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爷是一位真纨绔,行事不要脸不要皮的,当年帮反贼也是迫于无奈,事后他流连赌场和青楼,硬是让人没有察觉。
若说对于一个皇帝来讲,什么罪是最不能饶恕的,就是造反以及动他的女人,安王府一家帮了反贼就是同伙,即便这其中有个人才,可天下人那么多,少一个秦宁会有更多的秦宁站起来。
这一天的早朝,广平帝震怒,除了陆恒还淡定自若以外,其余人皆战战兢兢,唯恐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陆珏也是吓了一大跳,他虽知道要扳倒一个王爷不是重大的罪是没有可能得,可他没有想到陆恒找到的是这么大的一件事。
散了朝,广平帝留下陆恒,陆珏在御书房外边等着,呼呼的冷风让陆珏心又狠跳起来。
他爹回来大概又要咆哮一番了。
过了一个时辰,陆珏的腿都冷木了的时候陆恒终于出来,陆珏觑一眼他平静的面容,松了口气,看四周没有人,低声询问,“这件事可是真的?”
陆恒蹙眉,“你觉得这种事我敢作假?”,说罢继续大步向前走去。
陆珏看着陆恒挺拔的背影,腹诽道,“你怎么不敢作假了。”
陆珏无奈的叹口气,突然疑惑起当年他爹把陆恒送到边关去也不知道是做对了还是错了。
从大面上来看,他没成为纨绔子弟,反而功勋卓越,给陆家挣足了面子,可是性子也太怪了,如果不是知道看着他的人是他们舅爷家的人,他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进了什么特殊的地方,被虐得失了本性。
哎,陆珏摇摇头,加快脚步,没有他爹在的日子,整得他提心吊胆的。
双儿安心待产,没人特意和她讲,自然不知道安王府的事。
安王府整个被抄,安王府的几个主子全部入狱等候判决,这件事传到陆妙涵耳朵里的时候,陆妙涵都要癫狂了,她自然是不会相信外边的话的,一心坚定的认为是陆恒害了安王府,害了秦宁,她对秦宁一往情深,就该为他报仇。
陆妙涵住在内院,陆恒不可能派男子进来看守,是以在院门处的是几个膀子圆圆的婆子,暗处有人自不必说。
谁也不知道陆妙涵是怎么给国公夫人递了消息的,只是当国公夫人要闯进院子里的时候突然从里面冲出好些丫鬟,一大群人倒成一片,国公夫人被人一压,闪了腰了,动弹不得,一时又是一阵兵荒马乱,连暗处的人都不得不现身,一身丫鬟打扮的陆妙涵就伺机躲了出来。
陆妙涵是真的气疯了,出了她自己的院子就冲向山石院,彼时,双儿正躺下一个躺椅上在廊庑下感受冬日的温暖的阳光,她手挡在脸上微微眯着眼去看太阳,脚尖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悠闲又自在,浑身散发出幸福的味道,叫突然闯进来的陆妙涵看得眼睛都红了。
这般安逸享乐的日子该是她的,为什么这个贱婢能这么舒服。
“我要杀了你。”陆妙涵大吼一句就冲向双儿,她想得好,双儿大着肚子,只要摔一跤便有可能一尸两命,可她闯进来时丫鬟就注意到了,各处的丫鬟都跑出来,要去抓她,更不用说还有大红二红这两个会武功的丫鬟。
