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清丰已经被皇帝这么说过了,遂这时候也不言语,只专心将穆清周身所有的气穴血穴都封住,喂一颗独神丹给穆清,便挥手“且将人先送进宫去罢。”
沈宗正招手,底下有几个人抬了平床过来,便是要去动穆清身体,皇帝出手如电,一掌已经将一个兵士挥出去好远“你不要动她。”皇帝说。
“皇上,得把静妃送进宫里,这里没法治。”皇帝僵硬的看一眼沈宗正,然后便同沈宗正清丰三个抬人上床了。
一路上先前没见过皇帝的随行兵士骇然,皇帝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只拉着平床上的人呢呢,说他小时候的事,说旁人小时候的事,众人都听着皇帝一路的言语,默然进了宫里。
一进宫便是沉寂已久的宫里终于喧闹起来了,倦勤殿里殿外灯火辉煌,一路上有宫女太监跑的忙忙,热水源源不断的往进送,清丰额上满是汗,他将周身血流了泰半的静妃身体剖开了。
皇帝已经失神了,坐在一边是个双手捂脸的动作,只是一忽儿就从指缝里看满是狼藉的床上一眼,一忽儿就泪流满面的在一边干呕,清丰赶他他不出去,动不动就要杀太医全家,给清丰打下手的几个太医被皇帝的样子骇的也是险些得失心疯,战战兢兢的凑在一边打下手。
静妃的肝脏已然破裂,内里的脏器被摔得一阵破烂,清丰将已经碎裂的肝脏尽数取出,将内里的脏器放到该放得位置,他先前只看过猪羊的内里,头一回打开人的内里,眼看静妃的肝脏大半破裂,不知今日是不是自己全家的忌日,看一眼要杀他全家的皇帝一眼,皇帝坐在床角里身上的衣服都没换,又是个双手捂脸的动作,不由长叹一口气,双手不停,将不断溢出的血水摁住。
倘若老天让静妃活,那便能活,老天不让她活,那便就活不成了,内里破成这样的人,生死只能看天爷了。
第25章 醒来
这日夜里,是严五儿记忆中最焦心的一夜,皇帝起兵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着急过,倦勤殿里一盆子热水送进去,端出来两盆子血水,最后沈大人着人在倦勤殿外的院里摆了三口大锅当院烧水,这才堪堪够用。
严五儿老想着能不能见着皇上,他总是怕皇上发疯,却是一直没能进得殿里去,院首说了,闲杂人等不要进出倦勤殿,以免引起再次伤害云云,他是不知再次伤害是怎么个伤害法,然总之他进不去殿里,除了太医和送水的,就只有皇上一人在殿里。
眼看端出来的血水都能赶上宫里一年的用度,严五儿心惊胆战的等着皇帝从殿里疯出来,却是没等到,最后一干太医从殿里出来的时候院首一脸土色。
“大人,静妃身体……”严五儿话未说完,清丰就灰着脸摇了摇头,他大着胆子将人剖了,却是拼凑人的经验少的可怜,勉强将人囫囵成个人样,又是发现静妃胃竟然缩成寻常人三分不及二那么大,胃变小了,吃食不进,哪怕有醒来的可能,却是只能生死看天。
严五儿呆呆将一干太医们送出殿里,再跑回来大着胆子将倦勤殿的殿门打开,将将推开门,一室的热气与血腥气扑面而来,严五儿找寻皇帝,皇帝穿着土一道血一道的朝服蹲在床边上,面朝里不知在干什么。
“皇上。”严五儿小声叫了一句,皇帝充耳不闻身形未变。
