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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皇帝闭着眼冷哼一声,“这没立的时候一个个还知道忠君、孝顺,真要是立了,止不住有些人这心就要大了。”
    与此同时,三皇子府的书房里,三皇子温漓正烦躁的在屋里走着,“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什么意思。”金架上蹲着的鹦鹉扑棱着翅膀飞到了温漓肩上,学着他刚才的话。
    “这会说话的鸟,以后谈事的时候还是别放屋里了,可不比人的嘴严啊。”李渊把玩着温漓送他的一把镶着红宝石的匕首,想着这种精巧玩意儿暖阳应该会喜欢。
    “王三,把这破鸟拿出去!”温漓高声朝着门外喊了句。
    “破鸟破鸟,破鸟破鸟。”鹦鹉也不知道骂的是谁,就被端着出了屋。
    温漓坐在李渊身旁,压低了声音问他,“承远,你说父皇,他想干什么?”
    “圣心难测,您的那些幕僚可有什么高见?”李渊声音里透着恭敬,选择扶持三皇子,便是因为这人最沉不住气,好拿捏,手下又是一群废物。
    关键是年纪合适。
    “他们就是分赏的时候头头是道,真要出点主意了屁事不顶,居然还有人说让大将军去向皇上进言的,这,这都什么烂主意。”温漓这么说着,却还是偷偷瞄向了李渊,“承远啊,不过你也跟我透个底,父皇的心我揣测不到,那大将军的心思你可能揣测清楚?”
    李渊放下匕首,回视着温漓,“殿下大可放心,我父亲最是忠君,谁坐在那位子上,他就忠谁,我能做的,便是让他在您登上大宝之后再赶到,那时候您已经是新君了,他自然也就忠您了。”
    “大宝”、“新君”,这些字眼像是让人上瘾的毒一样蛊惑心智,温漓拼着最后一分理智迟疑,“其实,其实也不是非要现在就……就……或许我们可以再等等,等父皇把那个位子交给我,名正言顺的交给我。”
    “等?”李渊笑了声,“我们这不是就在等么,等圣上的一个态度。如果圣上这次的奖赏是东宫之位,那自然最好,父慈子孝,您慢慢接手这江山;可若是圣上只是给您封了王呢,再不济,说不得就是赏点金银田庄的,您还要等么?举国各地出现天灾,这机会您上哪儿等?圣上年富力强,十二皇子才刚过了百日宴,过个二三十年,您的弟弟们正值好年华,您呢,可还有现在的好名声和好借口?”
    “是,是,你说的我都知道。”温漓又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踱步,“就等这次封赏吧,我不信父皇一点儿都不疼我,再等等,等等……”
    从三皇子府离开的时候,李渊厌恶的弹了弹衣服,唯恐把这府里愚笨的气息沾染在身上。温漓还想着天家真有父子亲情呢,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了。就上头坐着的那位,最是冷血无情,连亲儿子说扔都能扔了,若不是因为温凉和江龙王同日生辰,被传是龙王转世,能帮着稳固他那名不正言不顺的皇位,只怕就一个“克父”的名头也够温凉死好几回了。
    这一位,谁都不疼,心里只有他自己。
    因为那日醉酒后说了不该说的话,暖阳许久没再见李渊了。她是醉了,可醒来以后没忘利索,醉的时候说了什么一清二楚。
    在家里摆弄着侍女刚剪的花枝,听见下人通禀说李渊拜访,暖阳手一滑,被树枝上的突起划破了手。
    拿帕子擦了擦止住了血,暖阳急忙往正厅里跑,快到门口的时候才理了理头发,缓缓的走进屋。
    李渊正背着手看案子上摆的一件琉璃器,听到她的脚步声回头一笑,“听大嫂说你好些日子没进宫去陪柔妃娘娘了,我正好路过公主府,就来看一看,怎么,最近忙什么呢?”
    他一句没提那晚的事,暖阳也高兴也不高兴,自己在主位上坐了,招呼道,“你想喝点什么,酸梅汤还是雪梨汤?”
