不怕,甚至还联手下去教训了那个刀客一番。
酒楼上下对此感恩戴德,但对于萧飞雨来说,这不过是随手帮个忙而已,完全不值得太放在心上。
此刻被这小二一提,更是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小事而已。”她笑了笑,“对了,三楼雅间还有剩吗?”
这回小二总算听清楚了,当即恭敬道:“有,有,您随我来。”
她跟上去,余光瞥到另一边端着各色酒菜从厨房出来准备上菜的伙计们,便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凑过去对西门吹雪认真道:“这里的桂花拉糕特别好吃,你一定会喜欢的。”
西门吹雪听到这句话,脸色总算好看了些。
三楼没多久就到了。
小二非常有心地替他们选了一个一推开窗便能将整个秦淮夜色收入眼底的好房间,让萧飞雨非常满意。
萧曼风也觉得这地方很好,赞了她一句眼光不错。
她笑得弯起眼,道:“等你吃到了他们家的酒菜,一定会觉得更不错。”
酒菜来得很快,而且最先上来的就是她特地给西门吹雪点的桂花拉糕。
这桂花拉糕做得很是精致,她头一次吃时甚至都有些不忍心下筷,但今日倒是下得果断极了。
“你试试。”把第一块夹到了西门吹雪面前的碗里。
西门吹雪脸色又缓了一些,再看她正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便拿起筷子咬了一口。
事实证明不管是十多岁时她分给他的红薯还是这会儿她夹过来的桂花拉糕,都异常符合他的口味,令他无法抗拒。
“好吃吧?”她眨着眼问。
“……嗯。”
“哎,你可算理我了。”她扑哧一声笑出来,“我还以为你要一直不跟我说话呢。”
这话一出口,西门吹雪的动作就顿了顿。
片刻后,他抬起眼认真道:“不会。”
至此,萧飞雨才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她知道这家伙向来言出必行,既然都这么说了,以后就算再跟她生气,应该也不至于像这次这样完全不理她了。
毕竟说实话,不被他理睬的感觉可并不好。
目睹整个过程的萧曼风:“……”
原谅她真的没想到这场西门吹雪单方面的闹别扭最后竟会结束在一块桂花拉糕上,所以这小子到底哪里难哄了,简直太好哄了啊!
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情吃完这顿饭后,萧曼风又送了她一条自己织的发带。
从小到大,她花在这些会被萧大夫人嫌弃是不务正业的东西上的时间要远多于萧飞雨,出了谷之后更甚。所以这条由她亲手织的发带,自然也相当精美。
萧飞雨喜欢极了,嚷着明天就开始用。
“好了,这就是谢公子和萧姑娘的定情信物了。”她一本正经道。
“……”这丫头已经没救了,算了。
回去路上萧曼风特地寻了个机会悄悄问西门吹雪:“你没有什么东西要送给小雨的?”
西门吹雪说有,但是没带出来。
她想了想,拍了下这漂亮少年的肩膀,低声补了一句:“她现在只想着玩,你同她较劲只会气到自己。”
西门吹雪闻言忍不住往走在最前面的萧飞雨看了一眼,只见她已经被街上那些形形色色的摊子吸引了大半注意力,时而看看这个,时而看看那个,奔得比兔子还快。
他明白萧曼风的意思,无非是说萧飞雨目前根本没有男女之情方面的意识。
仔细想想这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她不是为了别的什么人才那么抗拒那道婚约。
三个人穿过长街又拐至通往他们住处的那条短巷。
从短巷出来后,却瞧见有一队人马正候在那扇深朱色的大门前。
“这是谁……”萧飞雨有点疑惑,“你们认识吗?”
西门吹雪仔细看了看,摇头说不。
萧曼风也仔细瞧了瞧,眯起眼道:“没什么印象。”
片刻后,他们就走到了门口。而那队人马自然也全看了过来。
为首的是一个穿玄衣的青年,看上去大约二十五六的样子,生得很白,五官平平无奇,但组合在同一张脸上后却莫名多了几分英俊,只是英俊的同时也有些阴沉,看着怪吓人的。
萧飞雨皱了皱眉,刚要开口询问他的身份呢,他便主动上前一步道:“在下唐迪,特奉家父之命前来拜会萧大姑娘。”
唐迪……这名字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萧飞雨这样想着,下意识偏头看了萧曼风一眼。
萧曼风当然是记得这个名字的,毕竟她第二次离开帝王谷,就是因为这个人的求亲啊!
可问题是这门亲事最后不是根本没成吗,她还特地向比自己晚离谷的萧飞雨确认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