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她老老实实的躺下,看皇帝脸上难掩的急切与心疼,反倒去安慰他:“就是牵了一下,养一阵子就好。”
“好孩子,”皇帝低下头,很爱怜的亲亲她:“辛苦你了。”
青漓拉住他衣袖,看向一侧躺着的儿子,道:“晚上,能不能叫他留在这儿?”
她笑着看看他,目光中是母亲特有的温柔:“不想叫他离开我。”
皇帝正是心疼的时候,自然是应了:“好,不止他在这儿,朕也在这儿,好不好?”
青漓欢欢喜喜的点头:“好。”
中宫得子是大事,不只是宫中,便是在金陵,也是头一份的。
魏国公府的人自然是最紧张的,自从青漓产期临近开始,他们就开始忧心,直到宫中传来消息,皇后诞下皇长子,才算是松一口气。
这样的大喜,也不必去忌讳什么,当日夜里,魏国公府便摆宴,广邀金陵诸府。
国家立储,首位的自然是嫡,随即才是长,皇后所出的这位皇子既嫡又长,倘若不出意外,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君主。
这一日晚宴,魏国公府的客人自是极多,送上的礼也极厚重。
魏平遥有些担忧,暗地里问了魏国公一句:“是不是不太好?万一陛下多想……”
“放心吧,”魏国公宽慰儿子:“皇后得子这样的喜事,陛下怕是最高兴的,我们便是如此,也碍不到什么。
再者,皇后是我幼女,是你胞妹,她生了嫡出的皇长子,咱们若是苦着脸不高兴,那才是怪呢。”
魏国公年岁在,经历也足,魏平遥自是不再多说。
如此过了三日,便是小皇子洗三。
此前皇帝便有言,邀请英国公太夫人入宫操持,这话自然不会做空。
太夫人生的慈祥,同魏国公府关系也好,先去拜见了皇后,随即才见了新生的小皇子,见了他模样,连连夸青漓有福气。
青漓在坐月子,自然是听不着的,可皇帝听得高兴,董氏在侧也高兴。
皇帝早早便为小皇子定了名字,元景,衬着洗三之礼,一道公布出去。
伴随着皇长子诞生的大赦天下,与另一道圣旨同发。
——正式册封降生仅三日的皇长子萧元景为晋王。
大秦旧制使然,极少会在皇子年幼时册立储君,往往是先行封王,随即再行册封。
而晋王这个称号,则是最有指代性的王爵。
晋者,亚日也,在某种程度上,本身就有隐约的储君意味,大秦的历代之中,这几乎是太子的别称。
先帝被确立东宫之前是晋王,英宗被确立东宫之前是晋王,再往前数,成宗被册立之前也是晋王。
想着初八宫宴那日,皇帝口中说的小太子,一时之间,众人心底都有了一个估量。
等晋王殿下再大些,陛下只怕就会明旨册封太子了。
说起来,这位晋王倒真是有福气。
从皇后的肚子里出来,没有任何竞争的嫡长子,出生才三天的小娃娃,就已经凌驾于许多人之上了。
世间人累死累活一辈子,也不如人家投一个好胎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比起福气,还是皇后要更浓一些。
出身簪缨世族的开国公府,父亲是当家国公,母亲是诗书传家的清贵出身,嫁的是万人之上的天子,成婚没多久就传出好消息,现下连一年都没有呢,儿子都生下来了。
人比人,气死人啊!
恪太妃坐在内殿,手里的帕子都要搅碎了,既不满,又心闷。
自己儿子一把年纪了,连个封爵都没有,别人见了,也是干巴巴的叫一声七王。
可是那小皇子呢,才出生三天,就封爵晋王,眼前着鹏程万里。
两下里一对比,当真是叫人心塞。
张太妃坐在她的身边,或多或少的看出她几分心绪来,面上不显,心里头直撇嘴。
废话,你儿子是庶出,能在当年的变故中留下一条命就不错了,现在怎么还挑三拣四?
那是皇帝好容易盼来的嫡长子,眼珠子心尖子,你怎么去比?
还是坐在恪太妃身边的赵华缨轻声开解:“母妃可是羡慕了?无妨,再过几月,您也能有乖孙呢。”
她运道好,嫁进七王府里去几月后便有了身孕,加上还是恪太妃的侄女,倒是得宠。
恪太妃看一眼她还没凸起的肚子,心里舒畅了一点:“你也算是有福气的,比府里头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要好。”
赵华缨面上带笑,轻轻应了声,心底却也有不忿与无力。
她运气好?运气最好的,应该是皇后才是。
她曾经以为历史是可以被改变的,可是扑腾了一阵子之后,终于发现自己的无能为力。
眼见着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宣圣帝诞生,并确实在洗三这日封王,就更加加深了她心中的恐慌。
运道这种事情,还真是没法儿说,有人天生福星高照,有人天生厄运连连。
皇后的福气可不止于此,晋王才是头一个,据史书记载,人家一气儿生了四个儿子呢。
真的想去跟她比,岂不是要被气死?