于是在陆妙涵离双儿三丈远的时候就被二红一个翻身踢踢到她脸上,陆妙涵惨叫一声,倒地不起。
她已经好几顿没有好好吃饭了,能跑到山石院都是心中的一股气支撑着的,这一倒下,一股气散去,想到自己可怜的处境,想到陆国公回来后她要面对的,害怕得趴在地上哇哇大哭,看得双儿都想要笑了。
双儿没有任何的事,从躺椅上起来,诧异的看着狼狈不已的陆妙涵,回想她做丫鬟时偶然看到的她光鲜亮丽的模样,这才多久。
难道她是陆妙涵的克星。
好像自从陆妙涵针对她以后,日子就越过越难了。
青梅迎春二人见陆妙涵被制住,跑到双儿身边,白着脸道,“夫人,您没事吧。”
陆妙涵是没能近夫人身,可万一夫人被惊到了怎么办,孕妇是最不能受惊的人了。
“没事,她还离我这么远呢。”双儿笑着安慰面露急色的两个丫头,正要开口让人去请国公夫人带陆妙涵回去呢,就突然觉得下身处湿湿的,像是尿尿了,双儿脸一红,随即明白过来。
临近产期,产婆将各种将要生产的预兆都给双儿讲了,羊水破了这事很简单,她一下子就感觉出来了,马上肚子就有了痛感。
然而,神奇的是,这个时候她并没有如之前她想象的那样害怕,反而有点想笑,她突然就更可怜陆妙涵了。
如果她什么事都没有,陆妙涵的处罚在国公夫人的求情之下可能会比较轻,然而现在,她要生了,还是在距离预产期还有二十来天的时候。
她闭着眼都能想到陆恒的反应。
大概,陆妙涵是不能好的了。
可问题是她真的没被惊到啊。
双儿托着肚子低头,感慨着,觉得这里面大概也是个机灵的。
第95章
女人生产就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事。
双儿的预产期是在二十天后, 提前这么久,饶是早就准备好产房与稳婆也是一阵兵荒马乱的,双儿被大红一把抱到西厢房去, 丫鬟们伺候着她换了舒适的衣裳后她就再没法坚持的躺倒了床上,肚子开始一阵一阵的疼, 一阵越过一阵,渐渐的她没心思想别的了,双手扯着床单,听产婆的话,节省力气, 压抑住□□声,忍痛的冷汗湿透了茂密的头发紧贴在她痛得扭曲的脸上,狼狈至极。
至于还兀自伤心大哭的陆妙涵被坚定的认为是她惊了双儿才导致双儿早产的大红二人关进了柴房,一把大铜锁锁着。
二红瞥了眼旁边目瞪口呆的小丫鬟,哼了一声, 她们才不会怕呢。
山石院里除了陆恒和双儿就陆嬷嬷最大了,收到陆妙涵闯山石院的消息时她就赶来,没想到还有个更令人着急的。
产房每日都有整理,立即用上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唯一的意外就是早产的双儿, 陆嬷嬷沉脸守在双儿的床边,有条不紊的吩咐着丫鬟们做事,迎春已经把事情都讲给她听了,无意外的, 陆嬷嬷同样认为是陆妙涵让双儿动了胎气,早产。
这年头,一旦早产,多半会难产,母子均安的可能性极低,陆嬷嬷浑身一凉,不敢想像要是夫人出了事,三爷会怎么样。
产婆姓刘,是个有经验的,在双儿肚子上摸了摸,又掀开薄褥子,查看一会,疑惑的看了看双儿。
这不是标准的顺产吗?