    李渊就近坐了,“随意。”
    “那就杏仁茶吧,正好我想吃了。”暖阳吩咐下去,立马就有侍女端着两碗杏仁茶上来。
    她尝了一口,随即挥手遣散了屋里的人,“都下去吧。”
    李渊已经喝了半碗,他其实只爱喝苦茶,这些甜食他平时碰都不碰,也就是跟暖阳一处时迁就她的口味,说起来,暖阳姐弟俩的口味倒是挺像的,他记得明林也爱这些甜食。
    “明林回去以后你跟他联系过么?”他随意的开口。
    “没……”暖阳被他这么一问,才发现自己这些日子既没去给母妃请安,也没关照回了寺里的弟弟。
    “怎么了?没精打采的?可是过了暑气?”李渊低头看她的脸色,“我那里有些解暑凝神的药茶,一点儿都不苦,凉凉甜甜的,回头我让萧钦给你送过来。”
    “哦……”暖阳看李渊好像完全忘记了那天的事,照常这么照顾子侄一样的和他说话,心里有些不满,“那你让萧钦早点送来,明天我去宫里看母妃,顺便给父皇捎些茶,听说他前两天也过了暑气,身子不舒服。”
    李渊沉闷的“嗯”了声,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
    暖阳是当今圣上的第一个女儿,而且是还在潜邸时生的。那时候的今上虽然已经在密谋造反,可面子上却要做出一副无心朝政的样来,儿子们不能太宠溺,便把宠爱都聚集在了长女身上,或许是因为只有暖阳是他从生下来就经常抱着的孩子,以至于等今上登了大宝还是很疼暖阳,所有的皇子公主里,也就只有暖阳是坐在御书房里圣上的腿上学写字的。不论圣上的宠爱有几分真,暖阳对她父皇的爱意是真真的。
    李渊自娱自乐的想着,干脆在那凉茶里放些□□,直接毒死皇帝得了。
    只是这□□真让暖阳亲手端过去的话,他又于心不忍。
    那天的话没有触动是假的,可他动什么都不敢动心。大将军抚养他长大,他如果成了事,自然会善待将军还有柔妃一家。可暖阳怎么想呢,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长公主变成前朝皇帝的女儿,这种落差不是谁都能接受的。
    他想起来那天他问白怡恨不恨明林,白怡说那是上一辈的恩怨,她恨也是恨皇帝,和明林无关。
    可他和暖阳却全然不是如此,她的父亲是他的杀父仇人,而他,可能又会变成她的杀父仇人。
    他把袖子里的匕首拿出来送给暖阳,看着她脸上喜爱的笑意时,心里一苦。
    如果她知道了半个时辰前他还在怎么策划着杀了她的父皇,只怕现在会拿着手里的匕首一刀捅在他胸口上。
    ☆、九章 (2)
    夏季已经走向了末尾,可白怡却觉得一日多过一日的胸口发闷。
    伺候的丫鬟看她好几日都没怎么动筷子,连原本爱去的菜地也不去照料了,有些慌神,给京里的李渊传了个信说明情况。
    京里的局势正处在胶着状态,瞬息万变,可李渊却不像前二十年那样处处算计处处谨慎了,似乎连他自己都说不出来到底是希望举事成功还是保持现状。
    收到传信后,他叫萧钦安排了马车去庄子。路上,不想自己待着的李渊把萧钦也叫到了马车里陪自己聊天。
    “你也很久没去庄子了吧。”李渊前几次都给萧钦安排了更重要的事,并没带他一同前往。
    “是挺久了。”萧钦让马夫去骑马,自己亲自坐在前头驾车,不时的回头跟李渊聊两句,“有时候还挺怀念在庄子里的生活,几岁那是,你领着我去打枣,我爬到树上晃枝子,你在下头拿衣服兜着,结果正碰上大将军来查我们的功夫和功课,当时我都吓傻了,觉得他肯定得训咱俩,结果他把咱俩一人一边的架在肩膀上举着……”
    “六岁,那年姨娘染了风寒,整整拖了半年才好,咱俩去打枣就是想给她炖枣吃。”李渊补充他的记忆。
    “对,六岁。真奇怪,那么小的时候的事居然还记得。”萧钦一扬马鞭,“说实话,我觉得在庄子里可比在将军府高兴多了。”
    想到萧钦一直只能以自己的伴读、侍卫这种下人身份出现在别人视野中,李渊有些内疚,“这些年委屈你了,等真成了事,那些官职你随便挑。”
    “嚯!”萧钦笑起来,“您这还没坐到那位子上呢,就开始有当昏君的潜质了?”