大着胆子上前,严五儿走近了之后大惊,皇帝双眼紧闭嘴中喃喃不断,竟然像是个祈求诵经的样子。
皇帝不信鬼神不信佛祖单单相信他自己,严五儿看皇帝的胡子拉碴蹲在床上连个祈求要跪着都不知道,那么蹲着也不知腿麻不麻就那么一直念念有词,心下一酸,连忙跟着也跪在床底下。
他祈求,祈求天爷,就给皇上一个活生生的人罢,他那么艰难的想要一个人,就给他罢,给他,让他当一个顶顶好的皇帝还给天爷您老人家。
主仆二人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床底下,皆用了平生最诚的心向天爷祈求,然,静妃在床上躺了三日,人没醒。
皇帝已经整整三日没有上早朝了,确切来说,他已经整整三日没有出过倦勤殿了,他依旧穿着他的那脏烂朝服,脸上的胡子已经长成毛茸茸的样,他本就是个满脸胡的人,这时候沿着脸形长了一圈的乌青,脸上眼窝深陷,整个人形容可怖能将进来端水送药的宫女们吓死。
“皇上,您吃一口罢,再这样下去静妃没醒,您要倒下去可怎么是好。”严五儿手里端着个托盘,站在边儿上苦心劝着皇帝,这会他俨然已经真的是个大总管了,而对于静妃的身份,亲近的几个都是心照不宣。
皇帝不吃不言语,严五儿毫无办法,简直怒向胆边生想要举着托盘将皇帝砸醒,亦或拳打脚踢一番将皇帝能打动弹,严五儿又叫皇帝一声,皇帝依旧那么个木头桩子样,于是但听“啌啷”一声,严五儿跳将起来将托盘砸到了地上。
皇帝蓦地转头,看严五儿一眼,严五儿盼望着皇帝能像往日一样上来就是一顿踢打,可皇帝还是面无表情转过去两眼只盯着静妃。
“皇上,您动弹一下说说话啊!”严五儿本欲弯腰收拾地上的狼藉,却是见皇帝突然从床边上站起来了,未及严五儿欣喜,皇帝随手拿起一个瓶子,抬手就扔向了殿中。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拿起什么就扔什么,皇帝扔一件物事,就看床上一眼,扔一件看一眼,最后越扔越无力,满殿的狼藉里,皇帝就重新沉默下来,坐在床边不知在想什么。
“严五儿,你说我先前是不是对她太坏了,她不愿意醒来。”皇帝突然出声,对着躲在门后吓得瑟瑟发抖的严五儿说话。
严五儿不知皇帝问的到底是哪先前,但皇帝总不会对人太好,于是就说“是的呀,您可能是对人家不好人家不愿意醒来。”
于是皇帝就失魂落魄的没了言语,严五儿又觉着自己方才说错话,干站在门口缩着膀子学皇帝也不言语。
“严大总管,病人该吃药了。”是时外间有宫女传话,严五儿便出去将药碗端进来,他默默将药碗递给皇帝,看皇帝一如往常笨拙的抬起静妃的头然后将泰半的药洒在外面。
晚些时候清丰又照例来看穆清身体状况,翻了翻眼睛看了看脉象,清丰一时也拿不准人这是能醒来还是醒不来,看见皇帝那个样也不敢说什么,只叮嘱若是能给静妃进点食就最好不过了。
院首说了要给躺着的人进点食,可连药都灌不进去,哪里能喂得进去吃食,严五儿找了一堆上了年龄的掌事来,这些都是伺候过宫里老人们的大掌事,照顾病人方面该是比皇帝有经验多了,可皇帝厉声将所有人都给轰走。
严五儿将一干掌事们都安抚好,回殿时候就见皇帝欺身像是对着静妃欲行那苟且之事,即便再想尊着皇帝,这时候严五儿也险些要骂皇帝是畜生了,人都未醒,他压着人这是要干什么?
