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乒棱”的锁链声的远去,那穿着狰狞甲胄的恐怖存在也是消失了踪迹,只留下坐在地上的郑邪与昏迷不醒的叶盈。
当然,还有被崩碎了大半的大罗山。
郑邪就这么静静地坐在碎石上,有些发愣地看着远方的天穹。
“佰老”
郑邪轻轻地念叨着那个一直被他深埋在心底的称呼,也是回想起了那一同被埋葬的过往。
清幽的庭院中,一个年纪不过七八岁的稚秀男童显得颇为兴奋,一路小跑着来到了庭院中的一座小楼前,费劲地够到了门上的把手,敲响了小楼的大门。
“梆梆梆”
男童一头黑发,俊俏的五官让人心生喜爱,尤其是一双格外灵动的黑色眼眸,更是显得灵秀非凡。
“佰爷爷!我修成了!修成了!”
还显得稚嫩的童音中满是邀功般的雀跃,回荡在清净的庭院中,却并不显得聒噪。
“下一次,记得先看清楚环境。”
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在男童身后响起,竟是一个不知何时便坐在庭院中的青石上的灰袍老人。
这老人虽身形显得单薄,但是却精神清朗,双目中蕴含着让人不敢长时间凝视的锋芒。
男童倒是并不显得诧异,回过头便小跑到老者座下的青石前,抬起头来,嘻嘻笑道
“佰爷爷!《太清镇邪决》我已经成功破关了!”
老人的眉毛稍微挑了挑
“这么快?这门心法至少也要三个月才能初窥门径,但你可是三天前连上面的字都认不全你莫不是在骗我?”
男童一脸得意
“怎么可能!我发现它也没有记载的那么难练啊,那些所谓的瓶颈,只是稍微滞涩了一下,稍微加把劲就过去了!”
老人的面色凝重了些
“你没有遇到瓶颈?”
男童点点头,满面都是得意的笑容
“对!我厉害吧!”
老人没有言语,只是伸手摸了摸男童的额头,随后便眼神一凝,颇有些难以置信地自语道
“真的破关了?”
男童笑嘻嘻地爬上了青石,坐在老人的身旁,随后轻吒一声,自眉心到胸口处便浮现了一张塔状的繁琐纹路,流露着古朴威严的气息。
老人凝视着那座小塔,也是有些讶异
“七层镇邪塔如此高的契合度”
男童松了一口气,那些纹路也是眨眼便消散了去。
“佰爷爷,我是不是很厉害?”
男童眨巴着眼睛,显然是在等待着夸奖。
佰傅哑然失笑,揉了揉男童的脑袋
“太元邪本来我不应让你过早地具有骄傲之心,但是你的天资,的确是我生平所见之绝。”
男童嘿嘿一笑
“那和他们三个比起来呢?”
佰傅微微一笑
“他们不及你。”
男童颇为欣喜地挥舞了一下双臂
“那三年之后的仪式,我是不是也有机会拿到奖励啊?”
佰傅的动作微微一顿,但随后又不着痕迹地掩饰了过去
“或许吧。”
男童没有意识到老人话语中的复杂意味,只当自己得到了赞赏,便又在庭院中到处闹腾了起来。
老人看着男童,眼眸中似乎有些惋惜之色,口中也是喃喃自语
“太元族中永远只有帝子可以成道其他都是陪衬”
“即便天资冠绝古今也难”
想到这里,郑邪自嘲一笑
“太元族我拿你们当血亲,你们却拿我当祭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郑邪的笑声中带着悲戚之意,又好似在嘲笑着自己。
“你们夺走我的一切,我认了,毕竟我流着的是太元的血”
“但既然现在我自买己命便与你太元再无瓜葛!”
郑邪踉跄地站起身来,面庞上尽是张狂之色
“你们欠我的债我会一个个算的。”
随后,郑邪看向了大罗山崩碎后露出的深渊,遥望着深渊底部的某处,咧嘴一笑
“我想,那一天不会太远了。”
随后,郑邪便扶着那崎岖的石壁,就这么一步迈出,顺着碎石滑下了那漆黑的深渊之中!
