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之前晋成帝并非要跳河自杀,他只是极度饥渴,需要喝水罢了。
而李派人正好利用了这一点,把真假皇帝的戏码演得那么真,就为了蒙蔽情急下没看清背影的邵华池。
傅辰看着晋成帝那本就喝了不少水的肚子,再这么下去胃就要爆了。
傅辰的穿着是内务府无品级太监服,还是去了内务府刘纵硬是让他换上的,不然以傅辰进宫前的便服,麻烦更多,但就算穿着太监服,也多亏他身上有刘纵的牌子,才躲过好几次盘问。
侍卫们当然不会听从他的指令,他离开皇宫那么多年别人的确都不认识他了,但鄂洪峰是认识的。
“傅……傅辰?”看到那张说熟悉不熟悉的脸,幸好此人的大体轮廓没变,气质也始终如此。曾经还是小小御前行走的他,如今已是御林军统领,又怎么会忘记让他升迁的人。
若是没有五年前抓住那么多隐藏在皇宫里的细作,他哪里能在皇上面前露脸。
傅辰点头,“现在不是说这个时候,先打晕陛下,然后让人日夜看着,无论殿下多想喝水都不能让他喝,不然会出大事。”
“你…,好,我知道了。”鄂洪峰在宫里当差那么久,自然明白这也不是什么叙旧的时候,轻声对已经陷入缺水状态的陛下道了罪,亲自打晕了晋成帝,又吩咐自己的亲信全程跟着晋成帝,直到皇帝彻底清醒。
晋成帝已经被小心抬下去了,当然周围跟着的守备力量增了好几倍。
而鄂洪峰这次也是受到了教训,不能让人轻易离开陛下身边。毫无疑问这次陛下醒来他们所有人恐怕都要受到贬斥,但现在能够将功补过就已经不错了。
景逸的尸体被带去下的时候,鄂洪峰特别吩咐要与阿一的那具分开,一个是刺客,一个可是帮助挡刺客的人,要是没有景逸那石破天惊的一档,恐怕这里所有人都会受些伤。
他也是看着景逸的尸体,胸口那大洞,连内脏都能看到一些,哀戚地闭上了眼。
若是没有他把景逸带入宫,也不会害了他,他也有责任。京城的姑娘们如果知道了,恐怕要哭瞎了,远近闻名的美男子就这么去了。
邵华池闷哼的声音很轻,但还是被傅辰捕捉到了,傅辰也顾不得其他,快步走去,那边的侍卫还不愿给傅辰这个陌生又作风相当强势的太监让道,还是鄂洪峰让他们退开,傅辰把人给细细抱在怀里。
有鄂洪峰的人证,自然就没人再拦着傅辰了。
傅辰的精神都放在邵华池身上,抱着汗湿的脑袋,笃定道,“你会没事的。”
傅辰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魔力,为什么邵华池每次在昏迷的时候,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就会有些反应,所以刚才听到邵华池的痛吟,他才会做出直接过来的举动。
邵华池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句:“傅辰……”
“我在。”
“傅辰……”
“我在。”傅辰不厌其烦地回答着。
邵华池手指动了动,似乎想要碰到什么。
心念一动,不由握住邵华池放在身侧的手,两只满是汗水的手黏糊糊的握在一块,傅辰只觉得一股颤粟直达心尖,就好像一道雷劈到最隐秘的沟壑中,将那顽固的堡垒给轰开。
“傅辰,梁太医来了,你先离远一点吧。”鄂洪峰提醒道。
果然侍卫分成两道为赶过来的梁成文让路,当梁成文看到躺在地上再次生死不知的邵华池,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往周围寻找傅辰的身影,只要傅辰在殿下周围,殿下的脑子就容易被浆糊给糊了。
好了,不用找了,离得那么近,他的眼睛没瞎。
果然……在!
见梁成文过来,傅辰准备放下邵华池,谁知刚要起身,梁成文就瞪着眼,“你走什么,就留在这里,全程都要在!”