忙忙跑上前,却是见皇上一手抬着静妃下巴,一手抚静妃胸膛,嘴对嘴像是在给渡食。
他给静妃喂的也不知是从哪里要来的汤水,那么高抬着静妃下巴,即便人一点意识都无,那汤水勉强也能下得肚里去,严五儿默然无语,他看着皇帝喝一口汤,然后含了静妃双唇再给一点点哺进去,有流到外面的,就小心给擦去,垂着双眼仿佛眼前最大的事情便是给静妃哺食了。
严五儿退出去,着人赶紧下去多做些汤汤水水,这样皇帝给静妃喂得时候,多少也能吃点。
如此过了一天,静妃依旧没醒来,可紧着皇帝那么个喂法,却是偶尔无意识有汤水呕出来,清丰说这是好事,说明人的身体反应还在。
“况约是天爷垂怜,静妃尺脉还在,若是不出意外,怕是人能醒的,只是静妃肝叶养在狗肚子里,着实不是个长久之计,这两日能进点吃食就放进去自身自长是最好的了。”这日晚间,清丰看罢穆清情形,考虑良久还是同皇帝说了,说怕是要对着静妃再开膛破肚一次了。
皇帝蓦地就发出一声怪叫,院首不及反应,他却是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了,严五儿同清丰面面相觑,不知有这样的皇帝他们要准备什么反应。
不多时皇帝又一阵风似的跑回来,喘着粗气红着眼睛跟院首说,那便将她的肝叶放进去罢。
院首一干人都走了之后,皇帝终于从倦勤殿里出来了,着人给他沐浴更衣,他要去牢里去看看他那亲爱的舅舅了。
已经有好几日了,皇帝无心管理朝政,满朝的大事小情都要他批示,他是丁点都不能歇着,这回歇着了,所有事情都推给户部侍郎连同三朝元老索罗处理。那索罗是高祖时期的的“科举十九人”之首,到了始元帝这里早已不问世事多年,只是碍着皇帝的册封勉强食俸禄是个有官无职样子,遂朝中所有事情皆都是韩应麟在处理,皇帝格外跟严五儿说过,若是韩应麟放范宝和出来,韩应麟就可以同范宝和一起下监了。
皇帝一路出宫往御史台狱走,御史台狱向来是关那些穷凶极恶罪不可赦的死囚的,皇帝头天夜里领静妃回宫的时候嘱沈宗正将范宝和押进御史台狱。
然,行至半路,不知怎的皇帝却是喝停了车马,掉头要回宫里,也说不出何缘由,就想回宫里去,车马一路不停最后皇帝在倦勤殿外跳下车疯跑进殿里,见得殿里情景便是大喝一声劈手就要抢人。
“她身体还是个四分五裂,你动一下试试?”野夫抱着人也不闪躲,同皇帝朗声说了这话,如此皇帝便气红了眼睛僵住了身体。
“将她放下来!”皇帝与野夫相对不过尺许,他咬牙恶狠狠地说话,胸膛起起伏伏显是个怒极的样子。
“她的心愿便是离开皇宫,皇上坐拥江山,作何就要这样强人所难?”野夫平举着人,亦是一脸憔悴,他在宫里蹲守了这许多日,终于见皇帝从倦勤殿出来,谁成想他将将进殿里来,皇帝却是回来了。
那天夜里他将一干人等收拾完毕本欲回来找穆清,谁成想不知哪里又冒出一批人紧追他不放,西城门火龙蜿蜒他也看见了,然他是万万都没想到这火龙是因穆清而起,当时那一批人步步紧逼,竟然是要将他活捉的意思,费了一番功夫脱离那些人,顺路去西城门探看,便见穆清生死未知躺在平床上被抬着,野夫不知顷刻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穆清生死未卜,当夜一盆子血水一盆子血水往出倒的时候他眼睁睁看着心急如焚,如今终于将人抱在手里,再是不愿意撒开。
“朕便是要强人所难你又要怎样?”皇帝衔恨。
“大丈夫世间行走一遭顶天立地,敬重爱慕之意可有,侮慢强抢之心断无,两情如若不相悦,便再是自欺欺人强权霸道,终归是失了丈夫气节。”
“你怎知她非心悦于朕?!”
“她向来认为夫妻之间便是要相近如宾举案齐眉,最是羡慕前朝庞公夫妇,居岷山之南,夫妻互尊互重,倘你一日为皇帝,便断断不是她的良人,她又怎会心悦与你?”