与此同时
在离大罗山不知多遥远的一处地方,一位老人正在借着烛光夜读。
这老人读得极为认真,时不时还会停顿下来,提起一旁的笔在书上勾勒几笔,似乎是在做着批注。
忽然,烛火摇曳,明明门窗紧闭,却来了一阵不知何处生出的阴风。
老人手中笔画未停,依旧在认认真真地写着自己的见解,只是口中平静道
“把你的阴气收好,若是灭了这烛火,我就灭了你。”
房间的角落,一道穿着狰狞甲胄的身影靠墙而立,隐匿在烛光照不到的阴影中。
看起来,此人正是先前与郑邪交流过的阴曹地府之人!
“佰傅,练了这么久的字,你还是脾气这么大。”
这人摇了摇头,但是确实是收起了周身黑色的阴气。
佰傅眼睛依旧盯着自己的笔尖,认认真真地勾勒着笔墨
“将牙,若不是在这房间内只有笔墨纸砚,你觉得我会安安静静地坐在这儿吗?”
被称为将牙的男子笑了一声
“也是啊,依你‘大天尊’的脾气,太元族怕是得被你掀个底朝天才对。”
说到这里,将牙顿了顿,忽然话锋一转
“你还在为当年那个孩子而愧疚吗?”
笔停了。
佰傅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笔,长吁了一口气
“我这辈子,恐怕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太元邪这个孩子了。”
佰傅偏过头,看向角落里的将牙
“你这次来,应该是见过他了吧?按照约定,你应送他入了轮回。”
将牙摇了摇头
“不,我没有送。”
嗡!
整个房间内亮起了密密麻麻的古老文字,散发着磅礴的威压,尽数集中于佰傅的身上,看起来好像想将他镇压一般。
这个上一秒还气质平和的老者,如今却是透露着一股令人忍不住要低头跪伏下去的威势,用凌厉的双目怒视着将牙,阴沉道
“你违约了?!”
看着声势骇人的佰傅,将牙又摇了摇头
“不,只是他自己用一道太古凶兽的尸骨孕灵,买下了一条命。”
佰傅愣住了,身上的威压也是顷刻间收敛了下去
“他自己买了命?”
将牙点点头
“顺便让我给你带了句话‘不孝徒郑邪,愧对恩师。’嗯好像是这么说的。”
佰傅跌坐在椅子上,随着他气势的消散,墙壁上用于镇压他的符文也是暗淡了下去。
这个老人嘴唇哆嗦着,似哭似笑
“郑邪郑邪他还用着我给他起的名字”
“当初若是我能早点阻止,他就不用承受这些”
这个一直以“大天尊”之名威震古今的老人,如今却像个无助的孩童般抽泣着。
“我料到太元族想借他来助帝子成道筑基,却没想到会剥夺他几乎全部阳寿和气血,在他体内种下那种恶毒的邪种”
佰傅的话语断断续续,隐约间却是说出了当年太元族内恐怖的真相。
“前世今生将来三个孩子分别承担帝子三世身的所有业障,都死了都死了我只来得及救下他”
“是我愧对他啊”
将牙看着面前这个老友脆弱的模样,也是叹了口气
“我见过那个孩子了,有胆子,有见识,也有股野劲想来他既然已经买命,便不会甘于平庸才对。”
佰傅深吸了一口气,但是声音中仍旧带着颤意
“那也无用帝子三世业障尽除,如今几乎可以看见未来的辉煌,但是这些本来应该是属于那个孩子的啊”
佰傅仍旧记得,那个叫做太元邪的男孩,仅仅三天便悟透了《太清镇邪决》那等心法,不论是资质还是心性,都足以让他走上一条碾压群雄的道路。
可是他一身血气被硬生生地夺走,只留下干瘦单薄的躯壳甚至还被种下了古时的邪种,用来引渡他人前世的所有业障
这三条,不论是哪一条都不应该发生在一个年仅十一二岁的孩童身上!
将牙沉默了。
佰傅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的业障呢?”
将牙犹豫了一下
“本想帮他除去,但是被拒绝了,说是自有打算。”
佰傅轻轻点了点头,随后颇为疲惫地摆了摆手
“走吧走吧让我这把老骨头静一静”
将牙叹了口气
“你做的已经够多了,本不必如此歉疚。太元族才是应该为此承受代价的一方。”
佰傅没有言语,只是无力地摆了摆手。
见此情形,将牙也不再多言,直接消失在了虚空中,只留下隐隐约约的锁链声。
佰傅靠着椅子坐着,轻轻念叨着几个字
“太元郑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