傅辰是个不管有理没理都理直气壮的人,但就那么一会儿这种心虚的感觉却频频出现,一见梁成文瞪眼,就乖乖地半跪了回去,又回到了刚才的半抱着的状态。梁成文难得见到毫不反抗的傅辰,语气也稍微柔和了一些,“你就好好让他靠着你,待会我拔的时候你全程看护着他。”
梁成文眼尖地看到那两只被身体遮住的交握的双手,额头上的青筋更突出了。
是根本不怕被人发现了是吧,这里是皇宫,你们要牵手不会回屋子里使劲牵个够吗,还要我为你们遮挡不成?
虽是这么抱怨,但梁成文还是无可奈何用自己的身体来挡着这明显诡异的一幕。
嗯,等等,之前不都是殿下挑担子一头热吗?
傅辰可是从头到尾都几乎没有回应的,怎么,这是积少成多,滴水穿石了?
握得这么紧,傅辰你再说自己对殿下没感觉,我信了,你自己信吗?
傅辰自然也明白大庭广众下做这种很容易被发现的举动,是非常不妥的,他只是刚才希望缓解一下邵华池的痛苦,想要抽手的时候,却发现已完全抽不出来了,被邵华池扣得紧紧的,生怕他松开似的。
换做以前他倒是会一根根手指掰开,让邵华池彻底松手。
现在……
看了一眼湿漉漉的,在阳光的照耀下好似反射着光芒的脸,美得窒息,对容貌从未有太多感触的傅辰,此时,淡漠地收回了短暂的失神。算了,不过是在痛苦的时候握手,就是被看到那又如何?
想歪?那也要有这个意识,这种社会环境要想歪也需要确凿的证据才行。
傅辰清楚之前问邵华池选择的问话,是为了让邵华池有更多的求生意志,才刻意加深印象说的,心态还未到达那个程度。
不过若是没有这层意思,无论是谁在傅辰面前倒下他都不可能松口说那样过火的话。
于是,傅辰一时没有脱开手,就被梁成文撞得正着,也懒得解释,更没必要,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并未把邵华池当做任何人的替身,让他真正心动的是眼前这个人。
梁成文让几个徒弟先准备好消毒的器具,然后剪开邵华池被刺到的上衣附近的衣料,傅辰将浸湿的巾帛诱哄邵华池张开咬住,以防止咬到舌头。
在梁成文准备开始的时候,傅辰做了手势,梁成文停了下来。
他快速凑到邵华池的耳边,再次以内力推送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您说要我彻底成为您的人,什么都可以答应我。但我还没成为您的人,您甘心吗?”
这是对[那个自己]说的,不过因为印象深刻,也被保留了下来。
邵华池一颤。
话音刚落,傅辰厉眸抬起,摆了手势:拔!
梁成文动作也是迅速,尽可能将邵华池的痛苦降至最低。
唔!
邵华池胸前猛地一挺,鲜血犹如涓涓流水滚落。
梁成文等人也没有说话,各司其职,迅速撒上金疮药、止血、包扎、喂保命药丸,观察了一会,确定邵华池呼吸平稳后才让人带回以前七子的居所重华宫,因为晋成帝的宠爱,哪怕邵华池出宫建府了,也始终保留着。
昏迷的邵华池被抬走,梁成文看着手中染血的飞刀,仔细观察着,又凑近闻了闻味道。
傅辰半身的衣服上全是血液,但现在也没功夫替换,他看上去也很疲惫,见梁成文研究的模样,眼睛微咪,“有毒?”
梁成文沉重的点头,“殿下带毒出生,虽然现在去了毒素,但与其说去,不如说是他本身对毒的抵抗力又高了,换了是别人恐怕很快就会死亡,殿下虽然能溶解这类毒,但痛苦免不了,难保没有别的意外,我先带人研究一下成分,里面还有几种我比较陌生的……”
“你说有意外,你的意思是有可能活不下去?”这才是傅辰最关心的,紧握的拳,指关节发白。
没想到傅辰有这样的问题,想到殿下五年前得知傅辰死后的种种,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的折磨,既然非傅辰不可,特别是对殿下来说外人连阻止的资格都没有,那他何必做个讨人嫌的。
殿下这伤没刺到要害,而且刺得不深,关键是毒。毒素有多厉害也只有他回去研究了才知道,但既然现在没什么事,而且殿下也没中毒的迹象,想来是没大碍的。看傅辰这关心则乱的模样,梁成文忍住心中的狂笑。
傅辰,你也有今天!