“放屁!”皇帝脸膛发红,险些跳脚,再是忍耐不住,张口欲喊檐下侍卫。
“她身体这样,今日我且先将她放在这里,来日必然同你要人,倘你是大丈夫,你我单独相约。”
“约你娘个x,今日你能走出宫去,来日老子着十万大军将你搅成肉泥。”皇帝心道,只点头,看野夫将人放在床榻上还在瞅,皇帝手张张开开终究是忍住了。
“三个数,若你不走,今日你便再也出宫不得。”
野夫终于是要离开了,翻身出殿,一闪人影已经不见,皇帝追出去两步想将野夫捉住弄死,却是人走了之后有些颓然。
她说夫妻之间要相敬如宾,她并非是相悦与他,皇帝心里骂着去你娘的相敬如宾,却是不愿承认大抵那野夫说的是真的。
这当口,韩应麟终于求见,皇帝着严五儿将韩应麟轰出去,坐在床边上越想越气,简直都要气哭了,恨得直打跌的当口,伸手恶狠狠地去捏穆清脸蛋。
穆清觉着自己仿佛处在一个深不见底的黑井里,一直喊叫,却是没人能听见她的叫声,终于奋力一喊,觉着有人勾住了自己脸颊上的肉,疼的一个哆嗦想要寻是谁,四处寻找,终于井口的白光照了进来,她仰头,有个人满脸憔悴一脸愁苦直欲哭。
“怎么了,缉熙?”穆清开口,她唤了皇帝的名字,同两年前时候一样,她觉着他定然又胡闹出事儿了。
第26章 煞星
皇帝犹自是个欲哭的表情,有些呆愣的看着原本沉睡的人毫无预兆就张开了眼睛。她的眼睛真大,睫毛怎的就这么长,眼里却是无神的,看着不很健康,气息奄奄仿佛下一刻就能死去,皇帝这样想,及至看见她嘴唇微动,然后终于从呆愣中回神了,突然就意识到,人醒了。
“你醒了?”皇帝像个痴傻子似的问了一句,双唇绷得紧紧状若无事般问了一句,得人家一个无声的嘴唇蠕动就发急了,又问一句“你醒了么?”又是一个嘴唇蠕动,然后皇帝急着急着就自我安慰了,张开眼睛了呢,眼睛张开了怎么能没醒?于是就紧紧盯着那双眼睛,生怕那双眼睛再闭上。
穆清说“怎么了,缉熙?”缉熙没听见,穆清的声音太弱了,缉熙怎么能听见。
然下一句,她就说了皇上了,“皇上,你怎么在这里。”皇上也没听见,皇上只看见了一双嘴唇在蠕动,那双嘴唇濡湿,那是他给抿湿的,他可是看着她嘴唇要干就给渡一口汤水呢,皇上简直想要邀功了呢。
穆清睁着双眼,沉默的看皇帝,她意识到皇帝听不见她说的话了,殿里没人,她就睁着眼睛看皇帝。皇帝眼窝深陷不知什么时候眉头之间就重重聚在了一起,深陷的眼窝越发显得鼻梁高耸眉如远山,眉间的痕迹老气横秋仿佛被岁月苛待了,两颊紧紧贴着骨头是个消瘦的样子,也不知什么时候那脸颊上就有青青的一圈乌青胡茬子,嘴唇上颜色也不鲜艳,看着像是大病了一场。
穆清沉默的看皇帝,然后觉得,皇帝长得也真是个漂亮的样子,倘没有那疯言疯语戾气乖张,他大约也是个卓尔不凡的英武男子罢。
穆清也只是醒来的一瞬看见皇帝就毫无意识的唤了他的名,及至听见皇帝一句一句的问你醒了么也就想起来之前的事情了,想起了她被素未谋面的人抓走然后从城墙上掉下去的事,想起了临合眼的瞬间皇帝两眼爆红是个惊骇和心痛的表情。
看了皇帝半天,再是没有力气,穆清闭上眼睛,她全身都在疼,她丁点都不敢动,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了,怕是身体都成几块了罢,她都疼的感觉不出自己身体是不是完整的。
“醒醒,醒醒,穆清,我求你醒来……”穆清将将闭上眼睛,脸颊就被拍的山响,耳里更是皇帝一声声的叫唤,最后竟然是个痛哭声,穆清重又睁开眼睛,皇帝看她张开眼睛,是个挂着眼泪咧嘴笑的样。
如此穆清就双眼氤氲再是绷不住只眼角有泪水往下流,看皇帝慌慌张张一叠声问“你疼么,哪里疼,你跟我说呀……你疼吧……”穆清就眼泪流的越发急了,她哭,皇帝也哭,皇帝捧着她脸蛋想要将她脸上的泪给擦干净,犹自还说“你疼我知道,你别哭啊,我这就找清丰去,你先忍忍,先忍住啊!”皇帝急的束手无策最后嚷嚷了一声。
穆清就眼泪总也止不住,嗨,这世上怎么有这样的人。
“你等着,我去找人,严五儿,严五儿你死了么……你先忍着……严五儿这个该死的奴才……”皇帝出声唤人,严五儿不知去了哪里叫了好几句都没叫进来,皇帝就急急惶惶往出跑。
他哪里知道,他唤人的声音那么小,殿外的人哪里能听见,他以为声音过大会让床上的人更疼,所以就用了稍稍大的声音,可是他的稍稍大的声音也只是传了两步远而已。
皇帝将自己急的痛哭跑出殿去看见严五儿咬牙切齿本欲打,可他哪里敢浪费那个时间,遂就带着哭声说“严五儿,你去找清丰,快去!”