虽提前了一点时间,可各个方面都完全没有问题。
刘产婆正想要叫大家别紧张,是顺产,话没出口,她就突然想到这是国公府,高门大院里最容易有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大家都说是早产,别是这位夫人有其他打算吧。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神奇的误会。
她心里猜忌,面上也露出点着急的神色,这般,几个大丫鬟就更着急了,巧儿的眼泪都出来了,被陆嬷嬷一瞪,又转过身去擦拭。
陆嬷嬷心头一沉,做了最坏的打算,孩子还能生,为了三爷,一定得保下夫人,她不忍又怜惜的看向双儿的肚子。
女人生孩子一时半会都生不下来,更别说是早产了,知道国公夫人不靠谱,世子夫人又大肚子不方便,陆嬷嬷一面派人去请陆老夫人一面派青木去找陆恒,待双儿痛过一阵后稍微缓了一点的时候,连忙将温热的卧了鸡蛋的鸡汤面端上来。
痛得没有力气了,可双儿还是勉强用了些就又在一阵更剧烈的疼痛中不得不放下筷子,呼叫出声,紧接着就听到产婆惊讶道,“开了五指了,准备接生,热水,快点换热水。”
陆嬷嬷听到也是诧异得很,她虽只生过一个孩子,可这么些年见过的不知道多少,夫人才进产房两刻钟就开了五指可谓是少之又少。
接下来的事情别说双儿,就陆嬷嬷都觉得是在做梦一样,预想中的难产,保大保小这样子的难题都没有出现。孩子像是会心疼娘一样,从双儿进产房到孩子出身不过小半个时辰。
脱力的双儿拼尽最后点力气睁眼看产婆手中的孩子,红红的,又瘦又小却有一头极为茂密的头发,她想这是像她呢,然后便闭眼沉沉睡去,最后听到的是陆嬷嬷哽咽的喜悦声,“是个小少爷。”
“我再给夫人弄弄,你们派人去给夫人熬药吧。”见母子平安,悬着心的刘产婆也松了口气。
迎春立刻道,“好的,我这便去。”说着就拉了大红一起出门,在转角处不经意的一抬头就看到远处微笑着的尤梓楠。
见迎春微不可见的点点头,尤梓楠舒了口气,好在她东西准备得早,要不然提前这么多,她就没法子了,紧接着她就转去她房间取了样东西来送到厨房。
今日事情赶得巧,陆老夫人去了别人家做客,收到消息赶回来的时候,刚跨进院子就听到了一声孩啼,声音洪亮,眼睛有点混浊了的陆老夫人突然眼犯泪花,偏头对杨嬷嬷激动道,“恒儿有孩子了。”
杨嬷嬷也是激动不已,浑身颤抖,她努努嘴想说什么最后也只是扶紧了陆老夫人。
此时陈氏收到消息派了贴身的嬷嬷和丫鬟过来探望,不是她不来,只是她一个大肚子的,来了倒是添乱。
孩子出生了,陆老夫人高兴得紧,见大孙媳妇的人过来,她赶紧的又让人回去了,这边提前那么久,陈氏的身体还不如双儿呢,可别再出什么问题。
陆恒快马加鞭的赶回来的时候产房已经收拾干净了,双儿紧闭着眼躺在那里,高耸的肚子瘪了下去,显得人有点楚楚可怜的意味,她睡的床的旁边有一张摇床,里面的是个裹着大红被子的小娃娃。
有点红,有点黑,脸上还有点血丝,闭着眼丑得不行,陆恒蹙眉,这怎么一点也不像他和双儿?
“爷,您别看小少爷现在不好看,等过个几天,就会粉粉嫩嫩,白白胖胖的了。”陆恒嫌弃的模样太明显,陆嬷嬷好笑道。
“白白胖胖,猪么?”陆恒低吟一句,凑到双儿身边亲了亲她才起身出去,边走边冷声问,“陆嬷嬷,陆妙涵在哪?”
声音带着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陆嬷嬷对陆妙涵可没有对主子的感觉,立即,“大红二红把她关进柴房了。”
“哦,我那个母亲没来要人?”陆恒挑眉问到,不过对大红他们的行为却是满意的点点头,双儿身边就得需要这样的人。
“来过了,只是被陆老夫人吼回去了。”想起国公夫人那怔愣,后怕的模样,陆嬷嬷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位国公夫人的好。
国公夫人在陆老夫人到了没多久就来了,不完全是为了陆妙涵,也是为了双儿,事实上,她进山石院之前,还没人敢告诉她是陆妙涵冲到山石院闹事才让双儿早产的。
进来之后,首先碰上的就是陆老夫人,这个时候,陆老夫人已经把前因后果都给弄清楚了,国公夫人不顾身份,大闯院子才放出了陆妙涵,这件事,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想着看孙子的国公夫人还没走进产房就被陆老夫人在一众奴婢面前训斥,毫不留情。
还是杨嬷嬷看国公夫人懵住的样子给她讲了前因后果,国公夫人又怒又怕,不等她解释,陆老夫人就甩甩袖子要离开,临走前又呵了她一句,“还不跟上来?”
