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琛有一点不情愿的道,“哪里,不过是去见识了一下害了大哥的那个女校尉。”
“哦?”唐嬷嬷道,“可是崇阳营那个叫沈秋的校尉?听说还进了飞鹰骑。”
“就是她!踩着大哥上位!”白玉琛冷哼一声,很不服气的模样。
唐嬷嬷太了解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了,知道他必定去给人家惹麻烦了,不过看情形似乎没成功,这让唐嬷嬷对沈秋又多了一层好奇,这沈秋的本事竟然不是因为女兵缺少而被众人夸大的么?
唐嬷嬷作为当年崇阳郡主的贴身丫鬟,也是从崇阳营里滚打出来的,近日跟着二少爷到边城,正遇上崇阳营的事情,听敬国公讲了前因后果,暗恨京中苏太妃的同时,也对发现并化解这件事情的沈秋产生了好奇,如今听到二少爷说起,立刻有了聊天的兴趣。
白玉瑾兄弟对唐嬷嬷都很尊敬,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崇阳郡主的贴身丫鬟,当年她跟随郡主建立崇阳营,也在战场上拼杀,还曾经官拜将军,后来先帝将白家军从边关召回,她也随着郡主回到京城。
因为先帝对白家军的忌惮,当时崇阳营的三个女将军都被赐了婚。当时就算底蕴深厚,劳苦功高的敬公国府都要避其锋芒,最后崇阳郡主也只能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同生共死的同袍们嫁的不那么糟。
唐嬷嬷最后被赐给廷安伯府体弱的幺子,可她丫鬟的出身以及经过战场和血腥洗礼的冷硬性子并不得丈夫的喜欢,可因为大长公主府和敬国公府撑腰,对方也不敢怠慢她,婚后六年,她的丈夫终于郁郁而终,伯府也因此而迁怒。
恰逢白玉瑾差点在国公府出事,唐嬷嬷在为丈夫守了一年孝以后,就到回到了大长公主府,照顾白玉瑾兄弟,白玉琛那个时候还不到两岁,唐嬷嬷自己并没有孩子,几乎把他们两人当亲生儿子。
兄弟俩对于母亲的事情,也多从唐嬷嬷口中知道,毕竟她可以说是在郡主身边时间最长的人。
见唐嬷嬷感兴趣,白玉琛倒也不隐瞒,很不开心的讲了自己出师未捷的过程,以及沈秋的阴险狡诈,让他到现在都无法确定是因为什么原因而暴露。
唐嬷嬷随手翻了翻书案上沈秋的调查资料,调侃道,“虽然努力在知己知彼,但显然功课还没做到位。”
“知道啦,我下次一定做好。”白玉琛对着唐嬷嬷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唐嬷嬷慈爱的摇了摇头,把药碗推过去,“这次就先把药喝了吧!”
……
唐嬷嬷走后,白玉琛砸吧着嘴里的苦味,越想越不甘心,除了在大哥那里,他也好多年没吃过这种瘪了,叫来白忠道,“她明日就要回军营了,听说她沐休的时候有人不怎么出来,爹爹也不让我进军营,要再找她麻烦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难道就这样放她回去?”
白忠实在太了解自家主子的性格了,这口气不出,肯定会老记在心里,犹豫了一下道,“来不及布置的话,要不先揍一顿?让她在床上趴几天,就当先替世子出口恶气。”
白玉琛顿了顿,半晌抬手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很好!”
都是被沈秋气得,他都钻到牛角尖里去了,也不一定非要让她降职呀?把她得到的赏赐都抢过来也一样嘛,毕竟听说崇阳营的女人们都特别爱银子,抢她们的银子如要她们的命。
白玉琛的目光落在册子第一面的“沈大牛”三个字上,眉头舒展,嘿嘿笑道,“理由都是现成的,看她这次怎么躲!”