第99章 儿子
元景出生前, 青漓便觉得, 自己此生已经足够圆满。
等真的有了儿子, 看他小小的身子躺在自己身边,看他下意识的对母亲流露出依偎与亲近,看他扁着嘴哭出来, 都叫她意识到——之前那种想法或许是错的。
有了孩子, 才算是真正的圆满。
她与皇帝都是第一次做父母, 欢喜之余,也怕哪里做的不好。
可再多的担忧, 在见到襁褓中的小人儿时,都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是他们的孩子啊。
他这么小,这么软, 连骨头都没怎么长成, 都要小心翼翼的对待,唯恐哪里磕了碰了。
皇帝毕竟是男子, 手上力气大,第一次抱他的时候,唯恐弄疼了他, 额上险些出了汗。
相比之下, 青漓倒是还好。
文翰出生时, 她也跟着抱过几回,不至于生疏,再加上董氏在旁提点,出不了大错。
可即使如此, 她在抱他的时候也要仔细拿捏着力气,替他穿上小衣服时,更怕手上粗鲁,伤到他哪里。
青漓生产的极为顺利,没留下什么身子的亏空,太医诊脉之后,也只是开了温补的药,叫她好生休养即可。
虽说如此,但女人生孩子,终究是极为辛苦之事,青漓也不想叫自己日后留下什么病痛,便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休养。
皇帝知她辛苦,也不耐烦叫人吵,便只吩咐人在外边候着,有事再入内。
元景洗三的第二日,青漓过了午后便觉困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听见皇帝在一边笑,她睡得多了,也没起床气,揉揉眼睛,狐疑的望了过去。
皇帝正坐在床边,手里还握着儿子的一只小手,见她醒了,向她道:“元景刚刚睁眼了,还看你了。”
“啊?”青漓赶忙去看儿子,可他这会儿已经睡了,心下禁不住有些失落:“你怎么也不叫我。”
“就是一会儿的事儿,叫朕怎么叫你?”皇帝道:“你睡得这样好,朕也不忍心吵醒。”
“真可惜,”青漓有些遗憾:“我都没有见到呢。”
元景是在出生第二天睁眼的,眼珠黑亮,很漂亮。
人面上的五官之类,最能叫人记住的,应该就是眉眼了。
此前他合着眼,脸又稚嫩,青漓也看不出他像谁,宫人内侍们只会捡好听的说,更是说不到点儿上。
这会儿他睁开眼,青漓就能很清楚的分辨出,他生的像皇帝。
至少,那双眼睛十分像。
她暗暗的在心里松一口气。
老实说,青漓生的是美,这幅容貌若是传到女儿身上去倒是极好,可若是生在男子脸上,就会偏向风流俊俏那一侧,有失威仪。
最多,也就是像她美二哥一样。
而按照青漓的审美来看,还是皇帝那种相貌英挺俊朗的好些。
男人嘛,就要有阳刚的样子。
不过话说回来,元景无论生的像谁,她都一样的喜欢。
或许是因为在她腹中淘气够了,出生之后,元景很乖,除去饿了尿了之类的事情,他从来不哭,只合着眼,一门心思睡觉。
等再过几日,时不时的就会睁眼看看,眼珠转转。
当然,看得最多的,还是青漓这个近在身边的母亲。
兴许是因为元景在她肚子里带了九个多月,母子之间天然的就会亲近,只消将他放在青漓身边,他就会无意识的往她所在的那边动。
青漓看的心软,更觉爱极了。
她在八月末开始坐月子,已经算是进了秋天,倒是不觉难熬,身边还躺着元景,更叫她兴致勃勃。
月子里不能见风,内殿的光也偏暗,董氏掀开寝殿床榻,就见青漓侧躺着身子,只低头看着身边的元景,虽不说话,周身却也有了母亲的恬静与温柔。
再强悍的女人,在有了自己的骨肉之后,都会变得柔软起来。
更何况,青漓性情本就算不得强硬。
董氏将动作放轻,上前去看了看元景:“小殿下还睡着呢。”
“嗯,”青漓动作轻柔的摸摸他小脸,道:“前不久醒了一次,喂奶之后就睡下了。”
看一眼董氏面上神色,青漓心中一动:“阿娘有事要说吗?”
“妙妙生了小殿下,自然是极好的事情,”董氏看着她,轻声道:“可有些话,阿娘是过来人,少不得要叮嘱你一二。”
董氏年岁比她长那么多,经历也足,此刻如此正色,青漓自然不会敷衍,神色一正,道:“阿娘只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