这一天,国公夫人的脸面在山石院里算是丢尽了,好在陆嬷嬷管教得严,这些人不敢乱传。
不管怎么样,她到底是双儿的婆婆,再不好也容不得双儿这边的人来讲。
“陆妙涵就这么关着吧,如果景泰院派人来,你也不用理会。”陆恒眯了眯眼,突然眼前有了些白色颗粒,他伸手去接,冰冰凉凉的,又下雪了,赶紧处理了这些人好过年,这次可是一家三口了,“去派人将尤梓楠和她娘抓起来吧。”
陆嬷嬷微愣,自从双儿成为夫人,尤梓楠就越来越没有存在感了,她都快忘记这个人了,“爷,可是有什么不对?”
陆恒没有回答陆嬷嬷这个问题,轻笑一声。
人自己要找死有什么办法呢。
尤梓楠母女消失得无声无息的,似乎一夜之间,这两人就根本是从没有存在过。
像国公府这样子的高门里都是设得有地牢里,半夜里,尤梓楠听到声音抬起头来就看到从黑暗中走出的陆恒,披着玄色的披风,面色晦暗,她忽然笑了笑,本是个明媚的美人,这一笑,便是身处脏乱的牢房也难掩她的艳丽之色。
“她是不是死了?”尤梓楠微笑着问。
陆恒眼睑都没抬一下的沉默着,青木看看尤梓楠,叹息一声,“梓楠,你这是何必呢。”
都是从边关回京的人,青木虽不喜尤梓楠,可看到她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仍然心有唏嘘。
“何必?”尤梓楠大笑两声,盯着陆恒道,“你说为什么何必,我爱了他这么久,为他不惜卖身为奴,你说为什么。我付出了这么多,结果呢,还不如一个他刚认识的通房丫头,明明是我才对,那个位置是我的。”
“可是这是你们自己的选择,爷可没有逼过你们,因为你哥哥的事,对你们照顾有加,你们却这般恩将仇报。”青木斥道。不由想起那个时时刻刻都是笑着的男人,他是尤梓楠的哥哥,和三爷有点渊源,他死后三爷惦记兄弟之情接济着尤氏母女,倒是养出了白眼狼。
“哥哥。”她低声怔怔唤道。
“所以你就想害了双儿。”陆恒道,声音比这冬日里的地牢还冷。
“对啊,我就是要害她。只要她能让她死,我什么都不在乎。”听到双儿的名字,她又仰头哈哈大笑,似癫狂似绝望。
“所以你就帮着人害了她。”陆恒在心中问道,上辈子机缘巧合之下,她是跟在了双儿身边,是双儿最信任的人之一,最后他从边关回来的时候,双儿和她丫鬟全都丧命,她也不例外,听说是在双儿死后自杀的,他以为她是自责才会这么做呢,原来,或许,那些事本就是她算计的。
她害死了双儿,扫清她做的所有事的痕迹再自杀,难怪上一世他查了那么久,总是有些事情对不上,原来是这个人用死亡来掩盖了她的罪行。
只可惜重来一次,双儿并没有像上次那样看重她,于是她没有机会去算计,才会方寸大乱,让他看出破绽。
“不用留情,过了今日就处理了吧。”平静的声音。
隐藏的毒瘤还是处理干净些好。
走出地牢,顶着寒风,陆恒庆幸的微微一笑,回去换了衣裳看双儿,没想到刚转过厚重的挡风帘子就看到那个小不点躺下双儿的旁边,而双儿正要亲他陆恒顿时脸一黑,那明明是他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