***
置宅子不是一两天能办成的事情,沈秋把五千两大头存入钱庄,之后就悠哉悠哉的逛了几个牙行,了解了下行情,最后和曹嬷嬷商量先赁一间屋子。
这次回去曹嬷嬷就申请退军,像曹嬷嬷这种年纪已到,身体又不好的人,如果有好的去处是随时可以退军离开的,毕竟军队不养闲人,崇阳营虽然不会赶人离开,但工作和军饷是挂钩的,身体不好,做的少了待遇也不好,除了完全无处可去的人,基本上年纪快到时都会给自己安排后路。
赁的屋子就是给曹嬷嬷住的,之后沈秋置宅子和打理修整就全靠曹嬷嬷操持了。
该办的事情办完,众人趁着空隙逛了半天,就打道回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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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可是飞鹰骑沈秋沈校尉?”几个健壮的大汉拦住了众人的去路。
沈秋打马上前道:“正是。”
“烦请您跟我们走一趟。”打头的壮汉道,“您的大伯有事找您。”
一听是沈大牛,再看面前这些明显是打手的人,众人都有些担心。
可人家光明正大的来请,定然是占理的,似乎不去也不好,沈秋想了想,吩咐曹嬷嬷和李果儿等人带着虎子和小石头先回营。看对方似乎没有阻止的意思,心里有了些底,安抚了虎子和小石头几句,就只带着何元娘跟着对方离开。
赌坊在哪里都是不缺的,边城虽然不如京都和扬州繁华,但上百年的战争侵扰,让这里人习惯了朝不保夕的日子,反而有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氛围。所以赌坊的生意是极好的。
两人被待到哈幕府最大的赌坊,光楼就有五层之高,气派之极。
穿过吵吵嚷嚷的大堂,沈秋终于在最后面隔出的一个开间中看到了鼻青脸肿,被绑了仍在地上的沈大牛。沈大牛估计吃了一番苦头,见到她,激动的叫起来,“秋儿,秋儿,你一定要救救大伯,救救大伯!”
看押他的一个打手,一脚踩住他的头,上下打量了沈秋一眼道,挑衅的笑道,“没想到沈大牛倒是好福气,还有个做校尉的侄女儿。”
沈秋没说话,只是不动声色环顾了下四周,等待对方的下文。
果然另一个男人接口道,“听说飞鹰骑俸禄不少,沈校尉战功卓越,想必这五千两银子定能替她大伯还上了。”
男人话音一落,四周就围上来七八个壮汉,手中提着绳索、和棍棒之类的东西冲着沈秋狞笑,显然是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打算。
“哦……”沈秋漫不经心的开口,“五千两。”不多不少,刚好是她得到的赏赐。
赌场有赌场的规矩,根据阶级的不同,赊银的限定也不同,像沈大牛这种泥腿子,赌了那么久,最多只能赊到三十两,要不然沈家不可能还有泥胚房来容身。就算她这个侄女儿升了官,也不可能有五千两的身价。显然对方知道她私下里得了赏赐。
“限您一天,请把银子送来。不然的话……”踩着沈大牛的壮汉冷笑一声,动作利落的俯身在沈大牛的胳膊上划了一道口子。惹来沈大牛杀猪般的嚎叫,“秋儿!秋儿!救救大伯,救救大伯!”
其他围着沈秋和何元娘的壮汉也逼上来,似乎特别的期待能动手。
沈秋伸手握住已经逼到她眼前绳子,看着那男人笑眯眯的道,“好啊!”
正摩拳擦掌的众位打手一愣,没想到对方这么配合,领头的那男人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一个方向。对方的要求是既要把人狠揍一顿,又要讨了银子。但人家这面配合,他们好像一点都没有机会。
沈秋也循着他目光的方向看了一眼,笑道,“一会儿就给你,不过……”指了指捂着伤口嚎叫的沈大牛道,“一千两一根手指,请务必给我。”
沈大牛的嚎叫戛然而止,惊恐道,“秋,秋……丫头?”
众人皆是一愣,没想到沈秋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来,沈秋看都没看沈大牛,道,“赌场不都有这样的规矩么?我大伯我会管,但赌场也按着赌场的规矩来就是了。”
领头的男人瞬间就理解了她的想法,
☆、第59章
沈秋从容的上了顶楼,径直走到一间房门口停下,正准备叫人通传,就听见里面传来惊慌的叫声:“来人,有刺客!”