    “咱俩谁跟谁啊,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我连这身份都用的你的,你就是想当皇后,我一咬牙一闭眼的也就忍了啊。”李渊也往外坐了坐,看着两侧飞驰的风景,难得的放松了心情。
    “去你的!少占我便宜!谁给你当皇后!”萧钦用马鞭朝着车厢内虚晃了一鞭,“你的皇后搁庄子里绝食呢!我说,她这是几个意思,不想嫁你?”
    “不能介呀,上次谈的挺好,她也是个明白人。”李渊谈到白怡有些惆怅,“哎,是我连累了她一家,翔安侯当年冒死护下了我,如果不是他,我活不了,如果不是因为我父亲,他也不会落了个满门抄斩的结果。其实我十一岁那年见过她,当时翔安侯已经被圣上打压的很厉害,来见了我一面,和我谈了很多做人的道理,没想到那居然是我最后一次见他,那次见面翔安侯领着杨芃来的,她大概十岁吧,门牙掉了,说话漏气,说不清楚被人笑话了就要跟翔安侯撒娇生气要吃好吃的……那时候她过的多好,我还偷着羡慕来着,结果再见的时候她性子已经大变了。得亏她聪明,也能忍,不然真不一定活的下来。”
    萧钦抠了抠耳朵,“你这记性也够可以的,那么久之前的事还记得呢?别不是十岁那年就看上人家了吧?”
    李渊朝着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再胡扯我给你踢下去。”
    萧钦挨了一掌老实了些,今天去庄子权当散心,他也不想和李渊说那些朝堂上的事了,倒是对另一件事挺上心,“我想问一句,你打算把暖阳怎么处置?”
    “自然是和柔妃娘娘一起接出来好好照顾。”
    “哦?”萧钦似笑非笑的,“然后给她找个如意郎君?”
    这话有些戳人痛处了,萧钦比李渊看的更清楚,甚至也看得出李渊的挣扎和心动,他老成的叹了口气,“庄子里放着的那个,如果不是真心实意的放在心上,你何必去招惹人家?”
    “你知道的,娶白怡,不只是给翔安侯的一个交代,更是为了将来安抚老臣的心,儿女私情什么的太费心神,还是算了吧。”李渊摇摇头,“我想白怡也是这么想的。”
    “李公子,我想了很久,咱们的事还是算了吧。”白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反应最大的不少李渊,而是他身后正拿着水喝的那位——萧钦一口水差点没喷了李渊后脑勺上。
    李渊倒没觉得气恼,就是有些疑惑,不是谈的好好的么,怎么说变就变了?
    “可是庄子里呆的不习惯?还是下人们服侍的不好让你受气了?”李渊说这话的时候扫了一眼屋里,当值的下人们立马跪下磕头,大气不敢出一声。
    “不干他们的事。”白怡这段日子和他们相处的很好,忍不住替他们求情,“我有话不方便当着外人说,你让他们先退下吧。”
    地上跪着的人一动不动。
    李渊呵斥了一声,“没听见小姐说让你们退下么?”
    这下屋里立马空了,连萧钦都三两步的跨出门外给他们关了门。
    李渊叩着桌板,说不气是假的,被人当众落了面子,谁都真的一点儿不介意,他皱了皱眉,“什么情况?”