哈哈哈哈,真想多看看啊。
傅辰这小子从小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特别是偶尔惊鸿一瞥,那傲得谁也瞧不上的气息,简直狂得没边了,你也有慌的时候啊!
原本到口边的话又收了回去,看傅辰这样,说不定再推一把殿下就有机会得偿所愿了,于是哀愁地叹了一声,“听天由命吧,你也知道那些刺客在这种关键时候出手起来可不会管这么多,至于能不能活下去,我想挺过这几晚……再看看吧”
见傅辰始终沉默,梁成文抬头,就看到傅辰没有丝毫波动的表情,这不是平时那种透着温润的平淡,那气息却是连旁人都能感受到杀气的。
傅辰向西十二宫的方向走去。
“呃呃呃,等等,傅辰,你这时候还要跑到哪里去?”
宫中的刺客还没完全抓到,这时候怎么能随便跑。
“还有一点尾巴,正好,一次性解决了。”这时候的傅辰,全身肆乱着狂暴的气息。
我要他们,有去——无回!
怎能不付出代价!
说着,傅辰冷漠的看着天空盘旋着的犀雀。
傅辰来到之前两个高手隐藏于茗申苑的角落里,果然看到了两具死去一些时候的尸体。
刚才打暗号没有反应,想要让他们趁阿一不备能够起到突袭作用,可这边一片寂静。
傅辰就大约猜到他们可能再也没有回应的机会了,也许在阿一过来的时候,就早已察觉到他们,以阿一的洞察力,这周围有什么暗杀能力的探子,很快就会被发现,哪怕这两个探子自身能力高强,可面对的是阿一,就不一样了。
鄂洪峰跟着过来的时候,他是想与傅辰叙旧几句,却不料又看到了两具尸体。
“鄂大哥。”
傅辰几乎没有这样亲昵地喊过他,哪怕是当年,两人更多的接触也是在互利互惠的基础上的,他听出傅辰语气中的难过,定了定神。
“需要我做什么?”
“能不能替我,好好厚葬他们?”
第246章
不阻止李變天, 晋国只会死更多的人,他知道以李變天的性格, 哪怕生灵涂炭也在所不惜。
他相信, 如果自己不是身处其中,不会体会到这种哀凉。他若是后世之人,定会为这样的帝王亦或是明君称颂。
傅辰从鄂洪峰这儿拿到了内务府上报的可疑地点, 这些地方正被侍卫若有似无地围住,只要有异动就会上报, 但那时候再上报还来得急吗?而且傅辰担心,若是李派还事先埋下了地雷, 那么猝不及防进去可真的魂飞天外了。
傅辰又回了一趟内务府,从刘纵那儿得到更详尽的汇报,那些曾经的太监同僚的力量比他想象的更大, 就如一句现代的话,这世上没有真正弱小的人, 只有放错地方的资源。哪怕再微不足道的人物, 能量都比想象中的大。
也不过几个时辰, 手上拿到的情报就有一沓。
当傅辰看到情报上被重点标注的一处地方——景阳宫。
那里也放了!?
而且, 从上面的显示来看,这里安放火药的数量, 是最多的。
也许因为景阳宫或多或少与邵华池有关系, 对李派来说他们是不介意意外之喜的。
傅辰对这个地点又熟悉又陌生,这是他与邵华池第一次坦诚,也是邵华池首次露出真实面貌的地方, 这里埋葬着邵华池少年时期受到侮辱的点点滴滴,如果要了结,他宁愿选择这里。
见傅辰要准备孤身一人,鄂洪峰一把拉住他,“你要一个人进去?”
“只有我可以。”你们不可能比我更了解他们的行为模式,“而且,他们还没有全死,我要他们都出来!”
傅辰说的平静,眼底却迸发出一丝恨意,熊熊燃烧的火焰在他眼中腾起。
从到了掖亭湖一直到现在,他胸中的怒火一点点积累,直到邵华池倒下飙升到最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