众人一惊,急忙推门进去,沈秋也紧随其后,进门就见上次见过的少年被一个高大的黑衣蒙面人卡着脖子往窗口退,另有一个瘦小一点的同伙正拼命阻止着一个小厮模样的男子上前营救。
沈秋和一众人抢上前去,然而还是晚了,那挟持着少年的黑衣人已经从窗口翻了下去。
“二爷!”那小厮叫的心胆俱裂,挡在他们面前的人见同伴得手,也不恋战,紧跟着从窗口跳下去,沈秋一惊,急忙拽住要跟着往下跳的小厮,这个世界虽然有内劲的存在,但并没武侠小说中说的那种可以飞檐走壁的功夫,这里是四层楼,至少二十米高,跳下去不是死就是残,对方肯定是有准备的。
“暗卫呢!”沈秋吼道。
“怕你发现,没带!”白忠急疯了,也跟着吼。
沈秋:……
熊孩子玩脱了。
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沈秋探头看到楼底下四人将一张大皮撑开,接住了同伴后快速的收起,少年似乎已经晕过去了,被劫持的那人一甩紧紧绑在背上,显然是为了阻止追击的人背后放箭。
沈秋看了看楼下的情况,倒是有地方可以借力,但这样下去多少会耽误时间,这一点显然也在对方的设计之中。那熊孩子可是敬国公府的嫡子,要是放跑这群人就麻烦了,沈秋心念电转,把抓在手里的绳子一头甩给同伴“元娘!抓紧!”另一头甩下窗户。
何元娘显然已经跟她培养出了默契,抓住绳头飞快的绑在一旁的柱子上,沈秋随手撕了一条窗帘缠在手上,飞快的吩咐:“一个时辰内,西城门十里外界川坡埋伏,准备飞马营救。”
话音落时已经抓住绳索一头栽了下去,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演绎了一把高空绳降。只见她头下脚上,身体紧绷成笔直的一条线,沿着绳索飞速的滑下去,快到底时双腿用力朝墙上一蹬!身体顺势朝着一个刚上马的黑衣人荡过去,然后将人踹下马,自己松开绳索飞跃而上,朝着前面绑架少年的人追过去。
她的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似乎在呼吸之间,街上的人都看呆了,白玉琛睁开眼睛就看到从天而降的女子,心里的恐惧似乎也少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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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米开外,白玉瑾看着那飞身而下的身影,情不自禁的吹了个响亮的口哨,沈轩一边御马往过跑,一边赞道,“看身形,那是沈校尉吧?军中可没人有这本事,真他娘的好身手!不知遇到了什么事。”
白玉瑾跟在后面倒是不紧不慢,冷笑道,“沈校尉本事大的狠,想来没什么能难得倒她,估计用不着我们帮忙。”
白兴犹豫道,“前面那个……似乎是……”
“国公府的二爷被蛮子绑走啦!!!”前面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
白玉瑾和沈轩一愣,白兴才苦叫道,“前面那个人后面背的似乎是二爷呀!”
“你怎么不早说!”白玉瑾脸色大变,怒吼一声,狠甩马鞭追了过去,沈轩和白兴紧随其后,奈何他们在闹市之中,即使百米的距离也无法飞速赶到,距离反而越拉越远。
另一头,沈秋紧跟在那群人马后,见少年不知何时已经醒来,对着沈秋无声的张嘴:“我可以帮忙。”
沈秋瞬间就明白过来,想必当时他是装晕,此时以脸朝后的别扭姿势被绑在背上显然也是故意为之。
联想到当时的情形,沈秋对这看起来有些文弱的少年倒生出些敬意,看到他眼底强压的惊惧,一边紧追一边开口取笑的喊道,“玩过了吧?叫你不带暗卫!刺激不?”