严五儿看皇帝疯疯癫癫满脸泪痕,以为殿里那位出了什么事,亦是吓得魂飞魄散飞奔去找清丰。
等严五儿带着清丰一路跑回殿里的时候就看见皇帝跪在地上“咣咣咣”的撞头。
“皇上,您这是干什么?”严五儿大惊,连忙去扶皇帝。
“清丰,她醒来了,醒来疼的掉眼泪,然后又昏过去了,她还能醒来么?”皇帝挥开严五儿,只一股脑对着清丰说话。
“皇上,你且先起来,人既然醒来想来状况不会太差,稍安勿躁,且容我看一看。”清丰对着将额头撞得通红的皇帝说话,不得不用上了哄小孩儿的语气。
“哦,那你看看。”皇帝起身让出位置给清丰。
“皇上,静妃只是体力不支暂时昏睡过去罢了。”
“哦,那就好,可是她什么时候醒来?”
“大约晚间时候能醒来。”
“哦。”
严五儿送走清丰,然后看皇帝两眼一眨不眨的看着昏睡过去的人,长叹一口气默默退出殿里,想来上辈子皇帝恐欠静妃良多,今生皇帝才要这样还予她。
晚间时候,穆清真是醒来了,醒来便又是看见皇帝的脸,这回她没有说话,只默默看皇帝一会,看皇帝吩咐了汤水还没有端上来急的跳脚样,看皇帝推打严五儿让人家出去的样,最后皇帝端着调羹给她喂了一调羹汤,穆清张嘴抿了一口,看皇帝欣喜若狂,穆清眼眶发热咧嘴对皇帝也笑了笑。
“好喝么?我尝尝……也就是个普通鸡汤吊了个参而已……看你出宫连这都吃不上!”皇帝端着调羹自己尝了一口,最后气鼓鼓的说一句话便又喂穆清。
穆清躺着咽汤不便,吞咽也是费力,喝了几口已经喝不下去,看皇帝熟稔的喝了一口汤劈头盖脸就向她压来,终究是想侧头躲过,皇帝却是不容分说径直压上去,见穆清闭嘴不张开,就恼恨的拧着眉毛抬起嘴,然后上手就打算将人家嘴扣开,穆清浑身都是巨疼,看皇帝这个样不折腾到头不罢休,勉为其难张嘴,然后皇帝就将那一口汤水尽数灌进穆清嘴里,末了还抵着人家喉咙强迫咽下去方才罢了。
“不要了。”穆清勉力发声就闭上了眼睛,皇帝这回看清了穆清说的话,于是就没在强行喂下去,只是搓着双手看穆清嘴唇半晌,干坐了好一阵子就一阵风似的掠出去。
皇帝走后,穆清盯着金黄床帐好长时间,最后累极又昏睡过去,她疼的大脑清醒,张着眼睛又不知是怎样一番的思量。
既然人已经醒来,先前搁置的事情就要办了,皇帝从殿里掠出去之后,倦勤殿外就里三层外三层的站了不知多少侍卫,皇帝犹自不放心,慢慢腾腾最后终是将自己挪出了倦勤殿。
御史台狱里,范宝和背靠墙坐在一堆干草堆上,他对过的墙上别着一个牛油火把,狱里连同外面的过道都是黑如漆夜,只有墙上的火把照的他脸上一阵子明明暗暗。
“娘西皮的,老子装模作样在这里坐了这许多时间,竟是连个探监的都没有。”宝和一腿曲着一腿伸直,竭力做出了戏文里落魄大侠的样。