    白怡不能把明林来找过自己的事告诉他,更不能说自己是因为明林的无赖和伤心才改了主意,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理解不了,更别说李渊了。
    她只好七分真话掺着三分假的告诉他,“你知道我这几年都是在妓院里住着的,就算你真的不介意,可我总觉得我名声有损你的身份,三皇子如果真的登了基,许了你高官厚禄,就必定要让你出更多力,那你的妻子就不能是这样的一个名声不好的人;再者,当年和我一同逃出来的丫鬟拂翠,她为了护着我自己去做了那种生意,说实话我看了许多男欢女爱的场面,心里早就对这些事厌恶至极,甚至连男人都讨厌,我如果和你成了亲,恐怕你连个嫡子都没有。我想了这许多日,你说我父亲对你有恩情,所以想找我报恩,可我什么都不清楚,只靠着你那点儿虚无的说不清什么时候就没有了的感激之情,怕有朝一日你还是会厌倦了我。你是要做大事的人,没时间在这些事上下功夫,可我不一样,我想要的是如同我父亲对我母亲那样情深义重的感情。”
    她说了这许多,李渊就静静的听着,“所以你想怎么样?”
    “我想……”白怡怕自己会后悔,话赶话的把早上才起的念头说出来,“既然你说过要报恩,那我也不客气了,我想你能帮我造个户籍,然后在京里买套小院子,再找个护院和烧火丫头就行,我想过点儿平淡日子,还不用太奔波。然后你分我一处铺子,最好是脂粉铺子或是酒楼,房契我不要,我就做个掌柜,每月有些进账就好。”
    然后等上一年两年,或是十年八年的,如果明林真能还俗,她就和他一起去云游四海;如果明林一辈子都得护国护民,她离他也不远,每个月去进香的时候见个面聊聊天也挺好。
    说起来很丢脸,她这些天翻来覆去的吃不下睡不着的,不为别的,就为明林那句“如果我还俗”的假设。
    当时她在气头上,又根本没想过这事,就觉得不可能。
    可是他走了,剩她自己一个细想,她忽然脸红的发现她好像有点儿喜欢明林。
    或者比有点儿还要再多点儿。
    毕竟和明林在一块儿的时候除了高兴自在,还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就像是这世间有人和她有着牵绊,她不是孤单单的一个人。
    李渊走的时候还是带着气,他劝白怡再考虑考虑,“翔安侯的恩情不是一个宅子一个铺子就能换来的。”
    话虽是这么说,可看着庄子每天送来的信报说白怡郁郁寡欢,他又很郁闷。
    萧钦又拿着小锤给他敲山核桃吃,说他用脑太多了得天天补,“我看你不如就随了她的意,她高兴了,翔安侯在天上才能安心不是?”
    “哼,无知,幼稚。”李渊还是觉得白怡的决定很冲动,可他也没辙,安排了人照着白怡的吩咐去办了,假户籍,一套二进的离将军府只有一条街的小院,还有他名下的并不出名但收益不错的一个成衣铺子。
    护卫、丫鬟、铺里的伙计全是从自己手下派过去让白怡亲自挑的。
    高高兴兴的住进了新家,白怡第一件事就是带着随从去兴隆寺上香。
    她得去找明林问一问,还俗然后……然后娶她的话还算不算数了!
    ☆、九章 (3)
    鉴镜来找明林的时候明林正在摆弄他那套可以套起来的香笼,百无聊赖的掂在手里玩,不想练功也不想念经。
    “小师叔,有施主想要见你。”
    明林看了鉴镜一眼,“每天都有施主想见我,见不见得我说了不算,你去问住持吧。还有,叫师叔就好了,为什么总要加个‘小’字?”
    鉴镜虽是明林的师侄辈,可年纪和他差不多,因此总不自觉的这么喊。被一向好脾气的师叔训了,鉴镜挺郁闷,但还得把信带到了,“住持昨天就离寺了呀。这个女施主是带着将军府的拜帖来的,所以接待师父让我来问一下你要不要见。”
    将军府?女施主?
    明林只反应了一瞬就往屋子外面跑去,跑了两步又跑回来,询问还没来得及离开的鉴镜:“是她一个人来的么?”
    鉴镜想了想,“还带着侍卫和丫鬟。”
    明林“哦”了一声,脑子里闪过各种念头。
    那天她说的挺明白了,说要嫁给李渊,想过平静富足的生活,那她现在过来干嘛呢?只是来上上香顺道看看他?还带着将军府的拜帖……她哪里来的拜帖?李渊给她的?
    明林心里有些不舒服,还有些害怕,他怎么觉得白怡是来跟他说自己要成亲了,吉日定在哪天要是有时间让他去观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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