少年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沈秋侧身伸手抓住前面射来的一箭,继续道,“等回来记得给我五千两,救命之恩,应该不为过吧……”
看着少年瞪大眼睛,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沈秋微微一笑,也学着他开始的样子,无声的张了张嘴。
“别怕。”她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脸上挂着笑容,眼神却坚定而锐利。也许是被她的从容和笃定影响,白玉琛莫名的就安下心来。
这显然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绑架,对方不仅身手了得,而且避开了城中的巡逻兵路线,完全不顾城中百姓的死活,不是直接践踏就是挥枪杀死,后方追击的人却因为顾忌他身后的白玉琛而无计可施,一队人就这样带着一路血腥往北城门口奔去。
程威的休假快要结束,今日带着小舅子去城外打了个猎,进城门不久就见一个黑衣人背着个人往城门跑,不远处一个老人正在走在路中间,还没来得及躲开,黑衣人就策马到了跟前,一挥枪,老人身体瞬间飞到路边,扭曲的倒在地上没了气息,胸口的窟窿迅速涌出鲜血染红。
“奶奶的!”程威目呲欲裂,弯弓搭箭射出去,却被轻而易举的挡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带着一阵腥风从面前奔过,恨得直咬牙。
“弓箭给我!”女子的嘶吼声传来。
“沈校尉!”程威听见声音迅速把箭篓和弓举在手里,女子骑着马以雷霆万钧之势奔过,程威手上已经空无一物。
程威已经从周围百姓的惊叫里知道了大将军嫡二子被绑,暗骂一声,正要翻身上马,却见斜刺里一双手伸过来,抢了他的马缰,飞身上马往城门追去。
程威看着马背上精悍的女子背影,气的骂了一句,“沈校尉是能传染的么?怎么又来一个彪悍娘们儿!”把背上的猎物扔给赵耀祖,快速道,“你先回去!”说罢往最近的轮值点跑去。
赵耀祖被猎物一压,刚被吓得动弹不得的身体终于一软,差点摔倒。从来没有觉得杀戮和死亡离他那么近。城门的方向已经喧哗起来,赵耀祖撑着挑担站稳往那边望去,似乎再次溅起血光,而刚刚从眼前奔过的女子却已经淹没其中。
那真的是自己曾今的未婚妻么?想到刚刚惊鸿一瞥,那张清秀却布满坚毅的脸,不知为何让赵耀祖有些羞愧……
守门兵已经接到消息,正在关城门,并组织抵抗,然而正是正午喧闹之时,百姓们本就不好疏散,又有不轨之人混迹其中,一时间城门口哭叫声喊杀声呵斥声连城一片,沈秋并没有多余的动作,对方接应的人还不少,白二公子又是现成的肉盾,还有边城百姓夹在中间,对方一往无前,他们却顾忌甚多,援军没到之前,很难成功,她现在要做得,就是跟紧对方,不要跟丢了。
果然不出沈秋所料,几乎没用多长时间,那些人就在混乱中被挟裹着冲出了城门。沈秋瞅准刚刚捣乱的几个人,还不待他们近前阻止就狠狠一刀下去,和黑衣人对待边城百姓如出一辙的手笔让她也杀开一条血路紧跟在那些人身后出了城。
可这个时候才是最危急的时刻,若让他们一直往前奔袭,闯过冠云山的关隘冲入草原就麻烦了,一是草原上的方向极难辨认,他们只能追逐,但要论起骑术,他们没几个人能比得上土生土长的草原人,沈秋之所以能咬得这么紧还得益于这是她抢来的这匹草原马。
所幸白玉瑾和沈轩已经追了上来,但再多的却也没有了,出城的阻碍让他们拉近了一点距离,但也仅此而已,关卡处轮值的士兵将也被对方早就乔装埋伏的人马绊住手脚。
沈秋不禁对策划此次事件的人升起佩服,每一步都经过精妙的布局,几乎是算无遗策了,若没有她这个变数,这次真的是要顺利将人绑走了。
可惜,她是个变数,不,好像不止她一个。
沈秋落后一点,跟追上来的白玉瑾、沈轩并肩,还有一个精悍干练的中年女子,骑术精湛,身手利落。
“他娘的,这些人是怎么潜进来的,”沈轩见沈秋过来,吼道,“这样追不是办法,不知道前面关隘上的兄弟们能不能顶住。”
“顶不住。”沈秋肯定的道,根据之前的布置可以判断出,对方是个心思缜密的人,没道理会在最后也而最重要的关隘出问题,所以她迅速的布置,“沈将军和这位前辈,请你们务必紧追他们不放。白小将军,请跟我走。”
一边布置一边把之前找来的弓箭递给没有任何武器的唐嬷嬷,“必要时用。”
这里除了陌生的大娘之外,沈秋的职位是最低的,但此刻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气势让人无条件的信服,唐嬷嬷下意识的看了白玉瑾和沈轩一眼,见他二人没有任何犹豫的听从吩咐行动。
情况紧急,谁也没问她到底有什么打算,四人立刻兵分两路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